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采梅笑道:
「我比較好奇的是你有沒有給那位阿嬸報明牌?」
「才沒有。不過說也奇怪,那位阿嬸拿我的學號去簽賭,居然中了數十萬,打來一面金牌說要酬謝我,嚇得我再也不敢隨便跑去找我爸了。」她聳了聳肩,頗有不堪回首之吁歎。
其他三人在失笑之餘倒也見怪不怪:
「你忘了?你雲大小姐向來有莫名其妙的幸運,每次抽籤找你去準沒錯,一定會抽到最輕鬆的差事。有沒有?去年我爸的公司辦尾牙摸彩,拖了你一起去吃,讓你代替我爸上台摸彩,喝!隨便一撈,就是小轎車的特獎咧,害得他們董事長的臉都綠了,因為那輛車內定要給他女兒抽到,怎麼知道敗事多多的人事部門忘了把特獎的號碼拿起來。」雖然已說了很多次,但每次林采梅再拿出來說,依然覺得好笑得不得了。更別說董事長耍賴地要求雲晰重抽一次,好死不死,仍是抽出特獎。到最後,林家從此由機車族晉陞為有車階級,真是大快人心!
「你的手氣真的好得很離譜耶。你自己說,是不是有天眼通卻不肯讓我們知道?」劉之帆搖晃著雲晰的手直問。她最喜歡聽這種奇人異聞了。
雲晰指向自己的眉心。
「你們誰看到我這兒多長出一隻眼睛了?連顆痣也沒有,還妄想有天眼哩。愛做夢。」
「咦?」路加寶突然睜大眼,趨近雲晰。
「怎麼了?」雲晰的眼也瞪得不能比她小。
路加寶揉了下眼。
「剛才好像看到你眉心浮出一點紅紅的顏色。」
「有嗎?」
「沒有啊,沒有長痘子,也沒有被蚊子叮。」林彩梅伸出手觸摸。
「哎呀,不要摸了啦,眉心都搓熱了,」雲晰有此難受地把身子往後挪。從小她的眉心就特別敏感,有時還會隱隱抽痛,甚至浮現隱約的血紅色,但因為次數不多,也就不甚當成一回事。現下教采敏這麼一搓弄,又發熱起來。
劉之帆拉回兩位朋友坐回位子上。
「好了吧,你們。快把東西吃光,我們好再出去逛街呀,難得今天天氣不算不錯物價品又多。」
在眾人的注意力又回到食物上時,雲晰卻因眉心的灼熱感而兀自惴惴不安起來。
那種不安感令她四下張望著人群,不知想搜尋些什麼。在一種不甚清晰的動念下,只覺得眉心愈來愈熱,熱得幾乎要痛起來了。。。。。。
千禧年的第一天,全世界的人口似乎都上街慶祝新年的來臨,而在這些一望無際的黑壓壓人群裡,有什麼。。。。。。是她在等待的嗎?
像等待了千百年那般的,終於到來了嗎?
好熱。。。。。。好熱。。。。。。
有什麼東西驅動著那隱隱的迫切?
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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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式飲茶的三樓包箱區,一名衣著筆挺的男子驀地止住一串命令的下達,教下屬們俱上一楞,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了?遲。」楊遲的好友兼事業上的好夥伴歐陽達開口問著。
「對不起,失態了楊遲迅速回神,立即又針對今年度的營運方針以及必須達到的目標進行說明與要求。但腦袋早已分神地思索起剛才心口那突然來的一悸所為何來?
他是「巨陽集團」第三代的繼承人之一。之所以叫楊遲,則是因為他雖是大房所出,卻是足足小了二房、三房的子女十歲以上。他的父母在結婚十五年後才生下他這個獨生子,使得楊家素由長子繼承的常規在第三代有被打破之虞。叔叔們所出的子女皆早把勢力延伸盤踞入集團裡自成派系,而他這個年方三十、三年前才投入集團的「小伙子」看在四、五十歲的堂兄姊眼中,簡直是不成氣候的小毛蟲;在虎視耽耽於大伯手中掌門令符之際,不認為這個大房所生的小子,會對他們造成什麼威脅。
巨陽的創辦人楊令傑對楊遲有私心上的偏愛,但也相對的嚴厲。從他進入巨陽以來,不斷派他往英美、東南亞、大陸各地區任職;工作很雜,目標不一,要求的卻是最完美的結果,直到大老肯定了他的能力,才會同意他回到台灣,進入核心層經營自己的地位。
這是每一個楊家人必經的磨練,通常會磨上個十年左右。但楊遲只用了兩年半,便順利調回台灣。當然,親友間的閒言涼語是聽不完的,全傳著大伯楊恭因不捨獨生子在海外吃苦,動用總執行長的職權,讓兒子提早回來;也好趁大老尚健在於世時,承歡膝下,爭取到優先繼承權。
大老給了楊遲一個小組,要他推動網路事業,看準了未來人類的生活將與網路密不可分。在大老九十歲大壽來臨那天,他要看到成果。
半年前甫回到台灣,他在踏上台灣的那一剎那,腦袋亦是一瞬間抽成空白——如同剛才那般。
這種情況並不常有,但也不該有,所以他會為此陷入深思,想著一切的由來。
剛才是怎麼了呢?
