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原本莫詩伶的父親想延攬他人公司重用的,但半路跳來生父捧著財產,便教莫君勝就此「痛失英才」了。
單曉晨沒有在這個「不幸」的話題上應和,因為她與哥哥從來就不認為母親的一生可稱之為不幸。
母親選了她要過的生活方式,在她略嫌短促的一生中沒一日後悔過。
極聰明的母親很能捨。雜記上在關於戀愛的那些描述,她昨天還看過的
如果我的身世是他心口抹不去的疙瘩,那我會選擇離開他,然後讓他一輩子懷念我……。
這是最聰明的方式。單曉晨明白。但她沒有那麼堅定的意志力去割捨她已放不下的——他。
那需要足夠的心硬才行。當年母親有必須那麼做的原因,所以她可以下得了手。
但她沒有。
另但願,唐勁有成熟的心態來摒棄他所在乎的地位問題,並且,他得比她強沉穩上數倍才行。
已經快一個星期沒見到他了。
得想想如何讓他「巧遇」到她。
「表姊,你乎常上班時,都到哪邊用餐或休息?公司附近有沒有具特色的館?」
「公司的二樓是我常去消磨的地方。不過如果要與客戶談公事,常會到『雅典』,那裡的設計明亮簡潔,食物不錯,桌面又寬大,適合辦公。中午進去時常會看到一桌桌的人像在開午餐會報似的,好不熱鬧。一區區的屏風又給了人充分的隱私性。怎麼,你想吃外食了嗎?」
「偶爾吃吃看也不錯。我還沒吃過人家所謂的商業客飯呢。」她笑。
「那肯定比不上你家廚娘針對你口味烹煮十數年的手藝。」莫詩伶偶爾會嘴饞上單家吃好料。那些食譜可是莫君怡留下來,並親自指導過廚娘的。雖然是莫家研發出的吃食,但不同人烹煮還是有差的。
從清淡家常菜到宴客大菜,無一不美味可口。尤其藥膳更是一絕。瞧,把單曉晨的身段肌膚調理得多好!養出了單家兩位小公主,連單夜茴也受益匪淺。
「待會到你那邊吃藥膳吧?我要吃六味飯團、貝母糖梨、四物菜湯、七草粥……。」興匆匆的莫詩伶念了一大串中藥煮成的好料。
「喔,你搭配得好雜。不怕溫、冷的藥性相剋嗎?」拿起手機,單曉晨雖這麼說,仍是請廚娘準備。
「不怕,我頭好壯壯。快夏天了,做個涼補也不錯。倒是你要注意一下,別吃到冷性的食物,你體質虛寒。」
「我知道。」表姊蒞臨,夜茴的荷包又有進帳了。
「雅典」是藍瓦白牆的希臘式造型餐館,約莫百坪大小,有二層樓。裡頭的設計明快俐落,屋頂的正中央有一公尺見方的開口,貼著淺藍的玻璃,讓陽光可以放肆的照亮店內每一寸,卻又不會亮得刺眼。
「不錯的地方。但我們好像來錯了。」單夜茴看著湧進的客人以上班族、男性居多,就覺得兩名穿制服的女高中生存在得極為突兀。
「不會呀。開店本就是提供客人服務,還規定什麼人才能來嗎?」
今天星期三,下午是社團活動。單曉晨因為有點感冒,便請了假;夜茴不放心,也一同請了。沒料到曉農會堅持來這一家餐廳吃午飯。事態有點不對勁。
「這邊接近莫氏集團總部,你要去找什麼人嗎?」
連打了幾個噴嚏後,頂著紅通通的鼻頭,全身無力的靠在椅背上,覺得自己像個破布娃娃。每當濾過性病毒與過敏源相結合時,她便什麼事也不能做,忙著補充水分以供鼻水的需求,就這樣過了一整天。
所以單夜茴不能理解單曉晨何以堅持來這邊吃上一些小點心。依照慣例來說,感冒的曉晨最好躺在床上休息,多喝開水多睡覺,煨得身體暖了,鼻水也就止住了。
「不,我想在這裡等人。」昏沉沉的頭無力的靠著窗沿。因為椅子夠大,所以把雙腿縮了上來,蜷縮成一團,看來病懨懨的,要死不活。
「約了人嗎?」單夜茴很不喜歡看到曉晨病弱的一面,此刻在外邊,她比單曉晨更不自在。這種身體狀況,見什麼人都是不恰當的。
「沒約人,只是想看到某個人。」她笑得無力。再擤了一次不受控制的鼻水,才對坐立不安的夜茴道:「你先回去吧,瞧你擔心成這樣。」
「看不見就不會擔心了嗎?很天才的論調。」
「嘿,你的刻薄又跑出來見人了,久違了。」她伸手打招呼。
單夜茴簡直哭笑不得。
「姊,很高興我能這麼娛樂你。」
叫「姊」字了,代表單夜茴不欣賞她的玩笑,更不欣賞她自虐。
