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找到了,拔身飛起,一個起落便已悄立在姬向晚身後,彎著身子看她在做什麼。
人家說小有靈犀一點通,怎麼他都站得腳酸了,佳人仍不回頭睞他一眼?他不開心了,對著她的左耳吹吹氣。
他的傷應該沒事了吧?杜姨說傷口只有一個銅板那麼小……討厭,耳朵好癢,是他在想她嗎?
她身後的人瞪凸了眼,不相信這女人竟然無動於衷!要是哪天被其它狂蜂浪蝶輕薄去了還得了?!不行,再來一次,他這次不只吹了口氣,還把鼻子埋入她馨香的秀髮中,深深嗅聞。
「哎呀!」姬向晚驀地跳起身。
她終於有反應了,很好很好!可見她沒有背著他讓別人輕薄。他微笑讚許,張開雙臂等著佳人發現他後,驚喜而泣地向他飛奔投懷。來吧!寶貝。
姬向晚筆直向前快步走去。即使會被杜姨抓去畫人像她也認了,她想知道有沒有更進一步的消息。已經這麼多天了,小湛總該捎回一些訊息才是,再這麼呆等下去,她受不住的!她要去問杜姨。
直到她的身影由大至小,由近轉遠,他才自驚愕中回神地認知了一項事實——他和向晚兒既不是兩集笨綵鳳、也沒長出一根叫靈犀的東西,所以不會雙飛,更不會一點通。
想要享受「重逢」的美感,還是得勞駕嘴巴的提醒,否則下場就如現在——佳人愈跑愈遠。
他,湛無拘跺腳兼氣急敗壞地邊跑邊叫:
「小姬姬!你給我站住。」
姬向晚身形一震,倏地轉身,只想確定他的聲音不是出自於想像,但一睹堅實的胸膛阻擋了她的眼光,緊實地摟住她,熟悉的溫暖、習慣了的氣息……
是他!不必看臉也知道是他!
「小……小湛?」她顫抖不已,似問又似呢喃地喚他。
「我來接你了。」抹去剛才的灰頭土臉,重新揚起久別重逢的纏綿意境。
「你沒事吧?杜姨說你受傷了。」她掙開他抱摟,上下打量著他。
「沒事了,只是小傷。你知道,他們有刀我沒有,難免會挨上幾道皮肉傷。」他拉開袖子展示那幾道只剩淺紅疤的小傷口。
她淚盈於睫,再度投入他懷中,緊緊地不肯放。才分開了七、八天,卻像分開了一輩子。要離開他,將是多麼艱難的事啊?!但……倘若他想三妻四妾,她就得走……
「怎麼了?」湛無拘一把抱起她,往正廳的方向走去。她的臉色好灰敗,不會是又想到她那個風流表哥了吧?
「你……你是元教的少主,以後的教主……」她硬咽地開口。
湛無拘哈哈大笑。
「你以為我耐煩成日跟一大群女人攪和?少主只是叫著好玩的,歷代以來,元教還沒給男人當教主的機會。」
「但她們說——」
「隨她們說去,你以為我會乖乖聽命?」知道她的心思是繞著他轉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忍不住低頭偷香。
她被他數日未刮的胡發刺癢得直躲:
「別亂來。你……你真的可以視名利如糞土嗎?」
「我要那些不中用的虛名俗對像啥?」他狂妄地挑眉問。
「那你要什麼?」她抬頭面對他輕問。
「你!」他琢吻她櫻唇:「只要你!」
再一次的低下頭,烙下不容抗拒的情意,直到天長地久——
※ ※ ※
「什麼?!你沒將那些人就地正法?!」美艷無雙的杜曉藍飛身過來,就要教訓她不成材的兒子。
「殺人太不符合我優雅的風格了。」湛無拘在偌大的廳堂裡飛來跳去。
「我們元教的教規第一條就是以牙還牙,你給人下了「赤蠍散」、「夢裡斷魂」,自然要回報以禮,幾時你以德報怨起來了?」
「阿娘,你就是這一點不好。你曉得蒙面人的頭頭是誰嗎?」湛無拘又閃過娘親的一記五爪功。
杜曉藍因為好奇而頓住攻勢。
「誰?」
「費志明。」湛無拘得意地公佈解答。
「誰?」杜曉藍臉皮開始抽搐,極力忍下手癢。
姬向晚低呼:
「是鴻泰鏢局的主事?」
「對,同時也是當年滅了表姨娘一家子的費東城的弟弟。你當年和老爹千里追殺費東城,仇是報了,但沒有斬草除根的下場是一代又一代的報仇來報仇去。」
杜曉藍恍然有所悟:
「是了,我記得費東城是還有一個兄弟。沒料到呀!這也可以解釋了他手中為何有我研製的毒藥了。」原來當年不是遺失了,而是被偷了。
「小湛,你怎麼能肯定呢?」姬向晚實在拼湊不出這種結果。
湛無拘飛坐到她身邊,說明道:
