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五官,但是看得到代表那個人身份的中文字。」
「代表……那個人身份的……中文字?」圓圓反覆喃念,因思考而微蹙的眉頭緩緩舒展,不到兩秒又再度攏聚。「難道我臉上寫的字是……」
應御飛爽快地接話,「答對了,應家三嫂。」
第八章
應家三嫂?
圓圓藉著尿遁,溜到化妝室的洗手台前照鏡子,除了臉上異常的羞澀紅霞之外,哪裡來的中文字跡咧?
偏偏應御飛展露一副開心得直要飛上青天的狂喜摸樣,看來他是完完全全相信應驥超的特異功能。
唔,臉上焚燒似的潮紅燙得圓圓直揮舞雙手揚風,卻熄滅不掉滾燙的熱度,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衝上腦門——因為應驥超的話及應御飛又親又抱的欣喜反應。
重新補好粉底及口紅,圓圓才離開化妝室。一回到會場就見到應驥超硬拖著齊娸在舞池中央演出共舞及熱吻的戲碼。
五年來平安共事的應四先生和齊姊,何時進展如此快速?
「呵呵呵呵……」站在圓圓右手邊不遠處有個老帥哥,笑得合不攏嘴,並有越笑越爽的傾向。
「伯伯,你在笑什麼?」圓圓好奇地問。
「我快有一個兒媳婦了,當然開心。」老帥哥的視線瞥向舞池中落荒而逃的女子身影。
「恭喜您。」
「謝謝,別忘了來暍喜酒嗅。」
「一定、一定。」陌生的一老一少握著手,圓圓雖然不清楚眼前老帥哥的身份,仍為他感到高興。
「還沒請教你的名字,小丫頭?」
「我叫圓圓。」她羞赧道,老實說她很不喜歡在別人面前提及那個詛咒似的名字,好像在宣告她擁有一個與身材吻合的暱稱。
「圓圓?該不會是吳三桂與陳圓圓的那個圓圓吧?」
「就是那個圓圓。」
「好、好,圓圓,圓圓。」
圓圓因老帥哥重複兩次的朗誦而微笑,頰邊淺淺的酒渦若隱若現。
「有沒有男朋友?我有五個兒子,扣除幾個死會的之外,還有兩、三個咧,有沒有興趣當我的兒媳婦?呵呵。」
「兒、兒媳婦?」圓圓怔忡,馬上搖頭搖手,「不用、不用了,我……我剛剛才有了一個男朋友……」她說得好心虛,畢竟她和應御飛的關係界於清晰及曖昧之間,雖然應驥超說她會是應家的三嫂,但誰知道會不會是這兩兄弟串通起來戲弄她呢?
「剛剛才有?不會是在宴會裡認識的吧?」老帥哥問,又自顧自地說:「這滿場的小毛頭我都很熟,有幾個小傢伙是光有外表,內心腐爛得生蛆長蟲,來,告訴伯伯,你新任的男朋友是哪一個,伯伯幫你瞧瞧。」
「唔……沒看到他的人耶……」圓圓在會場搜尋應御飛高大的身形,一無所獲。
老帥哥倒是自個兒點名數個站在會場醒目地點的男人,「站在盆栽旁邊那個,是成竟企業的小老闆,虛有其表;那個在大笑的傢伙,是金聖科技的總裁,裝腔作勢;那個像石雕站在柱子旁的冷臉男人,是應氏集團的總經理,品行惡劣、城府極深——」多奉送一句評語。
「伯伯,那他呢?」圓圓終於發覺在大門外與海桐交談的應御飛蹤影,急忙插話。
「那個呀……應家老三,四肢發達。」老帥哥直言道。
「可他頭腦並不簡單。」圓圓為應御飛說話,硬是不讓「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字眼套用在應御飛身上。
「只不過蠢了點。」
「可他待人很有義氣。」
「只不過凶了點。」老帥哥繼續搞破壞。
「可他有時候很溫柔。」
「只不過一年溫柔不到兩次。」
「可他很認真負責。」
「只不過稍微不求上進了點。」
圓圓不自覺地嘟起嘴,轉向老帥哥,「伯伯,你為什麼都不挑好的說?」
「好的都被你說完了呀。」老帥哥瞇眼而笑,「他就是你新任的男朋友?」
轟的一聲,火辣辣的熱浪襲上圓圓白嫩的粉頰,毋需回答是與否,老帥哥從她臉上便得到解答。
「你會很辛苦噢。他的性子很野,老是用自己認定的那套想法硬扣在每個人身上,雖然不像他二哥那般固執,有時候也任性到讓人想海扁他一頓。」老帥哥感歎地直搖頭,像是故意說給圓圓聽一般。
圓圓心底猛點頭,「老大的確常常不顧別人的反抗,硬是強迫人家做些不情不願的事。」例如——吃,猛吃,努力吃,埋頭苦吃。
老帥哥眼角緩緩攏聚起深刻的笑紋,「不過這孩子粗中有細,也不像個悶葫蘆那樣難以捉摸。人心呀,是世上最難摸透的,幸好這孩子像塊乾乾淨淨的透明玻璃,想說的、要做的,全都不會欺瞞,明明白白呈現在你眼前。這性子跟他過世多年的老媽還真像。」簡而言之,就是毫無心機。
「伯伯,您好像認識老大很久很久了?」
「當然,我還幫他把屎把尿過咧。」老帥哥瀟灑一笑,「我還沒自我介紹,應漢升,是你口中的老大他爸。」
「董、董事長?!」眼前的老帥哥就是傳聞中連續剋死五個老婆的鰥夫,應漢升?!
