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曉晨走過來,又拿了顆草莓吃,半靠著門框,看著走廊上漸漸走遠的單憶荷,唇邊的笑容愈咧愈大。
「真壞心呀,夜茴妹妹。」
「什麼?」單夜茴不再以無助羞怯示人,直起身,讓人看見她嬌柔的美顏上閃著一雙冷然的眼。
「我猜堂姊大概會直到脫下那一身套裝後才知道自己大後方走光了。」她接過托盤,讓夜茴隱於托盤下的手無所遁形。那隻手上,有一把極鋒利的瑞士小剪刀,連薄鐵片都可以剪得細碎而無聲,更別說衣料了
就算是世界名牌香奈兒也一樣。
單夜茴做的並不多,頂多挑掉了每一接縫虛的線頭,以及剪開了位於臀部中央的一小片布料。如果單憶荷今天有機會脫掉小外套,立於她身後的人就有眼福了,必可看到她性感小內褲的風光。前提是,到那時她的衣服還沒一片片分開的話。
千萬別惹到一位善縫紉又善記仇的女人。
切記!切記!
「沒想到你會來接機。」唐勁得到了個驚喜。
「今天星期六,不用上課。」單曉晨摟住他的腰。「我很想念你呢。」
他看了她良久,才回道:
「我也是。」先下手為強,好讓人禮尚往來一番。他這個內斂的人早晚得變成熱情十足的人。
「誰送你來的?司機?」
「嗯。我想你的車大概沒寄放在停車場吧?」
「我買了中興號的票。」他故意刁難,揮了揮手中的車票。
她一手拿過,放入口袋中。
「當我的禮物吧,我的收藏盒內少了這一張。」
「也對。你大概一輩子不會知道車票長成什麼樣子。」他摟住她往外走。
上了車,唐勁從口袋中掏出一隻小禮物給她。
「發現你對別針有偏好,買了一隻送你。」
「我並不喜歡收禮物,雖然大家一直拚命地送。」她不忙著打開,把玩著包裝上精緻的蝴蝶結。
「為什麼?」
「那代表愧疚的補償呀。媽咪早逝,因為愧疚無法照顧我而把她名下的股票、首飾送我;哥哥很忙,陪我的時間極少,所以把媽媽留下的物品全給了我,房子、土地什麼的。我父親每年生日會送來飾品;舅舅們、外公由四面八方捎來的禮物也非常的多。極疼愛我又無法陪伴我,於是物質就成了表達關愛或愧疚的方式。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嗎?」她好奇地問。
「很抱歉,沒來得及做。只是想送你東西,幹嘛找理由?原諒我永遠不會去記什麼節日紀念日。原來要送單大小姐禮物還得找名目。OK,那我改天找到了再送你。」他作勢回收。
她趕忙退開,將禮物放在身後。
「貨物既出,概不退回。」
「是指你嗎?」他好笑。幾時學會商業用語了?胡亂湊逗一通。
「人又不是貨物,幹嘛物化自己。」她輕嗤。
他笑。
「人的確不是物品,但往往卻像物品般被秤量。」
「喔,那你一定是最昂貴的高檔貨了。」她由背包內抽出一份牛皮紙袋給他。
他以眼神表達疑問,沒有拆開封口。
「單氏企業的極機密挖角信。」她興致勃勃的期望他拆閱,好讓她開開眼界挖人的條件可以優渥到什麼地步。
「你幾時當起傳令兵了?」他將信封丟在一旁。
「你不好奇內容?」她道:「我祖父親自來找我第吔,可見他老人家肯定是非常想重用你的。」
「單氏不是個好地方。」他微笑,不掩自己的鄙夷。
「我沒去過公司,所以不清楚好與壞的差別。你可以說明一下嗎?總覺得你對單家有成見。」
他輕撫她短髮。
「你應該清楚我有個至大的毛病就是痛恨仗財勢欺人的人。光是整個單家的風流史就夠瞧的。一大堆始亂終棄的爛帳,私德不修的人你期望他們在公事上會有多偉大的作為?莫家殷富了近六代,自從民國以來頒訂了一夫一妻制之後,莫家便不再有娶妾事件,也從不讓已婚的男子搞風流帳。律己的人才有資格律人。我曾搶過單家幾筆生意,搶得輕而易舉。這不代表我能力好,而在於單家第二代並不盡心。莫氏可以花上數年去研究合作的公司與擬定長遠的企劃書,但單氏從不。行事草率而不紮實。再談到一點:單家無論自己人能力多麼拙劣,也仍會是上位主事者。他們挖了所謂的人才而不善開發,最後當成庸才用。我無法忍受我的上司是蠢材。」
「你不是會居下位的人。你的雄心太大、野心太強,耐性連我哥哥也自歎不如。」
他附在她耳邊道:
「所以我會待在莫氏,一直的往上爬。如果前面有人令我折服,我會甘受領導。如果再也沒有人能令我欽服,那我就會是頂端的那一人。」
她看向他,深思道:
「那,為了怕你自己掙來的一切被說成是沾了我的裙帶關係,我是不是最好等到好老好老之後再與你討論終身大事呢?」
他心口因她的認定而激湯,摟她入懷,回應道:
「等你長大,等你求學完畢,也等我有更巨大的自信、更無畏的勇氣,到時誰會在乎別人怎麼說?」
「與我交往的壓力很大嗎?」
「也許。我正是愛上了這壓力帶來的感覺。」
「嗯。我也喜歡。」她將牛皮紙袋收回背包裡。
「什麼意思?」
「喜歡你的人不少哺,大大滿足了我的虛榮心。原來被你青睞上是無比光榮的事。」非常的榮幸。「我的堂姊單憶荷寄了一聲問候。」
他淡然而不感興趣道:
「無聊的千金小姐。」天曉得那是誰。
「我也很無聊?」她小媳婦般的低下頭,退得老遠。
「少來,你演不像的。令妹遠比較有天分。」他抓過她,輕輕印上柔情的一吻。
第十章
單曉晨突然失蹤了一下午!
