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錢用橡皮筋綁成一捆後,她拉開垃圾桶,將之丟進洞裡。
裡頭的錢已被她捆成一迭一迭的,這樣看起來比較整齊也此較舒服,感覺也比較實在。
這洞真是個名副其實的錢坑。
她滿足的將垃圾桶還原,起身走到褚天義身邊,將空了的杯子又倒滿了紅茶牛奶,也幫自己倒了一杯。
坐在他身邊看他吃東西已經成了一種很自然的習慣。
「晚上你想吃什麼?我買了一隻鴨子,想試試做醬鴨,你覺得怎樣?」
不過她知道她問了也是白問,因為他從沒指定要吃過什麼,而只要是她做的他就吃,所以他的回答通常都是隨便、嗯、少囉嗦,妳煮就是了。
經過這一個多月的相處下來,與他同住並沒有當初她所想的那麼痛苦,反而還有種漸入佳境的感覺。
而或許是生活規律又三餐正常的關係,這陣子她已經不曾流過鼻血,也沒忽然昏倒過了,這讓她放心不少,沒給他增添麻煩,也怕被他趕出去。
不過除了話少,又常板著臉外,他倒是個很好相處的人,而且從未侵犯過她,無論她身上的衣料如何短薄。
而當她身上衣料突然變得短薄時,就是她想勾引他的時候。
他絕對是個好人,也勉強算是個好男人,但就是不像個真正的男人,否則不會在她身上只穿著胸罩與短褲從他眼前晃過時,還能毫無反應的吃他的宵夜。
他這人真是太君子了!與她以前所認識的男人徹頭徹尾的不同,讓她真想帶他去醫院,檢查他是否有性功能障礙。
可是說他是同性戀又不像,否則他多少該對時常不請自來的阿貓有點動作才對,偏偏每次阿貓來他又將人家當空氣,讓阿貓傷心得很。
要知道阿貓在同志圈裡算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極品,有同性戀傾向的人是絕對無法拒絕阿貓的,更不會有像褚天義這種不屑一顧的態度。
她對他真的連一丁點兒的吸引力都沒有嗎?
「隨便妳,晚上我有事,不用準備我的份。」吃完最後一口包子,將紅茶牛奶一飲而盡後,褚天義淡淡說。
原先憤怒的情緒已經隨著肚子的填滿而消逝,所以現在他的情緒可以用不錯來形容。
古眉眉聞言,立刻垮下臉。
「你要去哪?要在外面過夜?」這個想法令她心裡一陣難受,她垂下頭。「只有我一個人有什麼好煮的。」
對他的性向猜得層層迭迭,就是沒想到他可能早有了情人,現在一切真相大白。
可是仔細想想又不太對,這一個月來,他雖然偶爾會消失一下,但除此之外一切都很正常,臉上也沒有戀愛時會出現的光彩,也沒見他傻笑過,整天與之為伍的除了木頭還是木頭,更沒有任何電話邀約他。
最後一項先剔除,因為他這裡沒有裝電話,要真響起電話聲那就見鬼了。
「與人約了談事情。」他站起身。「不想煮的話就出去買東西吃,我談完了就回來。」瞄了眼牆上的鐘,他走進房裡,再出來時已是一身清爽。
將他穿著新襯衫與牛仔褲,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看在眼裡,古眉眉心裡的疑團不斷擴大。
他一向邋遢且不修邊幅,對穿的更是不講究,若不是她幫他買衣,衣服穿到破他仍然照穿不誤,現在居然為了要去赴一個約就如此的「盛裝」?說其中沒鬼誰信?
「我想跟你一起去。」她連忙跑到沙發旁拽起外套穿上。
褚天義站在門口,回頭皺眉看她。
「是我跟人有約,妳跟來做什麼?而且我說過我有事時不准妳打擾我,也不准妳做與我同樣的事,妳忘記了嗎?我不喜歡被跟。」他語氣冷漠。
眼看他就要步出家門,古眉眉下腹突然一陣絞痛。
她痛叫一聲,他的大腳又踩了回來。
「妳怎麼了?」他有些擔心的問,但神情透露著狐疑。
她勉強的抬頭看他,臉色發白。
「肚子有點痛。」她咬住下唇,很痛苦的模樣。
褚天義二話不說將她抱起放在沙發上,然後將醫藥箱從櫃子最上層拿下,放到沙發旁。
「妳自己找藥吃吧。」有些擔心的看了她一眼後,他還是走了。
自與她住在一起後,他不該有的情緒愈來愈多。
但也因為這樣,他愈來愈能壓抑住這種令人生厭的情緒。
古眉眉在沙發裡縮成一團,自下腹傳向四肢百骸的痛楚讓她全身乏力,所以就算醫藥箱近在眼前,她也沒力氣去拿。
而且她也不知道怎麼會突然肚子痛,感覺有點像好朋友來,但以前好朋友來時,雖然會痛,也不會痛得那麼厲害。
難道是因為她的舊病復發,引發她的內分泌失調,所以這次好朋友來才會耶麼痛?