「首先,得從兩名護送秘籍的老乞丐遇襲一事說起。當時他們秘密運往鏢局,為何在不可能有人知曉的情況下,卻被蒙面人追殺個正著?這消息除了丐幫與鴻泰鏢局,不會有第三人知道了——」
「你就知道。」姬向晚不以為然。
「那是因為我看到老乞丐放出的信鴿呀。」湛無拘得意洋洋。改口道:「好吧,不會有第四方人馬知道。」
杜曉藍點頭:
「是了,天下人都知道秘籍將由鴻泰鏢局護送。倘若真讓老乞丐送達了,不僅費志明不敢私吞,還得因此遭受天下高手的掠奪,所以半途蒙面搶劫是上好良策。」
「是呀,阿娘。再加上這些天陪著那頭兒玩耍,他可能決定對我痛下殺手,所以也不太防我識破他的真面目,雖自稱是元教之人,但言談間像是與元教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想了又想,咱們元教近百年來,真說和中原人有什麼過節,也只有費東城那一件了。我記得你說過費東城的原籍就是在揚州,他有一個弟弟,加上與秘籍的事情串連起來,所有謎團也就解停開了。」
「那你不就地解決他們的原因呢?」杜曉藍只想知道兒子打算怎麼解決。她還有丈夫女兒要找,不想被這種渾事耽擱太久。
「今天除非我打算殺光所有費家人,否則只殺一個人是沒用的,因為殺與被殺的仇恨永遠報不完。所以啦,與其讓仇家知道我們存在,進而尋仇,還不如借刀殺人來得乾淨俐落。所謂借刀殺人呢,就是利用他想稱霸武林的野心,讓他成為過街耗子。」
「怎麼做呢?」杜曉藍雙眼晶亮,覺得這真是個絕妙好法子。
「對呀,不必殺人真好,是什麼法子?」姬向晚也歡喜地問。
「呵、呵呵、呵呵呵……」湛無拘再度發出沒頭沒腦的傻笑,兀自想得好樂。
未來將有婆媳關係的兩名女子,有志一同地左右開弓,往他後腦勺招呼過去。「啪」、「啪」兩聲,立即讓他神清氣爽。
「是這樣的,今兒個我回來時,一路上在空中攔劫各門各派的信鴿,在上頭添上幾個字,細數下來,各門各派、各山莊、各世家大致都沒有遺漏了。我在上頭公佈「赤蠍散」以及「夢裡斷魂」的解藥。如果他們還會中毒,就不能怪我們了。」方法一:讓壞人無法栽贓得逞。
「是什麼解藥呢?藥草易不易尋?」姬向晚問。
杜曉藍搖頭:
「兩味毒藥雖凶狠,但解法輕易得緊,當初的遊戲之物哪會費心太多,吃顆石榴就可以解開了。」如果那些江湖人願意相信,自然可以救小命。
「第二步,趁費志明還在練我給的那本秘籍,無暇四處害人時,我們去「借」各大門派的鎮幫之寶集中在費家,並且昭告天下,那麼,你們想那人還會有活路嗎?」方法二: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栽贓得他百口莫辯。
杜曉藍撫掌大笑,拉著兒子道:
「這個好!這個好!讓他們天下大亂,又找不出元兇。討回一口冤氣,日後不必擔心費家人找上門。這法子太好了,快去「借」那些東西吧!」
湛無拘微微笑:
「阿娘,孩兒身上有傷,不宜遠行。加上神州之大,各門派分佈之廣,實不是年幼無和的我所能走得完的。這種小事,還是有勞阿娘吩咐旗下元教眾子弟兵去做吧!就我所知,你率了不少幫眾分佈在大江南北找人,現下正好用得著,有勞您了。」
「喝!不孝子,那你就閒在一邊了?」杜曉藍斥道。
「哪有閒在一邊?我得拐著未來妻子四處遊玩,然後一路玩到鳳陽拜見岳父母呀!」多理直氣壯的借口呀。
於是,翻天漫湧的波濤,震盪著江湖的起落,竟是帷幄在這小小斗室之內區區一人之手。由潛伏暗處的元教所為,無人知曉。
※ ※ ※
在短短半個月之內,江湖上因各門各派的鎮教之寶失竊而天翻地覆,白道、黑道,各門各派間互相猜疑著、打鬥著。然後,如絕處逢生、久旱逢霖,隨著揚州城內外再度被貼滿告示,眾人一傳十,十傳百地令天下人皆知道了,所有失物皆是鴻泰鏢局所為:並且相當體貼地在告示上指出藏匿地點。
數以千計的人全擁向鴻泰鏢局,驚動了正在練《極天秘笈》的費志明。當他兒子跌跌撞撞進來時,他正練到秘籍的第七式「綵帶飛舞掌中輕」,原本飛如彩蝶的錦帛在外人驚擾下,纏了費志明一頭一臉的紅紅綠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