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天這般怒氣勃發,是為什麼呢?
是……他非常在乎她的一種表態嗎?
思及此,臉蛋不禁更紅,伸手擁住他腰,微微笑著。
「我身上很髒——」他扶著她肩,想到自己一身泥污。
「沒關係。」她對他笑。
突然,門板重重被撞了開來,衝入了許多人,將寧馨的氣氛霎時破壞殆盡!
「警察先生,就是他!他擅闖民宅,抓他回去,看看他有沒有做什麼壞事!」
十分鐘前落荒而逃的朱小姐招來了一大群人,並且當真叫了警察來抓人。
好不容易平息怒氣的紀衍澤當下又火山爆發——
「你他媽的,欠揍!」
「衍澤!」常夕汐非常警覺的死摟住他身子,壓住他雙手,不讓他出拳傷人。
「放開!」他不敢用力掙脫,怕傷到她,只得氣唬唬的吼聲如雷,當下吼得已入屋來的女性全退出外邊,而立於原地的男性則不安的往門的方向張望,並挑好了可以逃的好風水站定。這男人又壯又魁又一臉狠樣,沒有人敢懷疑他有什麼事是不敢做的。
「紀衍澤?喔!不會吧?你是那個紀衍澤?」年近五旬的胖胖警員突然叫了出來,甜不辣似的手指往怒氣衝天的男子臉上指去。
交纏中的男女同事楞住,望向一臉「他鄉遇故知」的老伯,眼中全是問號。
而那名老警員仍努力在回憶中,肥手指倏地轉了方向,哎聲大叫:「唷!那你不就是那個——那個常夕汐了?常常到派出所領回這小子的小女生嘛,你們還在一起呀?情況仍是一樣!只有這名小女生才管得住你這個小表!」
「死老頭,你是誰?」紀衍澤打量他,壓根不記得自己幾時與警員交好到足以令對方死記住姓名的地步;他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倒是常夕汐記了起來,拉住紀衍澤低叫:
「呀!他是王警員,他在我們老家那邊服務了五年,有三次都是他通知我去帶你回家的,記得嗎?」
記得才怪!又不是光彩的事。
「幹嘛?來抓我呀!」他不善的問。
「有人報警,我就來看看。」王警員笑瞇了眼,興趣仍放在眼前這兩人身上,嘖嘖有聲。女孩子變得十分秀麗溫雅,這是自小就已看得出來的特質;倒是男孩出乎他意料之外。瞧著他一身工作過後的衣著,看來是腳踏實地在工作的人,居然沒有去混黑道!他可是當年派出所內每一個警員大歎無藥可救的惡童哩,甚至開玩笑說日後他必是重大案件的犯罪人,非干下慘絕人寰的大案不可……
而,眼前所見的是——他以勞力在工作著,雖滿臉凶狠,卻被溫柔的女子牽制住了蠻性。
他們兩人能組合在一起,真是萬幸。
王警員兀自深想的同時,紀衍澤也因那名臭女人報警而再度大發雷霆。不過他並沒有機會發揮國罵本色或拳腳功夫,因為常夕汐早已挺身而出:
「朱小姐,你真的誤會了,我的未婚夫並不是什麼歹人,他來找我,是很正常的事,難道你們的男友不會來探望你們嗎?當然我很感謝你們一心為我好,所以制定了一個標準來度量我身邊的男人該有什麼條件。但這種私人的事,我認為還是由我自己來處理就可以了,好嗎?我的未婚夫是我的青梅竹馬,他看來或許有點凶,但絕對不會無故去傷害人,當然我不否認他脾氣非常壞,需要改進。但我們也是有錯的,不該在還沒瞭解一個人之前,便因外貌而認定了這人必是壞人,這是不公平的。剛好今天王警員也在,他可以證明我男友進警局的唯一原因是與一大群不良份子打架,而不是做奸犯科。」
對呀,苦無他作奸犯科的證據而已,否則豈會在警局中只留下「打架」的案底?王警員心中苦笑。但前塵種種已不必再說,只要眼前這名頑劣份子是走向正途的,以前做過什麼,已不是重要的事了。
「對的,他在我的管區內,打架滋事是唯一的紀錄,脾氣很不好,看來現在也沒變。不過只要不惹毛他,他就像草食性動物一樣安全。」
紀衍澤一點也不感激王警員的「好話」。
「好了吧?沒事可以滾了,鬧了我那麼久還不夠呀!」他肚子餓死了,如果不能滿足打架欲,只得滿足自己的食慾,否則心中的火氣怎麼能平息?
