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這位公子,應當不至於讓悔兒淪落風塵過更不堪的日子吧? 悔兒可不是什麼醜丫頭,她長得像她親娘,再過個幾年,肯定會出落得更加動人。如果這位公子肯買下她,再壞不過就為奴為婢,說不定運氣好些,讓這公子收了做個小妾,可就苦盡甘來了。
白衣少年依舊盯著燕悔看,半晌後才點了點頭。
"我會好好葬了她父親。"
"謝謝,真是太感激您! "大娘拉拉燕悔:"悔兒,還不快給這位公子磕頭,謝謝人家的大恩大德。""等一等! "嬌滴滴的聲音蓋過了大娘,是去而復返的薛家千金薛如夢。"這醜丫頭是我的。""如夢小姐"薛府家丁阿文第三次低嚷,小姐瞞著老爺、少爺私自出府,己讓他心驚膽跳了,這會兒竟還想買個丫頭回去,這……這豈不是要害死他?"別——別胡鬧了,小姐,我們快回去吧!""你給我閉上嘴。"薛如夢看著那個男子,愈看愈覺得他俊美得不得了。一思及他竟要買這個醜丫頭回去,心裡就是不舒服。"我要買這個丫頭,你馬上拿錢把她父親給埋了。"事情的發展實在出乎意料,在場的人都話出詫異的表情; 這位年紀不大,傲氣十足的姑娘,剛剛還說絕沒有人真個買醜丫頭回家,這會兒又回來和這位公子爭著要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燕悔昏昏欲睡,對眼前發生的事沒有做任何反應,身旁的大娘可就急了,這位姑娘看來也是富貴人家的千金,但是態度高傲、言辭苛刻, 小小年紀就目中無人,悔兒若跟著她,肯定沒好日子過。
哎呀!好不容易有個公子願意買下悔兒,她——她這又回來湊什麼熱鬧呵!不行!她怎麼能眼見這種事情發生而悶不吭聲呢? "悔兒已經決定跟著這位公子了,姑娘你……""你這老太婆在說什麼?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這丫頭明明就是我先看上的!"薛如夢過。
"但也是姑娘嫌棄悔兒, 怎麼都不會買下她的啊,為什麼這會兒又——""我改變主意了不行麼?"薛如夢看向少年,注意著他的反應,臉上不由自主染上一抹紅暈。
沒有想過會有人跟他爭這個其貌不揚的女孩, 少年臉上閃過駭人的冷凝,然而那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在眾人察覺之前,淺淺的笑容已經回到少年臉上。
"在下蕭聿,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我叫薛如夢,我爹是薛京山。"這是薛如夢到此之後所說過最為客氣的話,幾個眼尖的人看透了她的心思,正掩著嘴竊笑。
"聽聞薛員外有一子一女,皆是人中龍鳳,今日得見薛姑娘,果然是亭亭玉立、嬌俏可人。"蕭幸揚起嘴角行了個禮。
受到這樣的誇讚,薛如夢自是欣喜不已,但仍習慣性地抬高了下巴問。
"你認識我爹?"
"有過一面之緣,談不上認識。"蕭聿淡然道:"薛府上下長工婢女少說也有數十人,應該不缺這麼個小女孩吧? ""缺是不缺——""那麼就把她讓給在下如何?我身邊正缺一個打理雜務的丫環。 "薛如夢聞言挑起眉,與她年齡不甚符的心眼竄了上來。
想想這個蕭聿要什麼樣的丫環沒有,為何獨獨對這個醜丫頭這般執著! 他雖讚她漂亮,一雙眼睛不時飄向那個醜八怪,這……這算什麼? 哼!他要她是不?她就偏偏不給。
"雖然薛府並不缺人, 但我和這小姑娘非常投緣,所以我已經決定帶她回去跟我作伴了。 ""薛姑娘的意思是……""我不想把她讓給你。"蕭聿瞇起雙眼,俊逸的臉上己不見笑意。事實上他根本不想跟這個被寵壞的薛家千金閒扯,他要定這個丫頭了,除了他,沒有人能把她帶走。
"你是帶不走她的"他說得直截了當。
薛如夢瞪大了眼睛,她沒想到蕭聿竟會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
"你——"她因怒而跺了跺腳。"我偏要帶她回薛府!阿文。給了銀兩就把人帶走?""如夢小姐,這……""還不快去?不擔心我在爹跟前說你幾句,趕你出薛府麼?"薛如夢朝著面有難色的阿文嚷道。
蕭聿冷哼了聲。以他此刻的神情,只怕再無人會說他纖秀斯文、彬彬有禮了。
"年紀小小就懂得仗勢欺人,便是有乃父之風。"他說完,聲音也冷得凍人。
"你竟敢罵我爹!"薛夢尖著聲音喊。
"別忘了我還罵了你。 "蕭聿揚揚嘴角。"薛京山為人刻薄吝嗇,但畢竟是他大半輩子的努力才使得薛府有今日的規模,而你不過是運氣好,出生在富貴之家,竟也這般趾高氣昂、目中無人,實在是……"他話至此,搖頭不語。