當一群人慌亂的四處找人時,傍晚時分,一遍來自醫院的電話彷如一顆核子彈炸來——單曉晨已急救完畢,人已然清醒。
非常聳動的用語,幾乎沒嚇得保護不力的人切腹自殺以謝罪。
唐勁第一個衝入病房,看到了左手上臂包紗布的單曉晨可以說是安好的之後,才沒虛脫的講不出話。
「你……你還好吧?有沒有怎樣?」他顫抖的問。
單曉晨露出虛弱的笑。
「沒事,倒是有點餓了。」
「到底怎麼回事?醫生呢?」莫若安威嚴的問,不復平日溫和儒雅的形象。
一名中年醫生立即過來解釋病情:
「莫先生,您好。敝姓陳。單小姐在三個小時前遭人潑強酸性液體,幸而歹徒手上有的強酸並不多,只潑中了左手上臂。經我們迅速的處理後已無大礙,只是燙傷的疤痕必須做美容方面的處理。」
「行兇的人是誰?捉到了嗎?」唐勁冰冷地問。
「是一位叫紀秀雙的中年女性,現在已在警察局,似乎有精神方面的毛病。」醫生不自覺週身泛冷,交代完後匆匆退開。
「不認得的人嗎?曉晨?」莫君勝問著。
「不可能。否則曉晨怎麼會隨她走。」唐勁直接反駁,腦中迅速的回想這似曾看過的名字——紀秀雙……有了!
「是君怡姨的大學同學,後來嫁給了古泰軍。她來找你做什麼?!」不可思議的是,聰明的曉晨居然會呆呆的跟陌生人走。唐勁的擔心轉換為無可遏止的怒意,正極力壓抑中。
古泰軍……?喔,莫君怡的初戀情人,後來成功後在君怡墓前痛哭失聲,並且憂鬱而亡的男人。莫君安與莫君勝不是不記得的,只是疑惑紀秀雙的動機。
單曉晨完好的右手無措的在床單上畫圈圈。生平第一次遇到這種理性全無的驚嚇,才知道人心可以偏差到那般嚴重。但她實在不想在一大群人面前談自己的錯誤。
「先感謝晶晶吧,若不是她撞開了紀秀雙,我恐怕不會幸運的坐在這裡與你們說話。」她看到門邊的單晶晶,決定先解決這件事。
單晶晶一下子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畢竟是十七歲的小女生,面對一群大公司主事者,面孔自然驚懼的垂下,不敢言語。
「你怎麼會『適時』的出現?」單夜茴距她最近,開口質問。
單晶晶跟蹤單曉晨已經好幾天了。母親躲在菲律賓仍躲不過媒體糾纏,身邊的錢又快用完,父親那邊正好趁機斷了養育費的給付,一家三口眼看要喝西北風了,於是呂莫若叫她回來,用哀兵計向單曉晨求取一些幫助。再怎麼說,她們仍是有血緣的親人,總不會見死不救吧?
但跟了好幾天,始終無法找到接近她的機會。直到今天……救了單曉晨是大功,但她懷疑這些面孔冷硬的人會給她幫助。別又來諷刺她們母女就屬萬幸了。
「舅舅,我們幫他們母子三人安置一下吧。」單曉晨要求著。
「在菲律賓?」唐勁可不希望這些別有目的的人又來煩曉晨。
「晶晶,住菲律賓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