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不禁對古眉眉這能手肅然起敬。
古眉眉嗤哼一聲,彷彿褚天義的話說得非常可笑般。
「你承認他們的手藝比你好?」她挑釁的問。
沒料到她如此反將他一軍,褚天義眼裡閃過駭人的寒光。
「妳真是不可理喻!」好半晌他才惱怒至極的擠出這句話來。
難怪中國人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他竟倒霉去碰上這麼一個!
會有人的木工比他更好?笑死人了!他的木工可是累積了數百年的手藝,從還是小豬頭開始,他就已經會造木屋了,這笨女人竟然拿這種問題來羞辱他!
再跟她說下去便是自己侮辱自己。褚天義帶著滿腔憤怨抱著樹榴轉身就走。
古眉眉跟在他身後。
「你到底幫不幫我做?你不幫我做的話,我就算死了還是會變成鬼回來纏著你,直到你幫我做為止,你信不信?你別走!」
褚天義會理她才怪,逕自邁著大步伐,古眉眉得用小跑步的才不至於落後太多。
見他堅決陰騖、冥頑不靈的側臉,她突然跑過他身邊,率先衝進小庭院裡,一彎身就抓起被她拋進來的鐵器,拽在身後,目光鄙視謹慎的望著他。
他正眼也沒瞧她一眼,走過她身邊來到近門處坐下,那裡已成為他從事木雕工作時固定的地方了。
見他轉眼間便專心投入工作裡,她心裡一陣酸,自覺無趣,便在另一堆木頭裡翻找,直到挑了塊順眼的,步出小庭院回到自己在圍籬外的小位置,感覺非常落寞。
他到底是不是男人?肯定是的!他是她見過最有男人味的男人,但他怎麼會對她這種美女如此不屑一顧呢?這種經驗她雖有過,但被這麼徹底厭惡忽略,這還是頭一遭。
說不定他跟阿貓是同一國的。她心裡恨恨的想。
被當成隱形人,這對褚天禮來說還是頭一遭,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古眉眉與褚天義身上繞來繞去。
他從襯衫口袋裡挑出一張雪白信封,朝拿著鉛筆在木頭身上塗鴉的古眉眉走去。
他蹲在她身邊,輕點了下她的肩膀。
她一抬頭,看見的便是一張充滿男性成熟魅力的笑臉。
「妳好,我是褚天禮,他的大哥。」他伸出修長的食指朝圍籬裡的男人一指。「他並不是那麼不近情理的人,妳如果真的想要他幫妳做什麼的話,我可以幫妳。」他又露出一個迷死人的笑容。
他的笑臉有股魔力,古眉眉也不自覺的對他微笑了起來。
「真的嗎?我要做的是旋轉木馬,很不簡單的,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她最後兩句說的特別大聲,說完還有意的朝褚天義處拋了個白眼。
她這個動作讓褚天禮更加看清她眉宇之間的黑影。
就算失去以往憑恃的法術,但觀人面目這長項並未因失去法力而消失。
他非常肯定眼前這美麗火辣的女孩子病得不輕,來日無多。
或許這便是她不畏天義,苦纏他的主要原因。
「我跟妳保證,他什麼都會的。」與古眉眉相反,褚天禮說這話時聲音反而低了許多。「這樣吧,妳幫我簽這份契約,我保證妳想要他做什麼,我都會讓他做給妳。」他柔聲誘哄著。
古眉眉狐疑的看著眼前的雪白信封,又看向他。
「這是什麼?」該不會是什麼賣身契,本票什麼的?最近這類案件層出不窮。
「妳自己看看。」他英俊的臉上仍是那抹無害的微笑。
古眉眉接過信,打開一看,上面寫了四個大字:死亡契約。
她驀地倒抽一口氣,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妳簽了這份合約,我便為妳完成一個願望。」褚天禮帶笑的黑眸突地轉沉,笑容也斂起。「我知道妳生了病,活不了多久,妳可以考慮考慮,一個願望,褚天義親手製作的旋轉木馬。」
他的聲音依然輕柔,只是不知為何,她卻覺得渾身發冷,無法思考。
這人是誰?死亡契約?!他知道她快死了嗎?他怎麼會知道?他是騙子?開她玩笑?
