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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決明

  理智戰勝了睡意,君清晏裹著絲被起身,舉步維艱地「拖」向浴室。

  不舒服的感覺從被應滕德放縱逞歡的部分蔓延開來,她對應滕德的壞印象又加深數分。

  褪下絲被,抹了滿身男仕沐浴乳,用力刷刷洗洗著每寸肌膚,非得將屬於應滕德的烙印給清洗乾淨,直到她覺得足夠了、白皙肌膚上也泛起了使勁過度的紅痕,君清晏這才歇手,並在刷牙的空檔為自己放了一缸舒服的溫水,浸泡酸軟無力的身軀。

  揉揉手臂,上頭不少驚心動魄的吻痕。

  昨夜的應滕德是瘋狂的,或許是她的身子及反應的確帶給他不少的歡愉,男人果真全是用下半身在思考,面對一個談不上愛的女人,照樣能讓他們的理智潰散,同樣的情況換到了女人身上便顯得不公平,至少昨夜她沒享受到什麼,只覺得不舒服。

  希望以後這種折騰能少一些……否則她不敢保證哪天深夜不會趁他熟睡時將他給「閹」掉,以除後患。

  不知道她昨天恍恍惚惚睡熟後有沒有將心底成串的咒罵字眼化為夢囈?

  洗完澡,走出浴室,就見到有個中年婦人正把鮮奶及三明治擱在桌上。

  「太太。」見到君清晏,中年婦人急忙招呼。

  「欸……」君清晏還是不熟悉這個稱呼,只能轉移話題,「應……滕德人呢?」雞皮疙瘩又抖掉了好幾層。

  「先生一早就上班去了。」

  上班?在他新婚的隔天?

  她還以為應滕德至少會放幾天的蜜月假期,即使她和他沒有培養出夫妻的感情,好歹也別這麼大剌剌在眾人面前表現出新婚不燕爾的模樣吧。

  虧她還向打工的咖啡館請了三天事假,想用來應付「親愛的老公」咧。

  女人果然是浪漫掛帥的生物,思緒永遠比男人多了層不切實際的粉色薄紗,蒙蔽了生活現實,而男人只有在耳鬢廝磨的床第間和女人談浪漫!

  君清晏向來不高的EQ又急速歸零--她在和自己生氣,氣她為了這樁婚姻請了假、扣了三天薪水加全勤,而應滕德卻自顧自地跑去上班,這讓她覺得自己輸他一籌,輸在她比他認真在玩這場聯姻遊戲!

  中年婦人將君清晏臉上的怒意誤解為不滿應滕德在蜜月時拋下她一人,「太太,男人總是把重心放在事業上,而且先生向來就不將情呀愛的放在嘴邊,你認識先生那麼久,應該很瞭解他的個性,別為了這種小事和先生鬧脾氣。」

  認識久?是呀,從昨晚九點算起,十一個小時的確是挺久的。

  「我怎麼會和他鬧脾氣,男人打拚事業是天經地義的事呀。」君清晏扯出笑,看來中年婦人似乎不清楚她與應滕德的婚姻只是建築在互取所需之上。

  「太太真明理,難怪先生會娶你進應家門。」中年婦人聽不出君清晏口吻中的輕諷,只為她的笑靨所欺蒙,一貫溫和道。

  「是滕德不嫌棄。」直呼他名字的噁心稱謂讓她打了個哆嗦,「對了,你是?」

  「我是張嫂,是先生請回來的管家。」張嫂一邊收拾凌亂的床,一邊回道:「家裡一切家事都是由我負責的,我在這裡做了--」

  張嫂語句一頓,讓正在喝鮮奶的君清晏不解地回望她,視線緩緩隨著張嫂的目光移動。

  往下、往下,再往下,最終定格在床單上。

  一口來不及嚥下的鮮奶噗一聲全給噴了出來。

  淺色的床單上,烙著花辦似的落紅。

  君清晏糗得直想撲到床上去,用身子蓋住那些教人看了臉紅的痕跡。

  「別害羞,做夫妻就是這樣的。」原本只打算上樓來送早餐,順便收拾些換洗衣服,這下可得連床單一塊換了。張嫂笑瞇著眼,「我只是沒料到……你知道的嘛,現在年輕人都流行試婚什麼的,而且太太你又長得這麼漂亮,我還以為先生在婚前便把持不住了哩……」同是已婚婦女,話題自然講明了些。

  天、天、天呀!別再說下去了!

  君清晏目光四處飄栘,巴不得能找到一個藏身地洞將自己給埋起來。

  張嫂慈眉善目的笑容讓她好尷尬,在床單上看到落紅又不等於中了頭彩,有必要這麼興奮嗎?