要命,好痛!
正當她在沙發上不停翻來翻去,痛得死去活來時,原本關著的門忽然打開,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古眉眉以為是褚天義良心發現,回來照顧她了,她忍痛從沙發中抬頭一望,正巧與來人目光相接。
那人上下打量著她,然後嘴角緩緩彎起,露出一種意味深長又有趣的微笑,而她則早就看呆了。
第六章
與褚天義有約的,便是那位時常供給他木料的木材進口商。
他簡直是為褚天義專為他雕刻的荷葉觀音癡狂,加上請進荷葉觀音後,他的生意便蒸蒸日上,這個月來光是上億的生意便成交了數件,他覺得褚天義功不可沒。
兩人約在飯店裡吃飯,他打算幫褚天義開個木雕展,好讓他鬼斧神工的雕刻手藝能名滿天下。
褚天義不卑不亢的婉拒他的好意,表明雕刻只是他的興趣,而且他閒暇時間做出來的作品已在這幾天賣得差不多了,要在短時間內再完成百件作品,實在太困難。
況且他只是一心一意想創作,對出名完全沒興趣,那只會增添他的困擾罷了。
由於他的態度堅決,又擔心古眉眉,所以只坐了一會兒後便離開。
他仍然不習慣使用任何交通工具,決定走路回家。
走在熱鬧的馬路上,商家的明亮店面與彩色看板,川流不息的車輛,人行道上熙來攘往的逛街人群,笑聲鬧聲說話聲,交織起這座城市屬於夜晚的魅力與生命力。
而褚天義那異於常人的外型與冷異性格,不斷吸引街上女性對他投以傾慕的眼光。
不過他對那些衣著時髦又可愛的異性一點興趣也沒有。
論外貌,古眉眉一站出來,其他人皆相形失色,論身材亦然,論大膽、她自然不遑多讓,她的廚藝比她們強,唯一比不上的,就是她比她們都短命。
她是個短命鬼。
他仰頭望著一片漆黑,月亮只露出半邊臉的天,心裡想著那群老傢伙。
你們可真公平。
收回脖子,迎面走來一對情侶,男的一手摟住女朋友的肩,女的則親密的將手放在男朋友的腰間,他們談談笑笑,眼裡再容不下其他人的自他身邊經過。
長久以來,他不知道為何人類會如此沉迷於愛情中?
活了幾百年,看著他們為愛癡迷,最後步入禮堂,有耐心的便開始展開人生大計,工作,生小孩,養小孩,老了作伴,最後死亡。
沒耐心的,成怨偶後就離婚,想得開的就再結,之後重複千百年來的循環,想不開的就此喪志,一頹千里,直到了結自己。
不過每個人的盡頭都相同,就是死亡。
也因為如此,他無法理解人類的觀念與想法,但卻抓到最主要的一點,那就是「愛情」這兩字,是禍根。
所有麻煩全因此而起。
還好他比人類多了幾百年的功力,對這東西看得太透徹了,所以即使被貶為人類,被下了七情六慾的蠱,他也有絕對的自信,自己絕對能全身而退。
況且等死亡契約生效後,他就可以掙脫這身臭皮囊,隨意自在的過他的日子了。
也許他會有些懷念,畢竟生活在這裡,每天見的就是那幾個人。
他雖想斷絕任何感情的牽絆,但他也絕對不是個無情無義沒血沒淚、沒心沒肝的人,雖然他曾被某人這麼形容過。
這或許就是他會擔心古眉盾的主要原因,因為他有那麼一點……有那麼一點……
他在腦子裡搜索適合的字眼。
有那麼一點……在乎,他苦惱的表情瞬間明亮。
對!就是在乎這兩個字,他對她當然沒什麼感情的,只是相處久了,三餐讓她打理,生活也給她打理,連身上的衣服都是由她打理,他懶得去想、去做的事全由她包辦了,雖然她做的對他來說全是可有可無的,但不可否認的,自她搬來後,他的生活水準與品質提升許多。
所以他對她會產生在乎的感覺是應該的,畢竟他現在是有血有肉的人類了。
還好只是在乎而已。
唉,如果他夠聰明的話,一個月前就不該阻止她簽下死亡契約,這麼一來,他只要再忍受這種在乎的感覺兩個月就行。
為什麼那排字偏在那時候浮現呢?等她簽完,要現身再現身也不遲,到時就算他要心軟也挽回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