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衛說的是十二樓沒錯,但這兒有的就是一張張的辦公桌,樓層盡頭有兩個房間,上頭各掛著「會議室」及「總經理室」的金色牌子,完全的商業氣息,找不出任何私人空間。
如果他真知警衛所言經常夜宿此處,大概就是睡在他的總經理辦公室裡吧。
蘇弄影又給了自己兩分鐘的時間歇息,然後拿著宋觀浪那串鑰匙朝掛著「總經理室」牌子的房間走去。
她只試了兩次就順利打開了房間,開了燈一看,寬敞的辦公室裡果然另有隔間,在那張大辦公桌後面還有個門。
那扇門沒有上鎖,蘇弄影走了進去,發現房間並不大,扣除一問浴室的面積,擺上一個衣櫥及一張單人床後,剩下的空間就是一條走道,約莫僅能容許一個人走過。
蘇弄影回到前頭,宋觀浪仍躺在原處,偶爾搖著頭發出幾聲囈話。
了不起,幾杯生啤酒居然能醉成這副德性。
她歎口氣,倒了杯熱水後回到他身旁,蹲下身子並拍拍他的臉頰道:
「你喝點水醒醒酒吧,我已經沒有力氣扛你進房間了;如果就這麼把你扔在這兒不管,明天職員們就要踩過你的肚子來上班了。」
「……不行嗎?為……為什麼我就不行?為……」
宋觀浪喃喃說著什麼,但能聽得懂的僅有斷斷續續的幾個字。
「你總經理的威嚴可是會蕩然無存喔,這樣也沒關係嗎?」她扯扯他的頭髮道。
宋觀浪終於睜開了眼睛,蘇弄影趕忙扶起他的頭餵他喝水。誰知他只輕啜一口就皺著眉轉過頭,手一揮打翻了杯子,開水又灑了兩個人一身。
蘇弄影扔開免洗杯站起來,宋觀浪的頭則碰的一聲撞在鋪有地毯的地面上。應該是很疼吧,因為他的兩道眉聳得更高,還發出陣陣呻吟。
「你可不要考驗我的耐性,宋先生,」蘇弄影低頭對神智不清的他說:「我不喜歡生氣,不表示我就沒有脾氣,惹火了我,信不信我扒光你的衣服讓你在這兒睡到天亮;或者是乾脆拍下裸照寄往各大報?」
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她的話,宋觀浪倏地坐了起來;不過蘇弄影瞧不出他有任何要清醒的跡象,只見他茫然地看著前方,隨即眼一閉又要往後倒。
真讓他再倒下去鐵定是叫不醒了,這麼一想,蘇弄影在他倒下前扶住他,並使勁拍打他的臉。
「拜託你醒一醒,就算只有一分鐘也可以,你知不知道?再這麼跟你耗下去,我就要被關在宿舍外頭了。」
大概她真的打疼了他,宋觀浪再次掙開了眼睛,蘇弄影讓他的手搭在她肩上,邊對他說話,邊用力支撐他站起來。
真是太辛苦了,她想,這麼大個塊頭又幾乎沒有行動能力,從這兒到床鋪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公尺,對她而言卻好比天涯海角。
她在途中停下來休息了兩次,但是因為有只「大象」掛在她身上,即使是停下來,也只能拚命喘氣,肩膀上好像壓著塊石頭,兩隻腳又抖得不像是自己的,好幾次都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又都咬緊牙挺了過去。
就說濫用同情心最要不得的,瞧她這一念之仁給自己找來了什麼?披頭散髮、一身是汗,她長這麼大可曾如此狼狽過?
「就到了。就到了,你先別睡,再用點力好嗎?」蘇弄影扶著他走過辦公桌,終於來到了那個小房間。
「我不睡,我不想睡。」
這時候宋觀浪忽然開口了;說出的話還頗為清楚,教她嚇了一跳。「你嘴裡說不睡,倒是一路上都不曾醒過嘛。」蘇弄影的話氣絕對稱不上生氣,畢竟她這一個晚上已經受夠了,「你若醒了就幫幫忙,宋先生,叫點力氣在你那雙長腿上,別整個人都……」
蘇弄影才說著呢,宋觀浪居然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朝她倒了過來,以她的身高、體重要撐住這大個子已是困難,自然禁不起這突如其來的衝擊;只覺得空氣全被撞出的胸口,還來不及呼喊出聲,人已經被重重地壓倒在單人床上,蘇弄影眼冒金星、呼吸困難,宋觀浪的頭髮不斷擦過她的鼻尖。好癢,她想痛痛快快地打十幾、二十個噴嚏。
但現在可不是想這種事情的時候,這傢伙究竟想在她身上賴到什麼時候啊?