  就連昨夜應滕德也沒有半點欣喜,反倒是張嫂這個局外人笑得好樂。

  想起應滕德,她臉上的暈紅稍褪,沒再去理會張嫂的唧唧咕咕。他好歹昨夜也該發覺她的青澀,說句「你是處女?!」或是「忍忍,我會溫柔點」的男主角台詞……可他沒有,一句話也沒說,從頭至尾只是一逕掛著面具般的笑,那笑容讓她覺得自己像只在貓爪下苟延殘喘的可憐小老鼠……

  甩去應滕德深烙在腦海裡的假笑,君清晏繼續啃著三明治。

  張嫂收拾好床單,「太太,你先用早餐,我下樓去忙自己的事了。」

  「好,謝謝。」甜甜的偽笑隨時隨地都浮現在唇角,這是她向來高明的地方,而實際上的心思--

  可惡,她真想叫張嫂放把火將那張床單給燒得精光!

  第二章

  任職應氏總經理的特別助理,比老闆早五分鐘進公司打卡是天經地義的事,童玄瑋向來秉持偷懶又不被抓包的最高原則,吹著口哨、踩著皮鞋清響,踏進特助辦公室。

  為自己泡了杯濃縮咖啡,這是童玄瑋每早的習慣--善用公司資源,順便替自己省下每天的早餐錢。

  「唔?」童玄瑋雙唇觸及杯緣,目光卻在無心游移間掃向總經理室,他眨眨眼,瞧清那道佇立在落地窗前的頎長身影。

  童玄瑋推開門,「新郎倌,你今天怎麼上工來了?我還以為你會休息一個禮拜咧。」

  應滕德緩緩收回落在十樓窗外的視線,挪移站立許久的雙腳走回辦公桌一則。

  「婚姻不美滿也不用表示得這麼明顯。」童玄瑋望望手錶。哇拷,才八點十五分耶,大老闆從沒有這麼早出現在應氏裡,更何況誰曉得他在落地窗前站了幾個小時啊?「正常來說,現在……應該是坐在蜜月班機上的中原標準時間。」

  「調薪五百元,閉上嘴。」

  應滕德太瞭解如何用錢來買得耳根子清淨。

  視錢如命的童玄瑋當真不再調侃大老闆,只是笑得很賤地啜飲香醇咖啡。嘿,兩、三句話就換來五百元,值得、太值得了!

  應滕德隨手抓過好幾份檔案,神情煩躁地瀏覽起來,雙目掃過一行行條約卻沒幾個字真正入了眼。

  童玄瑋一見應滕德拿起鋼筆就要簽名畫押,連忙快手搶下鋼筆。「大老闆,那份不平等合約可別亂簽,上頭十條有九條不利於應氏噢。」只要「應滕德」三字一簽,應氏就白白損失近千萬,這可會危及他的年終獎金。「做什麼臉這麼臭呀,這樁聯姻是你自己點頭同意的,又沒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他一眼就瞧出應滕德的苦惱來源。

  應滕德扯出笑,也知道沒有什麼事能逃過童玄瑋那雙精明狐狸眼。

  「但她,似乎是心不甘情不願被人強架上婚禮。」合上檔案夾,應滕德背脊靠上皮椅,十指交疊。

  「喔?她在新婚之夜向你抱怨的?」

  「抱怨倒是沒有。」因為他與她交談的句子少得可憐。「她只是一直笑。」

  「笑?笑是代表好事呀,說不定她正慶幸自己被應大公子你給選上咧。」

  「像我現在這樣的笑容,是代表慶幸?」應滕德反問。

  「呃……」童玄瑋遲疑了好久,推推鏡框,「用你這麼虛假的笑臉?」他不確定地再問一次。

  「沒錯。」

  「那……看來她真的很不甘願。」童玄瑋很委婉地下了結論。

  皮笑,肉不笑,雙瞳裡怎麼也進射不出半點欣喜--這就是應滕德的笑。看來那名新上任的老闆娘也是虛偽高手。

  世間又多了一對貌合神離的怨偶。

  「反正你和她是各取所需,她笑得假,你笑得也沒多真誠,半斤八兩啦。」況且大老闆一臉棄夫相地站在辦公室裡,說不定老闆娘也像深宮怨婦一樣窩在家中哩。

  後頭的話,童玄瑋並沒有挑明了說,因為……

  他不想讓應滕德太好過。

  有些人看似聰明,實則駑鈍,沒人在背後推他一把的話,只會一步步走向死胡同,應滕德就是這種人。

  「各取所需……」應滕德半瞇起眼,這四字現實不正是他與她的婚姻寫照嗎?他所需要的是一個妻子,無關甘不甘願;而她需要的是應氏金援,無關奉承丈夫與否。

  既然有此共識,那麼,他為什麼會對今天清晨她在睡夢中所吐露的囈語耿耿於懷,甚至是落荒而逃?

  那張倦累中仍不減半分美麗的酣柔睡顏,即便與他同躺在一張床上,她也不顧摔下床的危險,硬是懸掛在床沿,就只為了與他多拉出十公分的距離。無論他展臂將她勾回胸前多少回,她總有本事像條鱔魚,滑溜溜地逃開。

  若不是他身上掛著「丈夫」的名稱,她絕對不會容許他碰她一根寒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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