「你也是應氏的員工?那還膽敢不認識我這個龍頭老大,該打。」
圓圓垮著瞼,她只是個小小職員,哪來的榮幸見著應氏集團的龍頭老大?
「開玩笑的,別苦著臉,你笑起來比較可愛。有沒有人說過你笑起來很像神壇上的某種物品?」
圓圓低下臉蛋,嘟囔著:「我知道你是指什麼,我才沒有胖到像祭祀用的神豬咧……」從小到大不知聽過多少這種言語上的暗諷,但每回仍是讓她心頭湧起酸楚。
「什麼神豬?我是說彌勒佛,你笑起來就像小一號的彌勒佛,甜甜的,很討喜又會招財呢。」
身份瞬間由神豬躍升到小彌勒佛,圓圓頓時傻眼。
「好了,改天叫阿飛帶你來我家泡老人茶,咱們再好好聊,我有朋友來了。」應漢升慈祥地拍拍她的手背,緩緩朝前方的人群走去。
圓圓對應氏集團大龍頭的平易近人感到意外,她還以為有錢人至少談吐方面會稍嫌自傲呢,原來又是她先人為主的錯誤觀念。
她揚著笑,深吸了口氣,心情莫名大好。「去找老大吧。」
一轉身,圓圓撞上身後穿著棗紅衣衫的俏麗小姐。
酒杯中溢出翠綠色的調酒,分別濺上兩人的衣物。
「對不起!」
圓圓及那名小姐明顯一愣,兩人盯著對方身上那套一模一樣的禮服。
撞衫!
除了尺寸之外,剪裁、造型、配件、布料、花色,絕絕對對出自同一家廠牌的同一位設計師之手。
圓圓終於發現同樣的服飾穿在不同人身上所營造出來的效果竟能如此天差地別!眼前艷麗的小姐,婀娜的身段包裹在合身禮服下,襯托出她曼妙玲瓏的曲線,該凸的部位就是凸的,該凹的地方也沒忘了要凹,簡直要讓人豎起雙手大拇指讚美再三;反觀她圓圓的「曲線」——該凸的地方差強人意,該凹的地方卻還是凸的!同樣可以讓人豎起拇指,只不過是朝下比的。
「好巧,看來我們的眼光相同。」艷麗的小姐率先笑道,試圖解除雙方的尷尬。
「是呀。」圓圓也跟著笑,「不過你穿起來比我好看太多了。」她真誠地說道。
「別這麼說,你穿這樣也很可愛。」艷麗小姐伸手為圓圓大略擦拭禮服背部所沾染的酒漬,「抱歉,是我太匆忙才潑了你一身。」
「是我擋了你的路,你別顧著幫我擦,你自己的禮服也弄髒了。」她們一個沾到正面,一個染到背部,同樣狼狽。
「我樓上休息室裡還有準備其他更換的衣服,酒漬沾到你身上不好處理……」艷麗小姐越擦越用力。
「沒關係啦,我到洗手間弄點水來擦,你快上去換件衣服吧。」
「真對不起。」艷麗小姐再朝圓圓歉然一鞠躬,才拎著裙擺上樓。
今天跟洗手間還真有緣,短短十分鐘內,她又回到這裡。
圓圓努力轉動腦袋,將視線調到身後,眼角餘光瞥見背後一大片的酒漬殘痕,難怪她一直覺得背脊好涼……
沾濕手帕,圓圓到廁所內脫下禮服,小心翼翼地擦拭這件應御飛花了將近半個月薪水買下的名貴禮服。
洗手問外頭的門被打開,兩個女人嘰嘰喳喳地閃進洗手間補妝。
「你有沒有瞧見應家大公子和他妻子,看來這兩人離婚是離定了。」
「你是說應滕德和君清晏?」
「對呀,你沒看到那對怨偶壓根不鳥對方,全然當對方是陌生人的舉動?不過說也奇怪,應家大公子娶了像君清晏這麼漂亮的老婆,怎麼還淨在外頭采野花,外頭的女人比得上君清晏美嗎?」
「美當然是比不上,但溫柔體貼呀,誰知道君清晏關起房門後會不會也是潑婦一個?何況,男人一有錢,哪個不作怪?」
圓圓不是故意偷聽,只不過現下的情況讓她也不好意思突然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