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韶,你翹課?!」孫束雅轉身叫著,看到老公騎的古老型買菜車,笑問:「去哪借來的?」
李舉韶認為老婆有顧左右而言它的嫌疑,打鼻腔哼出一聲之後才道:
「幾時你與這傢伙好到有說有笑的地步了?」
「你吃哪門子醋呀?他與他大哥是不同的。」她輕吻了他一下,轉身對周向榮揮了揮手:「你進去吧,拜。」
周向榮只是笑了笑,點頭後移步回校園,背影看來有點落寞。著迷的心思,豈是立即可以收回?只能以時間,慢慢來淡忘了。
「你對他比較有好感?」有位仁兄不高興了。
孫束雅很直接地回答:
「對呀,比較沒有富家子弟的氣息,以後應該比較有前途。」
「很可惜你已經轉校了對不對?」鼻音中隱約噴火。
「喂,你什麼意思?」這男人話中有話哦!她的粗神經逐漸轉細,大大的杏眼也沉重地瞇了起來。
李舉韶一臉臭臭地別開眼,不想在外邊吵架難看:
「上來吧!我們去接兒子回小套房。」
「我自己搭車回去,哼!什麼意思呀?擺臉色給我看!等你神經線轉回正常運作之後,我才要與你講話!」她大步地走向公車招呼站。
李舉韶將破機車轉了個方向,再度「噗噗」的移近老婆身邊:「喂!幹嘛呀,一起走啦。我請你吃牛肉麵,好不好?」這種沒營養的嘔氣還是少玩為妙,古人說的,退一步海闊天空,即使後方是懸崖也得給它退下去。
她側生上機車後座,摟住他的腰道:
「下次沒道理的醋不許吃。」
「是!老婆大人。」他可憐兮兮地回應,實在沒有幾次吵架的經驗,也不想開先例,只好這麼回答了。
「碰!」
隨著一聲巨響,衝進一名氣虎虎的小美人,嚇著了好不容易偷閒品茗的孫氏夫婦。
以小女兒衝入這一個飲茶室的肢體語言來看,她是打算等別人開口殷殷垂問委屈的,否則她也沒必要將門甩得那麼重。
孫父正要開口,不料妻子搶了先:
「喲,我道是誰,原來是潑出去的水呀?都當人母了,怎麼一點樣子都沒有?」
「我受了委屈呀!」不找父母哭訴找誰去?
「束雅乖女兒,告訴爸爸怎麼了?」
「老公,都說別再寵她了嘛!免得她老是不明白自己要擔負起為人妻、為人母的責任是什麼。」孫母眼下一瞄,怎麼瞄也瞄不到所謂的委屈在何方。
孫父拍拍妻子的手,仍是以一貫的溫柔問:
「過來這邊坐.告訴爸爸怎麼了。」
她馬上偎了過去.一點兒也沒有「潑出去的水」的自覺。氣嘟嘟地道:
「我今天下課,答應舉韶到T大找他,他要打球到五點半,結果我當然乖乖地去啊,一時沒找到舉韶,就向幾個打球的男生問話,他們很慇勤告訴我只要在原地等就可以等到他了。結果不到三分鐘果然舉韶就來了,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說我招蜂引蝶,氣死我了!那些人好心地陪我聊天,又站得很遠,足夠避嫌的了,哪裡有什麼錯?倒是他,他身後至少跟了三名女生,我都沒說哩!」
「喲,你們已經結婚久到足以吵架互指是非了嗎?果然早婚是不幸的開始哦。」孫母依然冷言,不為所動。
「爸──我要回來住幾天。」向老父撒嬌比較有效。
「可以是可以,但你們夫妻不能鬥氣下去,小毓呢?他怎麼辦?」
「媽媽有空──」好棒的如意算盤。
「沒空。」狠狠將算盤一掌擊碎。孫母叫道:「吃什麼醋呀!幼稚得半死,你當婚姻是兒戲呀?有話直接談開不是很好?你們是嫌日子太好過了是吧?再玩嘛,何必不直接離婚了事?」這個女兒就是長不大!
「難道因為我們早婚,就沒有吵架的權利嗎?」孫束雅不悅地問著。
「那離婚呀!」想對她撒嬌?到北極去等著吧!
「媽!你很差耶,哪有人母親這麼當的?」
「你這個母親又怎麼當的?把兒子丟在婆家,死活不管。」
熱鬧的鬥嘴聲吸引了另一名久久回家一次的成員。
隨著飲茶室的門再度被打開,露出了一張桀驁不馴、英氣凜凜,但相貌平凡的女子。一身的騎士裝,手抱安全帽,抓著一頭短髮笑道:
「原來是小妹回來了,難怪老媽興奮得怪叫。咦,小毓呢?我好久沒見到那小子了。」
「琳琳,吃飽了沒有?今天老媽買了很多菜,你至少要住一晚再走。樓下有點心,快去吃一點。」孫母見不常回來的女兒回家了,馬上熱絡無比,直要拉人下去吃好料的。「至於小毓,則被某個沒良心的娘拋棄了。」
四個孩子中,其實最像孫母的就是孫琳琳了,性格與外貌幾乎都是同一個印子,難免惺惺相惜不已。尤其令人頭痛的小孩並沒有走上歹路,真是老天垂幸!
