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紫翎立刻把憋在心頭許久的疑問脫口而出:「首先我想知道的是,這兩年來,高氏傳播的業務狀況,根據我所調查的資料顯示,這兩年內高氏傳播曾有八次將幾乎到手的大案子拱手讓人的紀錄,而且這八件案子正巧都是你親自接洽的,更令我驚訝的是,這八件案子最後都是由丁氏傳播所承接。而據我所知,兩年前丁氏傳播還是個剛成立不到兩年的廣傳界新兵,照理他們根本不可能從已享有盛名、獨霸一方的高氏傳播奪去這八個案子才是,何況這八個案子都是由你手中奪去的,這太令人費解了。還有,這兩年丁氏傳播從公司裡挖了許多重量級的人才,你不會不知道吧!但據我所知,你似乎也沒有採取過什麼應對的對策,幾乎是擺明了予取予求的態度,這對一個正常而明智的經營者而言,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我敢斷言,丁氏傳播能在短短兩年內,以一個新兵的姿態竄升為三大傳播公司之一,你高大總經理實在是大功臣一個,功不可沒呀!不知丁氏傳播有沒有頒給你一個最佳功臣獎呀!關於這一連串的事,請你給我一個能說服我的好理理,可以嗎?」
她一口氣說到底,多日來的疑問一掃而空,心情頓時開朗了許多。
而高雲的表情則在她說話的時間裡,少說已換過十種了。現在他展露出來的則是無言的沉默。
狄紫翎捺著性子等著他發言。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高雲卻始終沒有開口說話,雖然他一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是沒把話說出口就不算數。
等了三分鐘之後,狄紫翎再也按捺不住了,她有些惱怒的說道:「請拿出你的誠意好嗎?高雲!」
而高雲還是眉頭深鎖,不吭一聲。
狄紫翎真的生氣了,她不客氣的拍了他面前的桌子一聲,開口罵道:「你到底有沒有心要回答我的問題!如果你實在不願意說明的話,也請你動動尊口,告訴我這個可憐兮兮、又不懂得看老闆臉色行動的小小特助一聲,可以嗎?高董事長兼總經理!」她可以說是極盡嘲諷之能事。
高雲並沒有生氣,反而是一臉歉然的瞅著她。
「紫翎,其實我……」
瞬間,他臉上的歉然轉變成無盡的痛苦,看他那痛不欲生的神情出現在那張俊美無瑕的臉上實在教人心疼,狄紫翎差點兒軟化下來,不再追究的安慰他,就像歷任的特助一般。
但是,狄紫翎終究是狄紫翎,她不是那種會因私害公的女人,雖然她也為高雲那令人心疼的表情而心生愛憐,但她絕不會因此而放棄追問真相。
於是,她深吸了一口氣,冷冷的、不帶感情的說道:「如果你再不開口,那麼我們的合作關係就到此結束!」
她是百分之百玩真的!
「紫翎?!」高雲真被她的話嚇壞了。
「我無法和一個誠意不足的人共事,真是抱歉了!」狄紫翎絲毫不為所動的說道。她說完就打算走了,毫不留戀。
「紫翎,你不要走,我告訴你!」高雲幾近絕望的叫道。
然而,狄紫翎還是背對著他,「你不必這麼勉強!」
「不!我是真心想告訴你,毫不勉強的!只求你別走!」他的聲音充滿難言的痛楚。
狄紫翎終於軟化了一些。她的直覺告訴她,這檔事鐵定帶給高雲很大的創傷,否則他不會一副痛苦不堪的神情。
室內再度沉寂了下來。
狄紫翎挨到他的身邊,一反方纔的強硬態度,溫柔體貼的說道:「高雲,我知道這件事可能是你的痛處,但是請你相信我,我是真心想幫助你的,所以請你把真相告訴我吧!」
高雲很想擠出一個笑容來,但他卻失敗了,他實在太痛苦了。
「你是第一個把我逼到這步田地的女人,為什麼……為什麼要逼我!」他痛苦至極的低吼。
狄紫翎聽得出來,他的言語間並沒有所謂的責難,反而充滿了沮喪和懊惱,卻又是極度沉痛無奈的。
「因為我真的在乎你,把你當成我的朋友,而不僅是上司和屬下的關係!」這是狄紫翎的真心話。
高雲用不敢相信卻又帶著無限感動的眼神凝視著她,她被他那熱烈的視線看得心都痛了。
「我能不能問你,丁氏傳播是不是那個有名的丁氏企業集團旗下的企業?」這是狄紫翎很想知道的答案之一。
高雲無力的點點頭。
狄紫翎眉頭不禁微皺,「那丁氏傳播的老闆是不是丁允辰?」
只見高雲像觸電般猛然抬起頭,幾近驚叫般的說道:「你認識丁允辰?!」
狄紫翎倒抽了一口氣。果然沒錯!
