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找什麼工作?」既然他有那種想法,隨便他了,只要他覺得好就可以。
「我想把那些工作多伴集結起來——就是上回在你們公司樓下挖馬路那些人。他們都是一般的臨時工,平常沒事就在陸橋下等工作,無力改變現有的狀況,而且也三四十來歲,一般營建公司並不願納入體制內用人,寧願簽約一個月一個月聘用。他們唯一有工作的時機是選舉期,再不然就是建設公司缺人,其它時間只能閒賦在那裡。」
「他們為什麼不學你四處找外送工作?」她不以為然地問。
「年紀大了,臉皮畢竟薄,再有一些人根本連小學也沒畢業,大字不識幾個,又各自有家庭,種種因素讓他們寧願在那邊等一天一千元的工作來找他們做。」
反正這個人就是善良有同情心就是了,對老弱婦孺皆有豐沛的同情心,於是也容易惹來別人的愛慕。
「你不會是想安排他們吧?開公司嗎?你哪來的錢?」
「我並沒有多少錢,大概一百來萬吧——「
「一百來萬?」她打斷他!不會吧?他不是都把錢捐給別人花用了?
他笑:
「我每個月匯錢給我媽,都是經過寬樂之手的,因為我媽向來是手邊有多少錢就揮霍多少錢,所以才要寬樂代為保管,按我媽的用度給錢。我忘了告訴你,我妹是一個股票分析師,這兩年來把我匯回去的錢小心投資,已累積到了一百七十三萬可以運用。」
富蕷的大眼霎時湧現崇拜的光芒。這個未來小姑一定要多巴結一下,以期未來財源滾滾而來!她要快點多做一些手工,賺到可以投資的錢後便要投入股市……
「蕷,怎麼了?」康恕餘好笑地拉回她神遊的心智。約莫也猜得出她眼中亮光為何而來。
「哦,沒事。請接下去說。」她甩了甩頭,不好意思她笑了一下,乖乖在他懷中聽著。
「我想成立『萬能』公司,就是那種什麼樣的工作都可以接的公司,舉凡清掃、消毒、托兒……種種皆可以。讓那些人都以勞務來入股,我出錢組公司與統籌規畫,等於是把所有臨時工納入公司型態,這樣一來他們有固定工作,也有健勞保,這樣的安排對大家都很好。而且我已算準了一年以後必有營利,對大家都很好,也不違背我對不同工作的需求。」
「喔。那好呀,但客戶來源呢?」
「去年開始建築業已呈復甦狀態,有一些案子正要推動,已開始在陸橋下找工人,這一些就是基本客源。至於其它的,可以慢慢來。」
看來他是全盤考量過了。這個男人做事向來深思熟慮,沒什麼好擔心的,反正她懂的不見得比他多,倒也不必再叨絮些什麼了。但有件事不得不擔心:
「喂,當初在你只是個三餐不濟的工人時,就引來了三名愛慕者,那日後開了公司當老闆,我是不是得擔更多的心?」
「反而不會。」他搖頭。
「為什麼?」她從他懷中坐正,與他對視。
「那是一個很好笑的情況,你不以為嗎?一個看中我的學歷,當我是白馬,單純得只是想當碩士夫人;一個看中我的錢,呃——至少是有良心的人,肯承擔下養一家子的責任;最後一個,則是想找從良的男人罷了,看透了小白臉的本質,怕掙了一輩子的錢被淘光,於是看中了我這型老實平凡的男人,也認為花錢助我開公司,付出金錢心血,就不怕我跑掉。她們都清楚本身的條件相當的差,怕是不會有正常男子看上眼了,於是我便成了炙手可熱的人選,比其他的工人好上了一些,不嫖不賭不煙不酒,努力工作又不亂花錢,相形之下,她們便把期望放在我身上。因我看來不是好人家出身,住在違章地段,但潔身自愛,她們便依附了過來。我不認為那是真正的傾心,而只是不得已中的選擇而已。也許我是人浪漫了些,認為婚姻的構成在種種條件的考量外,必然要有一分真心相許,否則不會幸福。」他忍不住吻了下她唇:「而我認為我的執著是對的。」
「但……但……我也是有目的才……才接近你的呢!」她羞愧地自首。
「哦?」她能有什麼目的?
「我很愛錢,你知道的。」見他點頭才又道:「其實我第一次向你搭訕……是因為你看起來很像我看到錢的感覺,讓我熱血沸騰、心跳紊亂不止,所以一直想認識你呢!」她垂下頭,不敢直視他。
像錢?康恕餘苦笑了出來,難怪有時候會聽到她喃喃叫著「鈔票男」,原來如此。是不是該感到無比榮幸呢?
