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該不該坦率地面對你這道問題呢?」
溫榮作搖搖頭,表示不用,也表示不在乎她的回答為是或否。
「另外,從小你就老在我面前擺高姿態,記得嗎?」
「而你永遠地讓著我,追著向我道歉,我老是笑你沒骨氣,對不對?」
想起往事,兩人的笑容,不禁也添了些童稚。
「韻雯……」
鄭韻雯舉起手,手掌心向著他,制止他進一步瞭解她的心思。「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們共有的回憶已有好多好多,何必非要掏心剖肺呢?」
「你還是堅持只相信自己的理智?」
鄭韻雯未作回答。看著眼前唯一令她動過心的男子,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因過於理性而放棄了他……同樣的,溫榮作不也因為執著於身份地位上的差異,而將藍晴依拱手讓給閻琮修?偏偏閻琮修又因過於自傲自戀,而堅決否認他確實也動了心……
唯獨藍晴依 她勇敢地面對了自己的感情——卻也因對象是倔傲無比的閻琮修,而被狠狠地刺傷了心……
想到此,鄭韻雯突然好生無奈。她習慣性地伸手夾了根煙——
「煙少抽點。」溫榮作體貼勸道。
「哦!」鄭韻雯難得接受他的勸辭。「到了那邊,小心點……」
溫榮作望著微亂的波浪捲發下,素淨的美麗臉孔……心中突然湧起邀請她與自己共度一生的念頭,但隨即暗斥自己的衝動。
鄭韻雯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但她沒有點破,只是朝他嫣然一笑,「如果可能,希望我們三個人還能再聚聚。」
「希望如此。」溫榮作附和。
看著她的笑容,他覺得藍晴依說得沒錯——他和鄭韻雯,終究會在一起的……總有一天,當時間將兩人之間所有煩雜的成分沉澱,直到剩下真愛的時候,他們會在一起的。
所以眼前的分離,只是暫時……
* * *
黎日揚扭亮床頭燈,瞇眼看燈旁的鬧鐘,午夜三點,誰這麼無聊來他的門前猛按鈐?
他等了一下,門外按鈴的人顯然沒有離開的意願,他不得不翻身下床上去應門。
見著來人,黎日揚尚濃的睡意全然退去!「琮修?」
閻琮修拍開半啟的門,帶些酒意往裡頭走去,不理會黎日揚疑問的目光,直接頹坐於沙發中,兩手則撫著額頭,神情有些煩悶。
黎日揚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滴酒不沾的閻琮修竟然喝了不少,且還在半夜跑來猛敲他的門;依閻琮修這種反常的舉止來看,總不會是為了公事。
黎日揚沖了杯熱茶放在他身前的茶几上,並不主動詢問他的來意。
閻琮修按揉著隱隱作疼的太陽穴。該死的!他不應該去碰酒的,否則頭不會痛成這樣!他拿起熱荼一口喝乾,兩手插進濃密的黑髮裡。
為什麼?他按計畫甩開了她,應該高興才對,為什麼反而覺得心煩不已?為什麼她受傷的眼神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該死!為什麼他覺得他該相信自首至尾都是他在誤會她與溫榮作?!為什麼他希望她真的懷了他的孩子?喔!該死!難道這就是鄭韻雯所說的後悔?如果他讓藍晴依就這麼離開身邊,他真的會後悔?
笑話!天大的笑話!閻琮修奮力在桌上一拍,他自己不是也說過,甩開一個女人,絕不會讓他後悔?哈!天大的笑話……
他扯動唇角想大笑,卻發不出聲音;結果只是仰起頭,望著天花板,身子癱向椅背。
「我再幫你倒杯茶。」黎日揚拿起茶杯,站起身。他明白除非閻琮修自己想說,否則他是問不出什麼的。
「我……」當黎日揚走到飲水機前,閻琮修突然開口,「我要她簽下離婚協議書了。」黎日揚轉過身看著閻琮修。他早猜到會有這麼一天,但他沒想到,閻琮修在敘述這件事時,神情竟會如此悵然,且語氣中含有濃郁的不捨與悔意。可見,閻琮修還是動心了,卻硬是不肯承認。
「她怎麼說?」黎日揚繼而想到,藍晴依必是傷得更深。
為了兩個多月前閻琮修突然要鄭韻雯進公司的事,黎日揚曾見過藍晴依。他發現當他和她提起閻琮修時,她的眼中不再泛起一層厭惡,反而有著一些無奈與一些掩飾不住的情懷;當時他就知道,這女孩愛上閻琮修了!