不過單曉晨一向以逗她為樂。拍了拍手,湊興地道:
「是,我很是被娛樂了,有賞。」將桌上的簡餐推到妹妹面前。「來,快生叩謝皇恩。」
「是,謝公主恩典。」一向淑女的單夜茴終於丟了個白眼回敬。
雖滿心想力勸曉晨回家休息,但看著曉晨半垂眼眸,懨然的神態,一時也不忍心要她有所動作。紅通通的鼻尖,紅通通的眼眶,陽光照上了臉,是一片愁慘的白。
不想再消耗她所剩無多的體力,所以單夜茴低頭斯文的吃了起來,不忘把自己面前的熱桂圓茶整壺遞過去。曉晨吃不慣外食,唯一需要的是大量大量的溫熱水液來補充她不斷在流失的。
單曉晨閉眼良久,以為今天唐勁並沒有來這邊用餐,但她料錯了。唐勁與客戶、同仁擬定了初步的共識後,正要送客戶下樓,在二樓欄杆處往下眺望,一眼便望見了單曉晨。她坐的方位汲取了大半春光,再沒有哪一個位置可以這麼亮眼的了,也莫怪他一眼就被吸引。
「那兩位女孩的樣貌氣質都不錯。」
何東毅不知何時並立在一邊,也看向那一方的窗口,一雙狩獵的眼閃著品評的光采。早忘了他曾在數日前見過單曉晨一面,只覺得有些面熟。
唐勁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的問:
「兩位女孩,你看來,哪一位的家世最好?」何東毅以娶個千金妻為目標,因此看人的眼光應該較為準確犀利,不若他對千金小姐避之唯恐不及,想必看走眼也是正常。是吧?!
「長髮的那一位吧。」專家的口吻開始講評了:「瞧,她的吃相多麼斯文,行止多麼優雅。唇紅齒白、粉面如花。陽光一照,像個天使。另外一個就差多了,臉色蒼白得像要昏倒,唇也沒有血色。縮起腳是極不雅的舉動,但她做來卻不難看,可見家世也是不錯的。但沒有長髮的那位小姐那麼貨真價實。當然,我必須說我對美人一向比較偏心。你不覺得長髮少女非常的美嗎?要不是每桌之間有屏風遮著,我相信全餐廳的男人一定會不時把愛慕眼光投過去。」何東毅幾乎沒分神去看容貌蛟好卻不頂尖的「次貨」。
單夜茴比較美麗?這是哪一國的笑話!
唐勁再看了過去,卻始終無法把眼光定在單夜茴身上太久。也不過是個日本娃娃,沒有真人的實感。是很精緻,卻不夠美麗。曉晨……小姐才是真正的美麗;聰慧的女人才會散發出美麗耀眼的氣質。單曉晨是獨一無二的。
只是……她的臉色為什麼這麼蒼白?那樣子軟綿綿的靠著窗框,瞧不出半絲活力。
她怎麼了?生病了嗎?老總裁曾說過她的體質虛寒,容易惹病,氣管上的毛病需要有藥膳的調理與運動上的配合;但她又有心律不整的毛病,不能太長時間運動。而曉晨是喜愛運動的,所以給人對了個「十分鐘英雄」的名號。心念驅動著腳下的步伐,倘差點忘了客戶還在,就要丟下一切衝到她面前。
「唐特助,我送高董下去,你付帳可以嗎?」何東毅收起閒聊的表情,一邊迎向與上司告別的客戶,一邊問著唐勁。
「沒問題,你先走,我與小組還要在這邊開會。」他鬆了十口氣。待一大票人離開後,他交代小組成員立即將剛才開會的結果做一份簡報與各種分析圖,下午得立即呈報給上司看結果。
然後,他才走下樓,筆直走向單曉晨。告訴自己這是因為老總裁的托付,不摻任何私人因素。
單夜茴最先發現兩道迫人的眼光。陽光並不擾人,但此刻這方窗口的熱力卻教人沁了微汗。抬頭望去,有一名高大的男人已越過屏風走了過來。
沉凝的面孔看不出來意,單夜茴心中暗自警戒。令她意外的,男人犀利的眼光冷淡的掃過她之後,立即化柔了眸光,像是癡了似的投注在曉晨身上,閃過的錯綜複雜神色都像是數不盡的心疼。
不過,當曉晨與他迎視七時,變魔術似的,男人的面孔霎時全讓冷然所覆蓋,教人膽戰心驚於他的深沉。
「嗨,好巧。」單曉晨揮揮手,順勢撐住自己無力的下巴,使頭可以抬高與他迎視。
「你來這邊做什麼?還有,今天不是星期天,你學壞孩子蹺課?」一手撐著桌面,半側著身把注意力全放在她臉上,並且極力掩飾著逾越的關心洩露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