蘇弄影深呼吸,開始用力推他。
「滾開,你快壓死我了。」她咬牙低嚷,發現根本推不動他後,就改以拉扯他的頭髮,「我會讓你變成禿頭,我真的會喔。」
宋觀浪因她的拉扯而抬高了頭,這麼一來很不妙,四目相對,鼻尖幾乎貼著鼻尖,儘管不能確定他那雙半張的眼睛是不是真看見她了,這姿勢始終是曖昧到了極點。
「我……」宋觀浪皺起眉直盯著她,「我的頭好痛。」他說。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像你醉得這麼快,宿醉自然也快。」她說。
「好痛,頭後面好痛。」
「喔,那是因為我在拉扯你的頭髮。」
「為什麼?」
「為了讓你離開我的身體。」蘇弄影蹙眉。「你不像會裝傻的人,宋先生。既然你已經稍微清醒了,能否移開你龐大的身軀好讓我起來?」
宋觀浪又將頭埋入她的頸子旁。蘇弄影深呼吸又深呼吸,她不喜歡發脾氣,真的不喜歡。
「宋先生,你——」
「想洗澡。」他突然在她耳朵旁說:「衣服濕濕的,不舒服,很不舒服。」
「這簡單,我離開後你想洗多久就可以洗多久。」
宋觀浪再一次抬起頭:
「你……幫我……幫我把衣服脫掉。」他居然這麼說。
「休想。」蘇弄影繼續推著他,「你的酒品真差,喝酒前後間出判若兩人,還是你根本就是藉酒裝瘋?我不懂,宋先生,你的目的是什麼?這麼裝瘋賣傻是無法讓我離開你弟弟的。」
「我弟弟?阿濤。」宋觀浪喃喃低話,接著便哈哈地笑了,「別說,今天我……我不想聽見他的名字,誰都不許說,不許說。」
蘇弄影看著陌生的天花板,已經厭倦陪他在這兒說傻話;再過一個小時宿舍就要點名了,不假外宿很麻煩的,弄不好的話爸媽就要被通知上台北來「觀光」了。
「我也不想在這種情況不和你談論阿濤,能不能請你挪挪身子好讓我起來?我必須回宿舍去了。」她說。
「挪挪身子嗎?」宋觀浪低喃,真的試著移動他高壯的身軀。
不動還好些,這麼一摩擦,好似喚醒了他原本沉睡的慾望。宋觀浪忽然間停下了他的動作,而被壓在他身下的蘇弄影則是清楚地感覺到他生理上的明顯變化。
「你——」蘇弄影清清喉嚨下知道該說什麼。這種情形她在各種書裡都見過,卻還是第一次碰上,要她說什麼好?
該死!她一定臉紅了,她覺得臉好熱,以前從來不曾如此,不過那也難怪,她畢竟是第一次讓人壓在身下,而且還是個男人。「呃……我說宋先生……」
「可以吻你嗎?」她的話又一次被打斷。「我……我好難受,這裡。」他摸摸頭,「這裡。」又摸摸胸口,「還有……」他的手往下移動,摸索著皮帶鈕環並開始解開它。
蘇弄影愣住了,兩秒鐘後她開始猛烈地掙扎……
第四章
睜開眼睛,入目的是熟悉的象牙色天花板,轉頭看了看鬧鐘——七點整,正是他該醒來的時間。
一切看起來都和往常一樣,宋觀浪卻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睡了一個晚上還感覺累,頭也有點重,除非是感冒了,否則他很少在這種極不清爽的情況下醒來。
又盯著天花板看了幾秒,宋觀浪揉著太陽穴坐了起來,這麼一動,令他覺得更不舒服,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忍著不適,他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動作做了一半就停了下來,這個時候,他終於知道是什麼地方不對勁了。
是他的衣服,他身上居然穿著昨天的西裝和襯衫……
宋觀浪說不出自己有多驚愕,他坐在床沿發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靜下心試著去回憶昨晚。
他慢慢地想著,從昨天中午開胎一點一點地想,愈想臉色愈蒼白,愈想呼吸愈急促……當憶起蘇弄影在他身下掙扎,又看見枕頭旁散落兩顆淺紫色的橢圓形扣子,宋觀浪呻吟著將臉埋入雙手中。
※ ※ ※
寢室的門被推開,秦悠悠探頭探腦好一會兒。然後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你做賊啊?偷偷摸摸的。」
走了兩步就聽見說話聲,秦悠悠嚇得跳了起來。
「你……」她拍著胸口朝上鋪看…「你沒睡啊?我是怕吵醒你才盡量安靜的。」
「已經醒了。」
「醒了?在看書嗎?看書的話把燈打開比較好喔,外頭不著雨,沒有拐然,室裡就更暗了。」
「我沒有看書。」
「是嗎?」秦悠悠將手中的提袋放回桌上,回頭說:「你一定很不舒服吧7連書都不看了,你總是在看書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