「琮修,她……晴依願意和你分開嗎?」照理說,如果藍晴依發現了自己的心情的話,應該會試著向閻琮修傾訴才是。
「即使不願意,她也不得不離開!」話雖說得強硬,閻琮修緊皺的眉峰卻又攏得更近了些。因為藍晴依閃爍著淚光的雙眼又出現在他眼前了……他用力甩了兩下頭,甩掉眼前的她。他是不是喝醉了,思緒才會完全失去控制?
「但是你真的對她毫無感覺嗎?琮修,前一陣子你經常不在公司,不是都在家裡陪她嗎?」看來,黎日揚得對他做些開導。
閻琮修瞪了他一眼。那是因為他以為藍晴依懷了孕,怕又發生意外,所以常留在家裡;沒想到他什麼都沒說,便讓黎日揚直接猜中了心事。
他才不怕閻琮修犀利的眼神。好不容易終於等到這個適當時候,怎能不把握機會,將心中的話一吐為快?「你真的對她沒有感覺嗎?我的意思是,從我們在茶藝館聽到他們的談話,你決定娶她的那一刻起,一直到現在,你對她仍是一點憐惜的感覺都沒有?」
「你到底想說什麼?」
走回沙發旁,黎日揚將熱茶放在他身前。「當你在教堂裡從她父親身邊接過她的手,你心裡想的卻是要讓她不由自主依賴你後,又狠狠把她甩開吧?」
閻琮修一驚,黎日揚居然這麼瞭解他!
黎日揚接著又說:「我想問的是,到現在你還是想這麼做嗎?」
「廢話!我不是都這麼做了?」閻琮修拿起熱荼,以掩飾先前的驚訝。
黎日揚笑,閻琮修口頭上雖這麼說,他的表情卻未作配合。「做了之後呢?當她真的離開你的視線,你不覺得你有些後……」
「後悔是嗎?」閻琮修重重地放下茶杯。「你到底想說什麼呢?為什麼你也認為我會後悔?真是可笑!我不過是回復我以前的日子罷了,有什麼好後悔?你看過我做過什麼事後在後悔?」
「那你現在在這裡幹什麼呢?既然你如願甩了她、回復到以前的日子,你又何必三更半夜跑來這裡告訴我你和她離婚了?」黎日揚有些洩氣,明明所有事情都擺在眼前了,他卻還能這麼固執。「你的表情一點也不像是來找我慶祝你回復單身!」
閻琮修面無表情看著他,突然也不曉得自己怎會在酒吧裡灌了一大堆酒後,便來到這裡;難道他潛意識裡希望黎日揚也勸他去追回藍晴依?
不,不!他不會去追回地,他不會承認自己根本不想讓她離開。
「你說得對,我不該來這裡打擾你。」他站起身往門外走。
望著他欣長的身影,黎日揚直覺若讓他就這麼走了,他們所做的一切就都是枉然的了。「雜誌寫的是真的吧?」黎日揚在閻琮修走到門邊時又開了口;許是因夜太寂靜,這句話在屋裡、在閻琮修的心裡,竟都起了回音……閻琮修停住了腳步。
黎日揚猜得到他現在的表情。「其實你也愛上了她,卻又害怕她投向溫榮作的懷抱。」
閻琮修雙拳緊得青筋隱隱浮動。他轉過身,是一如平常深不可測的表情。「連你也在自作聰明了嗎?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我一直在嫉妒溫榮作?說我真是可憐,連怎麼表示愛都不懂?說我自以為掌握得很好的一切,卻終是栽在一個女人手中?」
黎日揚暗自歎了一口氣,「你到底在堅持些什麼呢?琮修,聰明如你,你心裡該明白你並不願意失去她。」
閻琮修僵了一下,勉強露出一絲冷笑,「聰明如你,又怎能明白我心裡究竟是怎麼想?」
黎日揚也學他,露出淺笑,「很簡單,你不敢承認你愛上她了。」
那笑容卻激起了閻琮修的怒意,他失控地吼道:「我愛上她?我愛上她?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巴不得我愛上她了呢?從我娶了她之後,我一直在傷害她!如果我真的愛上她了,我又怎麼會這麼做?」
「所以說你不敢承認!」黎日揚又笑。太好了,他就是想激怒閻琮修,讓他正視他心中的真實想法。「琮修!我不相信你真的只為了想懲罰她的出言不遜而娶她?就算如此,我想請你問問你自己,有一回在車行遇見她,她臉色蒼白,是誰留下我一個人吃飯,自己卻趕回家?」
他刻意停了一下,讓閻琮修回想起當時的感覺。「還有,是誰因心神不寧而救了險些喪命的她?當你以為她為了想離開你而自殺時,你為什麼憤怒,為什麼心疼?當你知道藍晴依和溫榮作可能相愛的時候,你又是以什麼心情去製造那椿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