嗯……確實是的,人人都知道她愛錢愛到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否則他們何必一邊談情說愛,一邊做著塑膠花?如果她愛他如愛錢,確實是他的榮幸。
「你會永遠像愛錢一般的愛我嗎?」他問。
「會。」不假思索,她迅速點頭。
他笑,摟她入懷,給她深長的一吻。
門鈴聲穿破了濃情蜜意的氣氛,棒打了花前月下的美景,使他們倆匆匆分開。
會是誰呀?晚上十一點了還上門叨擾?她起身打開大門。
鐵門外站的是她新妹夫,不待她開口,陳善茗已問:
「我老婆呢?」口氣不善得很。
她打開鐵門,讓他進來!
「她沒有過來呀。中午你不是出去找她了?找到現在還沒找到嗎?」
「找到了,又給她溜了。」他進門掃視小小的房間,對康恕餘打了招呼又道:「如果她沒來這邊,大概回你彰化的家了。有沒有電話?」
富蕷打量著他凌亂的頭髮,以及似乎剛睡醒的面孔,不得不懷疑某種可能性,但在上司兼妹夫迫人的眼光下,只得先找到妹妹再說,於是拎起電話打回家。
接電話的是她的小弟,她道:
「富豪呀,小薔有沒有回家?」
「不要連名帶姓地叫我!」二十歲的小男生依然未脫彆扭的青春期,連名字都敏感得不許人叫。
「廢話少說,她有沒有回去?」
「有啦!現在睡著了。她沒跟你說要回來嗎?」
「沒有。她有回去就好。爸媽也睡了嗎?」
「老爸還在算利息啦,他要算哪一家的銀行利息比較多,還有他所有的資產現值。每天晚上不這麼做他哪睡得著。」富豪咕噥著。
「好,那你告訴老爸,明天我要待男朋友回去,順便提親,叫他們穿好看一點,對了,乾脆把當年他們結婚的那一套衣服翻出來穿。要記得說哦,長途電話很貴,不與你扯了,我掛——「
「老姊!你要嫁人了!?」那頭傳來大吼!
死小孩,沒事吼那麼大聲做什麼?
「對啦!」她掛掉電話,然後把話筒拿起來,以免再遭受打擾,轉身對陳善茗道:「她回家了,不如明天與我們一同回去。你也該見見岳父岳母了,真是的,我還以為你們不會玩真的哩,這下子不玩真的也不行了。」她敢肯定老妹被他吃掉了。
「她是我老婆,我從不兒戲。」他冷聲說著。
「好好,隨你大爺高興。明天中午下班之後這邊集合,你最好準備承受丈人的氣,悄聲不響地把人娶走,我老爸不好對付的,你自己去說明原委。」
「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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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李昭濂一大早便開始殺雞宰鴨,更確切一點地說,是在凌晨三點半被老伴喚了起來,開始準備迎婿大餐。大女兒從昨日晚上投來一枚炸彈說要結婚之後,電話便打不通了,兩者只好乖乖地找出最好的衣服靜待女婿來到。
心裡難免有絲埋怨:
「沒來由地說要結婚,也沒帶回來給我們看一次,也不知道會不會成功,依阿蕷那種鴨霸的個性,我看很難有人會喜歡,不會是回來騙吃一頓好料的,就沒下文了吧?阿薔,你姊真的有男朋友嗎?」富李昭濂一邊剁著雞肉,一邊問著。
正在一邊剝豆莢的富薔只敢悶悶地「嗯」了一聲。
富有待拎了熨好的兩套衣服擠進廚房來。
「老太婆,你要不要穿穿看?要不要修改一下腰身?」
「不必!老娘的腰身數十年如一日,都是二十六腰,不必改了,倒是你管好你的啤酒肚吧!」富李昭濂回了一句。聲音繼續埋沒在剁剁聲中。
「阿薔,你大姊也真沒意思,有男朋友也不帶回來給我們鑒定,現在要談及婚嫁了才給我們看一下,等一下回到家非打斷她的腿不可,太不尊重我們了。」
沒事先鑒定就要打斷腿?那……那暗自結婚的不就要自殺謝罪了?富薔大氣也不敢喘一下,腳下偷偷抹油,想不著痕跡地離開廚房。
「阿薔,既然你大姊都有男朋友了,那你呢?有沒有交到男朋友?」富母問著。
「我『現在』沒有男朋友啦。」只有老公一個,能不能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