在輪到其他人起身報告時,他分神地把眼光掠向窗外。漫無目標地搜尋,似乎是唯一的方法。
而他甚至不知道「解答」將會以什麼樣的面貌來呈現。
當幕僚會議終於結束,他也收攝起所有不該有的思緒。像要甩開什麼似的,他率先起身——
「走了。俱樂部那邊還有一群豺狼虎豹等著我們登場。」
在此刻這個理應全力以赴、奠定自己地位的時期,任何一種無關於公事的遐思都是在浪費腦細胞。
不待下屬替他拉開大門,他已自行打開門大步跨出包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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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鏘!」地一聲,伍拾元的硬幣一路滾出茶樓的大門外,卡在下水道口的縫隙間。
「哎呀!討厭。」劉之帆跳腳步不已,連忙追了出去、決心要搶救回她的零用錢。
平均分攤飲食費是好友間行之已久的默契。
「我來幫你。」將自己該分攤的金額交給采梅去結帳後,雲晰轉身走向大門,不小心心鼻尖撞到一名男子的肩膀。噢!好痛。
肩膀的主人下意識地伸手扶住她一隻手臂,穩住她。
「還好嗎?」中低音的男聲有禮貌地輕問。
「對不起,我還好,謝謝。」沒臉抬頭面對自己的冒失,她捂著鼻子跑出去。
楊遲將信用卡交給櫃檯之後,不由自主地回頭想找出剛才與他擦撞到的那一抹纖小青春的身影。但因新的一波顧客的湧入,令他再也無從掃視到,更別說他甚至沒注意那名少女穿著為何了。
自己是怎麼了呢?低頭簽名時,他輕輕自問著。
「楊先生,您的卡,歡迎再次蒞臨。」櫃檯小姐笑靨如花地雙手奉上他的金卡。
「小晰,剛才你撞到的那個男的很帥哦,你有沒有注意到?」林采敏結完帳出來後迫不及待地問好友。
雲晰終於以一根髮夾挑出那枚伍拾元,抬起頭想了下:「我沒注意到耶。剛才那麼糗,我怎麼好意思面對一張可能會嘲笑我或憐憫我的面孔?」
路加寶笑道:
「拜託,雲晰從來就不會區分什麼叫好看、什麼叫丑。就算你為一名帥哥流乾了口水,她還是看為出來『帥哥』的標準在那裡。她呀,不折不扣的一視同『人』。」
林采梅正好看到那名帥哥正要上車,興奮地拉過雲晰。「你看,就是他啦!快看一下,他要上車了!」
等到雲晰弄清楚了林采梅要她看的人是哪一位之後,那位仁兄的車子早已揚長而去。她點點頭。
「嗯,很黑又很亮的賓士車,看起來很貴,坐起來也應該很舒服。」
「拜託!」林采梅呻吟。
劉之帆哈哈大笑道:
「你明知道我們雲晰對男人沒任何憧憬的。她上輩子八成是清修的尼師或修女。」
雲晰皺皺鼻子。
「才不會。我覺得這樣很好。不見得非要好到與人相濡以沫淡可,那樣很奇怪。」
「哎呀!你不明白啦!小孩子一個,我們就不怪你了。」劉之帆點了下雲晰的鼻尖。
一群好友笑笑鬧鬧地再度投入千禧年第一天的洶湧人潮中,早將剛才帥哥的話題拋到腦後。
陣陣微寒的春風掠過髮梢,雲晰揉了揉鼻子,總覺得有一股奇特的男性香味殘留在吐納的呼吸間,剛剛那人是不是擦香水呀?
男人擦香水很奇怪。
但這一種香味挺好聞的,很清爽、很舒服,像陽光的味道。。。。。。
但未免太厲害了,居然可以沾染上她,而且殘留不去。好奇怪。。。。。。明明剛才不覺得那人身上有味道的,怎麼。。。。。。她會逐漸被這種味道包圍?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第三章
跟著母親來飯店參觀一場名為「愛情」的金飾展覽,雲晰站定在大電視牆前方,看著一幕又一幕的金飾廣告。拍得很唯美、很動人,但她看完後卻只有更深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