孫琳琳見小妹嘟高了嘴,笑著戳一下她的頭:
「幹嘛,沒人可以吵不爽呀?」她拿出以前大姊頭的架勢:「不然我帶人去堵他,揍他幾拳,將他毀容,這樣你有沒有氣消?」
孫束雅忍無可忍地叫:
「人家只是想發牢騷,你們幹嘛都不給機會?」她依偎入父親懷中,尋求唯一會對她憐惜的對象。
孫父忍住笑,對妻女道:
「好了,別逗她了,我想說了那麼多,束雅的氣也消了,咱們一同下去吃點心吧!」
姊妹倆走在後頭,孫琳琳問道:
「你打算氣多久?不怕老公被人乘機搶走?」
「他不敢亂來啦,只是最近太愛吃醋,不知道為什麼。」
孫琳琳指著她美麗的臉蛋:
「他是該擔心的。男人很容易『煞』到你的。你忘了我以前那些兄弟,有事沒事在我們家附近閒晃,就是為了看你一眼,口水都快流成一條臭水溝了。」孫家有四兄妹,就屬孫束雅得天獨厚,既是資優生,又是美人胚子,而且性格也很正常。
這樣說其實是有根據的。
老大孫立秀目前在國外深造博士學位,是一個生命中除了唸書,就什麼也不知道的生活白癡。因為對現實生活一無所知,使得她在學術領域之外的行為有點神經兮兮;是個不正常的資優生。
老二孫俊宇目前就讀醫學院六年級,對解剖人體、驗證據體的死因有無與倫比的狂熱,如今已是法醫組中碩果僅存立志當法醫的奇特人士。生性孤僻,幾乎與科學怪人沒兩樣,著實也足以令人歎息,可預見是未來法醫界的佼佼者;也是個資優生──不正常的那一種。
孫家的資優生都很奇怪,至於資質平凡如老三孫琳琳者,在求學過程中全是刀裡來、劍裡去的大姊大,進醫院與讓人進醫院的次數不勝枚舉,轟烈到如今退出江湖兩、三年,都還有人緬懷不已,也有人死忠追隨。
相較之下,孫束雅就難免集寵愛於一身了。如果她沒有在十七歲那年懷孕結婚,搞不好真的會因為一路行來極端正常與優秀,而獲得孫氏夫婦致贈的匾額一座
孫家最乖巧的孩子。但……孫氏夫婦恐怕是命中注定要有四個性格迥異的子女了!要擔心的事還少得了嗎?
所以說孫母會不把小女兒的哭訴當一回事,實在是那根本只能列為微不足道的事來看,身負重任的孫母根本不看在眼內。
「啊──呀──」
甫一下樓,推開廚房通往二樓的門,第一眼見到的即是坐在餐桌上玩小車車的李毓,並且得到李毓熱情的笑容與「啊啊」聲;護在兒子身後的,當然是李毓的爹了。
「爸、媽、琳琳,今天都在呀。」李舉韶抱起兒子,一同禮貌地招呼著。
「我就說你也該來了。坐呀!一同吃點心,今天早上我做了很多布丁與蘋果派。」孫母將小女兒推到李舉韶那一邊,讓他們夫妻坐一起。
孫束雅不肯看老公,抱過兒子,像是自言自語道:
「七點半不是得去上課?過來這裡幹什麼?」
坐在他們對面的孫琳琳笑道:
「咦!小毓才九個月大,幾時需要上課了?哇拷!那不就是天才兒童了。」
孫束雅丟過去一記白眼。她看著兒子不代表是對兒子說話啊!
孫父過來抱過李毓:
「你們要不要上樓談一下,等會再下來吃晚飯?」
「不要。」孫束雅別開頭。
李舉韶突然感覺頭有點疼。一個星期以來連續兩次鬧彆扭,實在傷身體。雖然吃醋的人是他,不過束雅也該自我反省一下才是!完全沒戒心地與男人談笑,她當真以為別人只是好心呀?那麼那些男人為何不去找安全型女子談天說地呢?不是別有目的,現下哪見得到真正的好心人?
「束雅,你現在不談可以,我們回家再談。」家中起勃溪,他哪來的心情去賺錢。
「我要住在這裡,暫時不回家。」她仍把眼光定在天花板。
「那也可以,我們一同住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