「衍澤!」她低叫了下,才對王警員道:「對不起,他可能餓了,禮貌才會不好。」
「仍是成天叫餓呀?」王警員失笑,打算走人了。轉身看到一票戒懼的人,不禁語意深長道:
「如果他們沒在一起,你們才會有真正的危險。」
她是他的保險,消弭掉他的戾氣與狠辣,化為繞指柔,走向正途。這是多麼不容易的事,外人可能不會明白,而一味以職業、外表來定論他倆配不配的問題。
膚淺得令人代為捏一把冷汗。
幸而,常夕汐一直都在他身邊。
她——真是一位溫柔善良的好女孩哩。
告別了小宿舍,王警員帶走了所有人,留下安靜的空間讓兩人相處。他們並不需要多事的打擾。
兩人能在一起,真的很好,太好了。但願他們是這麼走完這一生的。祝福他們。
第七章
吃著咖哩飯,兩人之間因進食而有了些許的沉默。
她想著當年,想著現在,想著不曾細想過的變化,也想著剛才他的火氣。
人畢竟是會長大。也許剛才承受過紀衍澤怒火的朱小姐正在對眾人哭訴不已,但她絕不會知道自己有多幸運;因為從來挑過他的人,全會被他不客氣的修理,就連他力氣不如人的兒童時期也不例外。就算被打得渾身是傷,他也堅持要對方掛綵才罷休,更不會因為對方是女子而有所寬貸——也許唯一的寬貸是少揍一拳,少兩腳吧。
但今日有所不同了,他的怒氣在勸解下會平息,而一旦他勃發的怒氣得到安撫,他就會失了揍人的慾望,不會在往後倏然想起再回頭去揍人。
比起以往任何人都無法阻止他以牙還牙的狠勁來說,他真正是長大了。
當然,人的天性難以改變,但稍稍能控制住衝動,不就是成熟的表現嗎?這一點,她是欣慰的。
「看什麼看?」再度吃完一盤咖哩飯,他被盯得不悅,粗聲粗氣的問著,顯示他的餘怒仍在,火氣沒經由動手的發,兀自悶燒任其自動耗盡並不是好過的感受。
她將他盤子拿過,先問道:「還吃嗎?」見他搖頭,舀了一碗紫菜湯給他,才道:
「衍澤,如果你已學會控制自己的衝動,那麼不管日後你從事什麼工作,我都會很放心了。」
「在你不放心以前,我也活得好好的。」他嗤之以鼻。
「如果今天我沒阻止,你真的會打朱小姐嗎?」她問著。
「會。」他老實回答。
她譴責道:
「以後別這樣了,打女人很難看。不管你心目中那人如何欠揍,你也該克制住,女人的體力先天弱於男人,動手動腳未免勝之不武。」
其實在他的打架生涯中,打女人的次數級少,更別說成年以後根本沒有,但那也只是沒有被惹到臨界點而已。他可以容忍女人的亂吠亂叫,甚至不理會這些日子花癡女人的糾纏(要是以前,早一拳揍她去黏著牆壁面壁思過了)。但他絕不容忍有人指著他鼻子叫囂要他滾開常夕汐的身邊,自詡為正義之士,將他看成人渣,不配與又美又好的人種並列一起——
「她說我配不上你。」也許那女人踩中的正是他的痛處,才會令他抓狂。
她挑眉。
「什麼時候開始在意別人的閒言閒語了?」
「你們這些所謂的好人,也是狗眼看人低的。」
「反正你一向看不起參與慈善事業的人,也就不必批判些什麼了,只要我知道你的好就可以了。」她穿上圍裙,收拾著殘羹剩菜,看了下時鐘,她的上班時間快到了。
「幾點上工?」
「不去了。」那個幻想當老大女人的花癡八成還在工地等著他,他懶得回去給她煩。
「這樣三天曬網,二天打魚不好吧?」好像每次他來都準備賴著不走,工作這麼做可不行。
他跟著她移動到流理台邊,靠著冰箱看她洗碗,也看她柔美德側面。她並不是太美麗的女人,但她的五官明媚、線條柔和,搭配出的一張面孔,無比舒心悅目,讓人看了心情為之大好,並且捨不得移開。
原來看著她能令他心情安定平和,莫怪他老是愛看她的。但……她愛看他嗎?思及此,忍不住伸手抹了下自己的臉。這不是一張好看的臉,會喜歡他的女人並不多;而之所以喜歡他都是覺得他可以成為一名有頭頭老大,靠著大樹有柴燒,就算長相不好,也不是什麼大問題。試問江湖上有幾個老大長得能看的?
至少他很年輕,所以女人搶先押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