「你應該冷靜點。」
「我夠冷靜了,所以才提議用外套抵吃麵線的錢;我大可指著那老頭的額頭,讓他『以為』我有權利在他的攤子吃一輩子免費麵線。」
「哦?生氣了?」冷漠扯高嘴角。「你生氣是因為那老頭不識貨,還是自己不長進,讓一位小姐給救了?」
「我是那麼沒風度的人嗎?我甚至還追上前去,想跟她道謝呢!是她--她那是什麼態度啊!」梵軒激動地比手劃腳。「人界不是常說什麼『禮多人不怪』嗎?人不怪才怪了呢!你沒瞧見她那不耐煩的樣子,好像我是個死纏著女人的無聊男子。我梵軒會是那種人嗎?通常只有女人纏著我,我絕不會--」
「冷靜點,兄弟,我從沒見過你這麼激動過。」
「冷靜?如果你被個女人威脅說要扁得你--」梵軒停下來看向冷漠。「對了!那是什麼意思?她說會扁得我滿地找牙……」
「意思是她會打掉你一口的白牙。」冷漠低頭微笑。「看來,你那副討好的臉孔在人界沒那麼好用了。」
「好用得很,我經過的地方淨是些紅著臉傻笑的女孩子。」
「只有說要海扁你的那個例外?」
「她是個沒禮貌的怪人。」梵軒悶聲道。
「你不能因為人家不對你傻笑、流口水,就說她不懂禮貌。」冷漠故意說,心裡頗想見見這女孩。有個性!他很欣賞。
「我才沒這麼小心眼。」梵軒辯稱,接著,煩躁地扯扯頭髮。「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孩子?明明長得那麼清秀漂亮--」
「人不可貌相,你沒聽過嗎?」冷漠拍拍他的肩。「何必為了這種事情悶悶不樂?這不像你啊!」
「我也想忘了這回事,但莫名其妙地就是會想起她不耐煩的表情。」梵軒倏地轉頭面對冷漠。「你看我,看仔細點,是不是我到人界以後,突然變得面目可憎了?」
冷漠終於哈哈大笑,好半晌才停下來。
「你當然俊美依舊。」他保證,卻猛地咳嗽不已,惹來梵軒一個白眼和喃喃的抱怨。
「你到人界後倒是沒那麼冷漠了;在冥界,我從不知道你這麼愛笑。」
「也許是冥界沒那麼多惹我發笑的事物。」冷漠終於恢復他一貫的模樣,冷淡而自制。「不是有事向我請教嗎?可以說了。」
「是有關人界的一些瑣事。我知道一時要你說,你也不知該從何說起,不如你告訴我該參考什麼書籍,我自己從冥界的圖書館找資料來研究--」梵軒忽然皺起眉。「喂!你那是什麼表情?我說的,你聽進去了沒有?」
「我要走了。」冷漠說著站起來。
「等一下--」梵軒拉住他。「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下回再談,我們的目標物出事了。」
「逃犯小姐?」梵軒訝異地鬆開手。
冷漠點頭。
「她會出什麼事?兩個要她出事的人全在這兒了。」
「很難說,別忘了那封信。」
「你是說還有其他人在找她?」
「也許。」
「我也一起去。」梵軒道。
「不,你留在這裡。」
「可是--」
「我只是『感覺』她出事了,尚未確定;如果真有什麼大事,我會發出訊號要你跟我會合。」
梵軒雖不甚滿意,卻也只有點頭。
「那麼,你自個兒小心,有事別忘了喊我。」
冷漠點頭,眨眼間,人已消失無蹤。
※ ※ ※
冷漠直接在丁秋柔的房間裡出現,自然地省略了敲門那一步驟。他大步走向床鋪,並抓開被子;床是空的,但伸手去觸摸,尚留著些許餘溫。然後,他用目光搜索整個房間,發覺裡頭空無一人,而且房門是開著的。
他立即將身形移轉至院子。然而,外頭也一樣寂靜,只有大狗諾比在狗屋裡抬起頭朝他嗚咽幾聲,除此,他感覺不出任何異常。
這就奇怪了!她似乎並未離開屋子,因為外頭沒有絲毫她的味道。才這麼想著,他就聽見屋裡有細微的聲響--非常細微,如果他不是冷漠,也許根本不會聽見。
為了怕被人瞧見,冷漠選擇快跑進屋。他極目搜尋,很快便發現坐在樓梯下層的丁秋柔。
「在這兒睡比床上舒服嗎?」他低聲問,並朝她走去。到了她面前,才發覺她表情痛楚,且淚痕滿面。
冷漠覺得心一陣抽痛。他蹲下來,並急切地詢問她器泣的原因。
