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走開!」她抗拒著他們近身,卻又無路可逃,慌亂的掙扎中,只知道她不要回去。死也不要回去!
「要不要我救你一下?」
突兀的,由五名大漠包圍的中心點,傳出了閒涼的問語,讓所有人皆一楞。
這少年……是幾時出現在這裡的?!幾乎像乎空蹦出來的幻覺似的,五名具有武功底子的大漢竟沒一個瞧見他是怎麼出現在眼前的……
莫非……莫非是大白天裡也會出現的魑魅?兩三個較膽小的漢子悄悄退了兩步,不斷地吞著口水,身體動也不能動,只能呆呆瞪著「奇跡」發呆,早忘了今日的任務是「請」回表小姐。
「你!」姬向晚哪還顧得不久前還氣他氣得想殺人,急忙拉住他袖子懇求道:「幫我。」
「好,那你要叫我小湛我才要。」湛無拘乘機要求她跨出良好友誼的第一步。
拜託!事有輕重緩急,這種事非要現在要求嗎?她幾乎昏倒。看著五名大漢蓄勢待發的身形,再比對了下湛無拘一比五的勝算……也許,她是寄望太高了,如果她趁亂逃開,成功的機會有多少?
在她臉色忽明忽暗的翻轉間,有一名大漢已出招攻來,意圖一探少年的身手。
湛無拘一手勾佳人入懷,以免她發呆到平白挨了揍也不知要躲。嗯……軟軟香香的,真不錯!再以另一手抓握住大漢的拳頭,抬腳踹向來人胸腹,大漢筆直飛撞到另一名男子,兩人跌得哀號不休。
其它三人見狀,趕忙擺好架式,由為首的男子叱道:
「小子,你想與浮望山莊為敵嗎?」
「我是不想與那撈什子山莊為敵啦,但你們看來倒是堅持要與我為敵。」湛無拘伸手探入懷中,惹來黑衣大漢們戒慎以對。湛無拘問道:「你們為何要抓我的朋友?說來聽聽如何?」
「沒你的事,勸你不要自找麻煩。與浮望山莊為敵,就是與全江湖的正義之士為敵。還有,放開你的手!」中年男子威嚴地大喝。在發現少年的手始終黏在表小姐的腰上之後,再也忍不住地出手,想搶得制敵的先機。
湛無拘沒有正面迎戰,倏地從懷中掏出一把粉末,大叫道:「看我的西域狠毒粉!」
一聽到「毒」字,四、五個大漢下意識塢住眼口鼻,倉皇閃避漫天飛舞的粉末,哪敢冒著中毒的危險睜眼分辨敵人在何方。也之所以,讓湛無拘乘機各踹了一人一腳,在悶哼低號中,湛無拘拉著姬向晚大笑著跑遠。
不忘學江湖人撂下名號:
「爺爺我明湛無拘,你叫浮望山莊來砍我好了,我倒要看看一個山莊怎麼長腳來砍人?哈哈哈……」
狂妄的笑聲遠去之後,五名委頓在地的大漢仍不敢睜眼,怕附身的粉末入侵五官之內……直到一盆清水潑上他們,他們才狼狽又為驚嚇地打哆嗦睜眼:
「是誰?!呀——」怒吼倏止於看清來人面貌。
一襲純白似雪的綢衣包裡著出塵不凡的俊顏,冷冷的聲音比冬天的寒風更冰冷:
「不過是一把白粉,趙領事老江湖怎麼也被唬弄了。」將水桶還給一旁的店家,他冷笑得直顫透人心。
「秋公子!」狼狽的五人立即挺身抱拳,羞惱暗恨於心,卻無顏展現於外人面前。只能力持平靜地端著浮望山莊的面子與眼前人招呼。
「他們是誰?」秋冰原微一頷首,直接問著。
「他們……」趙領事欲言又止。畢竟是不宜宣揚的家務事,總不好對外人道,即使此人是少主的上賓……
秋冰原冷冷一哼:
「方首豪的未婚妻失蹤一事,已不是太秘密的消息了。怎麼著,你不就是奉命出來找人?」
趙領事吶吶了半晌,每次面對秋冰原,再怎麼暖和的天氣也會令人有加衣御寒的慾望。既然對方都挑明來說了,他又有何好隱藏的?他苦笑道:
「秋公子好領通的耳目。」
「那兩人?」
「其中一人便是敝少主的未過門媳婦。」
「是嗎?我倒要瞧瞧是怎麼樣的天香國色足以讓方首豪這般憂心如焚,連婚禮也緩了。」
趙領事一驚,正要懇勸這位行事古怪的秋公子不要涉入浮望山莊的家務事之內,可是就見白光一閃,哪還有秋公子的行跡?秋冰原早已追隨那兩人的方向而去,連客套的道別辭令也不丟一兩句……