"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給我說清楚!""希望令兄和你不同,否則薛家盛況只怕就到你們這一代為止。 "蕭聿一番話擺明了將薛氏兄妹列入敗家子之列,薛如夢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甩動手中的馬鞭就要朝蕭聿揮去,幸而阿文及時伸手將鞭子給攔了下來。
"不行啊,小姐,不可以隨便動手打人。""你敢攔我!沒聽見他開口侮辱咱們薛家麼?"看熱鬧的人愈來愈多,薛如夢的臉越發拉下下來,她氣呼呼地看著蕭聿,手中的鞭子像隨時都會朝他揮去。
大娘手足無措地看著眼前的情況,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悔兒這孩子也太可憐了,連要賣身葬父都波折重重。
看了看僵持不下的兩人,大娘依舊是屬意將燕悔交給那位年輕公子,然而薛府千金為了賭一口氣,要她放棄只怕是不可能,這究竟該如何是好? 悔兒難道就沒有一點選擇的權利麼? 對啊!何不就讓悔兒自己選擇呢?腦中閃過這念頭,大娘壯了壯膽子,開口道。
"嗯……這個……兩位再這麼爭執下去也不是辦法, 何不乾脆就聽聽悔兒怎麼說,讓她選擇自己未來的主子?"悔兒啊悔兒,你再傻也不會選那個說你醜的凶丫頭吧? 如果老天爺有眼,真給你機會選擇自己的未來,你可得仔細想想,好好把握埃大娘在心裡求著菩薩,沒想到滿腔怒氣無處發洩的薛如夢倏地將矛頭指向她。
"這兒輪得到你說話嗎?既然要賣了自己好安葬父親,那麼她就跟個貨物沒有兩樣,貨物有什麼資格自己選擇主子? 真是可笑!"她說著,竟把鞭子朝燕悔揮去,眾人發出驚呼聲,大娘則嚇得跌坐一旁,而這回就連阿文也沒來得及攔她,僅能張著嘴發愣,繼而沮喪地歎息。
依如夢小姐這樣的性子,他這條小命遲早不保。早知道會碰上這種麻煩事,任憑小姐再怎麼威脅利誘也不該跟著她出府,現在可後悔莫及了。
眼見馬鞭就要打上燕悔,遠在數步之外的蕭聿竟在瞬間來到燕悔身前; 沒有人看清他是怎麼做到的,但人人都看見薛如夢的鞭子擊中了蕭聿,在他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又是一陣驚呼,人們開始議論薛如夢的刁蠻,但礙於薛員外有錢有勢,他們的批評聲音小如耳語。
薛如夢不是不怕,她沒想過自己的鞭子居然真傷了人; 蕭聿為何要護著這醜丫頭? 如果不是他忽然出現在那個醜丫頭跟前,鞭子又怎麼會打上他?都是他的錯!都是他!他太——太莫名其妙了!於是薛如夢虛張聲勢站得筆直,蕭聿則是冷眼看她,甚至沒有去拭臉上的血跡,那令人不寒而粟的眼神不僅使得薛如夢臉色更顯蒼白,也讓週遭的嘈雜逐漸沉澱,最後是全然的沉寂。
所有的人都將視線集中在劍拔弩張的兩人身上,沒有人注意到燕悔的反應。
在馬鞭劃過蕭聿時,疲累至極的她幾乎跳了起來,然後她忽然覺得周圍好靜、好靜,好像什麼聲音都進不了她的耳、她的心……燕悔伸手碰觸自己的眉心,顫抖地、緩緩地,她感覺到溫熱的液體,並在手指上看見火紅的顏色。
是他的,是他的血。
她盯著自己的手指, 許久許久,然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燕悔開口了,沙啞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異常清晰:"悔兒要跟薛姑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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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鷹山莊。
"少主回莊。"
隨著這聲通報,蕭聿寒著張臉進入莊裡,臉上的傷令在大廳恭迎的總管和好友柳子絮大吃一驚。
"少主! 您……您……您受傷了?"總管蕭福慌得直打轉。"這……怎麼會這樣?快! 快找大夫,找大夫!""不用,讓子絮給我上個藥就行了。"簫聿說著,逞自朝他所住的別院走去,留下一臉愕然的蕭福。
柳子絮走過去拍拍他的肩,揚揚嘴角道。
"你傷了我心, 蕭福,不過看在你護主心切的分上,就原諒你這一次了。"他說著,笑了笑,轉身跟著蕭聿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