「出了什麼事?有人闖進來傷害了你嗎?」她啜泣不答,冷漠幾乎要瘋了。「拜託你別只是哭,告訴我是誰闖進來?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丁秋柔溢出一聲呻吟,兩顆豆大的淚珠滾落臉頰。
「沒有……沒有誰闖進來,是我想喝水,樓梯口的燈泡壞了還沒換……很暗……我的眼睛又不好--」她哽咽著道:「我從樓梯上跌下來了,膝蓋破皮、額頭也腫了一個包,最疼的是我的腳……」
「等等--」冷漠舉手制止她。「你說什麼?沒出什麼事,是你自己摔下樓了?」
「什麼叫做沒出什麼事?」丁秋柔喊,隨即又壓低聲音。「我差點摔死了,還不算大事嗎?你這個人心肝真黑啊!虧你還是我爸找來的保鑣,我摔下樓的時候,你在哪裡?」她說著,又輕聲哀鳴起來。
冷漠歎口氣,先發出訊息告訴梵軒沒事了,然後著手檢視她的傷勢。
「你就這麼傻傻地坐在這裡嗎?為什麼不大聲喊?有傭人和你母親在,不是嗎?」他問,手很快地由膝蓋移至腳踝,引發她一陣蹙眉及悶哼。
「真的腫起來了,很痛嗎?」
「站都不能站了,怎麼會不痛?」
「早點喊人來就可以早點處理,也許就不會腫這麼大了。」
「我不想吵醒媽媽,她最會大驚小怪了。到最後,一定會驚動救護車,從以前就一直是這個樣子。」丁秋柔看著他的手輕揉她的腳踝,喃喃地說著:「我想自己慢慢走回房間,可是腳很痛--」
冷漠在確定她只是扭傷了腳踝後,一把將她抱起,引發丁秋柔一聲驚呼。
「你……你做什麼?快放我下來。」
「好讓你在這裡坐到天亮嗎?」冷漠輕鬆地抱著她往樓上走。「能不能請你自己小心一點?我雖然是被聘來保護你的,終究是沒辦法時時跟著你,你連走路都會跌倒,恐怕用不著等歹徒來綁票,你這條小命已經丟了!我就是再有本事,也派不上場啊!」
「我可從來沒見你施展過什麼本事。」丁秋柔喃喃自語,人卻在他懷裡扭動著,試圖尋找一個舒服的姿勢,然後安心地窩在那兒。
她全然信任的舉動,冷漠自然也察覺到了;他摟緊她,表情在黑暗中變得柔和。她不像!真的不像撒旦王要找的人;一個逃犯怎麼可能如此地依賴一位冥界搜捕使?這其中一定有某些問題,某些他和撒旦王都遺漏了的問題,不找出來的話,這椿任務便無法了結。
將她抱回房間,讓她倚著床頭坐好,冷漠又回復了原來的面無表情。
「你別動,我去拿藥箱來。」他對她說。
「別吵醒了我媽。」
「我動作很輕巧的,不像某人。」
「那就好。」也許是倦了或傷口疼,丁秋柔壓根兒就沒注意到他的嘲諷。「還有,我還沒喝著水--」
冷漠點點頭。
「我會順道替你倒水上來。」他說完走出房間,在樓梯口停了下來,抬頭瞧了瞧壞了的壁燈;然後,他一彈指,待燈泡閃啊閃地恢復了光亮,才舉步下樓。
第五章
源一道館。
這是梵軒在匾額上看見的字,而他睜大了眼睛是因為不相信這麼棟現代的建築物居然會有個類似「精武門」的名稱,他由電視劇中得知這些傳授武術的「機構」在稍早的年代相當盛行。
他要找的人真住在這兒?
梵軒非常懷疑,心想也許是他不夠專心,在施法術時想著李小龍,或者,根本就弄錯了施法要訣;他無法把他要找尋的人跟一群嘶喊打殺的男人聯想在一起。
於是,梵軒又試了次尋人術,這回他確定自己心無旁鶩,過程也正確毫無偏差。然而,當他再度睜開眼睛,他發覺面前依然是那棟建築物--有三層樓高,一樓有個老舊的橫式匾額,上頭寫著「源一道館」;他並未將自己移動到另一個地方。
這是怎麼回事?他的法術失靈了嗎?梵軒蹙眉,腦中隨即有了另一個想法。瞧他多笨,一直懷疑自己出了什麼錯,也許他要找的人真在裡頭,她可能來這兒辦事情或者是找朋友。
相信他的目的地就是這兒之後,梵軒決定自己進屋去找她,以免他移轉身形,卻突然出現在某人面前時,引發一陣混亂與騷動。
他邁開步伐,朝屋裡走去。門一推便開,有個櫃檯,卻不見人坐在那兒;事實上,整個前廳沒有半個人影,只聽見從後頭傳來嘈雜的吆喝聲。
梵軒放慢步伐,尋著發出聲音的方向繼續往前。走道轉了個彎後是兩個大房間,一間是空的,另一間則亮著燈,且它們的窗子是全透明的玻璃;房裡的一切,便無絲毫遺漏地映入他的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