「這個世界還真是夠小了!」她忍不住低咒一聲。
「紫翎?!」她的態度令他更加惶恐不安。
狄紫翎看看眼前的男人,思忖了片刻,才淡淡的說道:「說不上認識,只是他正巧是我們家的大恩人,見過幾次面罷了!」
「恩人?!」高雲更加詫異不已。
而紫翎卻不想把話題扯遠,旋即轉回了正題,「我和丁允辰的事應該不是那麼重要,我想知道的是你和丁允辰的關係!」她單刀直人的說道。
錯不了,這鐵定就是所有謎團的關鍵!
高雲臉色一變,冷不防的失聲怪笑。
對於高雲的失控,狄紫翎非常意外,她所瞭解的他,以及同事口中的他,一直是個情緒穩定、溫柔優雅的貴公子,像這樣狂笑真是頭一遭。
「有什麼好笑的!」狄紫翎沒好氣的嚷嚷。
高雲用一種很冷又充滿痛楚的聲音、出其不意的說道:「是他派你來的嗎?」
「他是誰?」她反射性的問道。
「丁允辰!」他的笑容變得更加悲哀。
狄紫翎一聽立刻火山爆發,她再也顧不得什麼情面了,怒氣沖沖的吼道:「高雲,你給我搞清楚,我和丁允辰一點關係也沒有,我今天會站在這兒,純粹是因為我關心你,你如果再信口胡縐,我立刻就走人!」
「紫翎,對不起,是我不好,你別走!」他情急之下,居然伸出手去拉住她。
看他那彷彿是被主人丟棄的小狗般的可憐相,她的氣頓時消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愛憐。
「只要你告訴我真相,我保證我絕對不會走!」她堅定的說道。
「當真?!」
「當真!」
「無論發生什麼事?」
「無論發生什麼事!」她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高雲這才收回拉住她的手,他的思緒開始飄向遙遠的過去——
「我的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便去世了,留下年幼的我及柔弱的母親,還有這間公司,那時親戚們競相爭奪,企圖分割父親留下來的公司,正在我們母子倆走投無路之際,一個改變我們母子及高氏傳播命運的男人出現了……」
他停頓了一下,閉了閉眼睛才繼續接著說道:「他的出現使得高氏傳播免去被親戚們瓜分的命運,同時,他對我們母子非常照顧,不但盡心盡力的栽培我,對我母親更是萬般柔情,為了我們,他甚至犧牲他自己公司許許多多的利益,不惜任何代價的支持高氏傳播,使高氏傳播在驟失龍頭之下,依然能屹立不搖的安渡難關,日益茁壯,而我也一直把他當成父親一般的敬愛他。幸福快樂的日子一直持續著,直到那什事發生為止——」
說到這兒,他的聲音幾乎都啞了,他再度陷人痛苦的思緒中,久久未再開口。
而狄紫翎則以一種非常瞭解的心態看待這件事,耐心的等待著這個痛苦的男人再度開口。
約莫過了半個世紀的時間,高雲才又沒頭沒腦的說道:「他和我母親出遊而雙雙死於一場車禍之中,那時,我正好服完兵役退伍不久,對於兩個最親愛的人突然死亡,我自然受到很大的打擊,但是緊接而來的事情才是令我最受震撼的事。那個男人的兒子找上門來了,他用一雙含恨的眼睛盯著我,惡狠狠的對我說,是我和母親奪走了原本應屬於他們一家人的幸福,因為我們,他的父親撇下了他們,而把所有的心力放在我們母子身上,甚至背叛了他們的母親,移情別戀愛上了我的母親,使他母親因而變得憤世嫉俗,終至神經衰弱,成天像瘋子一樣又哭又笑的。一切的幸福都被我們母子奪走了、破壞了,現在居然連父親都死了,而且還和我的母親死在一起,他的母親更是深受刺激而導致精神分裂、神智不清,他和他的妹妹因此成為大家的笑柄,所以他恨我,他永遠不會原諒我這個罪人的兒子,永遠都不會……」他的聲音聽來像在低泣般,教人聽得心酸不已。
「他就是丁允辰,而那個男人就是丁允辰的父親?」狄紫翎淡淡的說道。
高雲痛苦不堪的將臉埋入雙掌之中。
於是,狄紫翎替他把接下來的故事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