「寒冰山莊」的莊主秋冰原向來任意而為,也是少主的朋友中最陰晴莫測的,天曉得他會怎麼看待表小姐?天呀……要是……要是秋公子看上了表小姐,那麼他是不會顧忌「朋友妻,不可戲」這辭兒的,搞不好因此而強娶表小姐造成事實,非要弄到秋姑娘當少主的正室才罷休……
突然覺得頭好痛……趙領事苦著一張臉,轉頭對手下道:「飛鴿傳書,請示少主,秋公子有意加入找尋表小姐的行列。」
※ ※ ※
一隻香噴噴的烤鴿肉,在火候十足的翻烤下,漸漸地從酥黃的肉色中透出美妙的香味,直直勾引著旁人的口涎。再怎麼食慾不振的人也要呼喚肚子內的饞蟲來敲鑼打鼓一番。
「小姐,不要吃?我分你一半。」撥弄炭火的手在抹過微汗的臉孔後,留下半片黑而不自知。湛無拘將一整只烤鴿放在姬向晚面前招展著。
姬向晚努力要不為所動,口中嚼著無味的硬面,咕噥出拒絕:「不要。」
「別這樣嘛,人家好歹「又」成了你的救命恩人咧。」
「什麼救命恩人,你根本是……」她不想說出難聽的話,於是決定閉嘴,發誓再也不要被他撩撥得失去神智,進而毀了自己的教養。
湛無拘不因對方的冷臉而氣餒,將烤鴿撕成了兩半之後,再望了望她手上食之無味的硬面:
「你今天胃口很好哦?原來跑步可以使你食指大開,那我們以後就跑給黑衣人追好了。」硬是搶過她手上的面,在她還沒由驚愕中回神時已塞了半隻烤鴿肉到她手中。一遞一嬗間流暢得不須眨眼。
「你!我要我的面!」她斥道。雖不排斥有更好的食物,但她恨透了他強硬而無賴的行為:「還我!」
正要去搶,可惜那半個巴掌大的硬面早就被湛無拘塞入口中,得意兮兮地吐出半個:
「喏,來拿呀!」
「你……你真可惡!」不能生氣,不能生氣,氣死自己只會讓他更開心如意!霍地轉過身,不願再看到他那張可惡而欠揍的笑臉,不知不覺地用力撕扯鴿肉入口以洩恨。早忘了不吃的誓言。
她的脾氣通常持續不久,但一張冷臉可不會輕易表現出融化的蛛絲馬跡。一般來說,再怎麼不識時務的人也不會拎著自己的熱臉去湊人冷屁股,免得自討沒趣。但湛無拘不是「一般」人,他是……無法以任何一種類型來概括的怪物。
面對著一張比早春冷風更冰寒的俏臉,他仍端著他那張黑白交錯的大花臉呈上熱情的笑,將自己塞在她入目所及的視力範圍內:
「要不要聊一聊那些人追你的原因?」
不理他。她倒轉半個身子。
「說一下嘛,是不是你白吃白住沒付錢?」
他以為全天下人都似他一般沒格?她丟開殘骨,起身走向小溪,準備洗去一手的油膩,又想到湛無拘的一張大花臉,忍不住也掬水清洗面孔。讓早春的溪水凍得她直打哆嗦。
湛無拘不為沉默而氣餒,跳到溪流上的石子,也跟著洗刷他多日來一直蒙塵的臉,順道拿出刀片刮弄下巴的鬍渣子,仍不死心地與友人對話:
「對了,如果你不想被輕易認出來,就要加強一下女扮男裝的技巧——」
「你說什麼?!」險險驚跌入溪裡,她錯愕萬分地失聲問道。
「女扮男裝呀。」他拍著心口,嗔睞她的大驚小怪。
「你……你怎麼知道我……我是……」
「你是呀。」他點頭強調。
「你……你一直都知道?」
「一直呀!」這又不是什麼稀奇事。
「那你為何都不說?!」竟讓她以為自己扮男裝扮得天衣無縫!
「為什麼要說?就算你喜歡扮成老人或小孩也不開我的事呀,你有特別的癖好嘛。」
「我才沒有!」她低吼。
湛無拘舉起雙手安撫:
「好,好!你沒有,但有又如何呢?我不以為這是很羞恥的事。」
「我是不得已的!」他的眼光教人生氣,她忍不住撥水潑他。
湛無拘輕快地跳過水波,停佇在另一顆石子上,繼續聊天:
「我知道,你要躲黑衣人嘛!他們叫你表小姐,你不是姓姬嗎?」
「我是他們主人的表妹,所以叫表小姐!」跟這種人談話真會發瘋,明明長得賊頭賊眼的,怎麼問出來的話如此愚笨?!
「哦!表哥派人押表妹回去,幹啥?成親好來個親上加親呀?」他玩笑地臆測著。天曉得竟歪打正著,狠狠地扎入姬向晚破碎的心口。
就見姬向晚身形一震,顧不得臉上半濕的溪水與剛剛被撩得半天高的怒火,倏地起身,漫無目標地往樹林深處狂奔而去,不理會湛無拘錯愕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