這些問題還在她腦子裡打混成一團時,一道黑影臨空而下,將她手中的紙條倏地抽走。
褚天禮懊喪的閉起眼睛,在心裡暗罵。
好不容易才找到個希望,轉瞬間又破減。
他起身,同時敏捷的閃過朝他門面揮來的一記鐵拳。
褚天義不罷休的還想撲上來,褚天禮趕忙伸出長手做出阻擋的手勢。
「我告欣你,別說我現實,她已經活不了多久,你可以拿自己的那份契約給她簽,再幫她做她想要的東西好完成她的心願。」他望向仍是一臉茫然的古眉眉。「妳願意的話就跟他交易,這很公平,你們彼此都能得到想要的。」
他走向前,將自己的契約從臉色陰晴不定的褚天義手中抽走。
「她的病已是藥石惘然,你對她心腸盡可能放軟一點。」臨走時他拍拍褚天義的肩,如是道。
古眉眉雙目淒然的端坐在板凳上,臉色死白的面對前方視而不見。
就算對自己的病不抱希望,但經由別人口中說出「藥石惘然」這四個字,更是令她有種萬念俱灰的茫然感,心口一痛,一時間呼吸淺促了起來。
褚天義的眉心打了一個死結,目光複雜的看著她。
他明白大哥不會信口雌黃,縱使他對人類的性命視如敝屐,可他說的總不會出錯。
她要死了?這就是她如此堅持他必須為她做個旋轉木馬的原因?
「別以為這樣我就會答應幫妳做那鬼東西。」他惡狠狠的道。
她聽不見他在說什麼,感覺到一滴雨珠落在她手背上。
她遲緩的抬頭,天空仍是湛藍一片,再低頭,對手背上紅色的水滴感到困惑。
才剛冷然的轉身,褚天義的身後就傳來砰地一聲。
回頭一望,古眉眉已失去意識的倒臥在地上,雙目緊閉,鮮紅的血則不斷自她鼻孔中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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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可笑,我又不是她,怎麼知道她會變這樣?」仙仙橫臥在褚家長長的沙發椅上,優雅的抬起纖手擋了個無聊的呵欠。
古眉眉昏倒後,褚天義立刻將她送到最近的醫院。
不過這過程也花了他一個小時的時間,原因是一來不熟,二來他從未生過病,自然沒到醫院的必要。
他將仍未清醒的古眉眉丟給醫院的義工,扔下一迭鈔票後就走人,誰也攔不下他。
原本煩躁的在屋裡踱來踱去的褚天義聞言停下腳步,額上青筋暴突。
「杜瑞仙,我認識妳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妳的心腸拐了幾個彎我會不知道?妳吐口口水都能毒死太平洋的魚!」他苛刻狠毒的大罵。「連褚天禮都看得出來她是個短命鬼,更何況是妳!妳到底在耍什麼陰謀?妳敢再說沒有我就宰了妳!」他咬牙切齒,殺氣橫生,威脅意味濃厚的往她大跨一步。
仙仙翻了個白眼,由躺改坐。
「喂,你到這裡都那麼久了,怎麼嘴巴還那麼惡毒呀?學學你大哥跟小弟,人家豬小弟的契約已經生效了。」她看著無可救藥的他,搖頭歎氣。「國家是你選的,地點是你選的,工作是你選的,什麼都是你選的,我可一點也沒參與到耶,你怎麼可以把古眉眉的事賴到我頭上?你姓賴呀?」
表面仙仙說的理直氣壯,實則肚子裡憋笑到抽筋。
其實她也沒說錯,她早警告他們別選台灣了,他們偏要選,她也沒叫他在這裡落地生根呀,是他自己要的嘛,還有古眉眉、他的工作,這一切都是巧合,是緣份!況且古眉眉早就注定要在芳華正盛之際死去,這也不是她能改變的呀,說起來,她還幫了褚天義這豬頭一個大忙哩,至少他不用再去找別的替死鬼了。
她的話堵得褚天義啞口無言,反駁的話說不出一句,粗獷的臉龐漲成豬肝色。
仙仙千姿百媚的站起身來,和顏悅色的伸出手朝他肩上一放。
「沒關係啦,我沒怪你。」她寬宏大量的態度只惹來楮天義兇惡的瞪視。
她哈哈一笑,恢復以往的舉止,大刺刺的。
「你放心吧,她至少還能活個大半年的,你要是想她簽死亡契約,就答應做一個旋轉木馬給她,到時你要她簽個七八張都沒問題,我的話就說到這裡,先走了。」
不給他反應的機會,話一說完,她的人瞬間消失在空氣中。
褚天義仍是心浮氣躁,抓了工具便往外走,繼續雕刻他的荷葉觀音。
關於死亡契約的事,他完全沒將仙仙話聽進耳朵裡。
很難相信那早上還生龍活虎,趾高氣揚的跟他對峙的女人,竟然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壽命。
腦子裡驀地閃過她倒臥地上,臉色青白,鼻孔流出鮮血的模樣,他心一驚,分了神,右手的鑿刀立時刺入左手虎口處,鮮血滴到樹榴上。
他煩躁的拋下鑿刀,按住左手的傷口,呆望著樹榴上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