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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席絹

  邵離對燕樓的內部事務不願多知道,只道:

  「葉樓主既是這番心思,不管出於什麼借口,他終會有這得邵某不得不出手的一日,邵某也相信會有那麼一天,但不會是現在。也不能以這理由。」

  水柔柔聞言一怒!

  「你是說我不值得你動手嗎?你竟是為這原因而拒絕比武嗎?!」

  「水姑娘,邵離不是君子,雖是不欲做無謂的打鬥,另一方面也是高攀不起水姑娘,無意於……」

  「你是要說不喜歡我?!」她厲聲打斷。

  他看著她,端肅道:「很抱歉。」

  「你這是真心話?還是只想要我死心?」她移近他,但他退開。兩人之問始終維持七尺以上的距離。

  「很抱歉。」再度說著。

  「我不要聽你的抱歉!你!你別忘了,我燕樓的實力足以踏平季府!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別想順利處理季府的災難!」她又氣又急,一心只想逼他說些別的,或讓他別再說出這種傷她心的話,於是口不擇言,威脅之意盡出。

  邵離靜靜看著她,面無表情。雖然沒有笑,但也看不出生氣的樣子。

  水柔柔繼續威脅:

  「還有你的小妹!那個備受你疼愛的女孩,我不會放過她的!你要知道,燕樓沒有刺殺不了的人!我不允許你對其他女人好!」

  ……卻總是對她不好。這樣傷她心的喪氣話,殺了她也說不出來呀。

  「你別認為我做不到,我說到做到!」她低吼。「你說話呀,邵離!」

  邵離輕道:

  「邵某知道水姑娘的能耐。」

  她看著他,想從他眼中搜尋到對她的一絲忿怒或戒備,就算是恐懼也是好的,可是……她找不到。

  「也知道你說到必會做到。」他又道。

  「你不擔心嗎?你是最重視朋友的人了……」

  「我擔心。」他點頭。而水柔柔揚唇,但也只有那一眨眼的時間。因為他接著道:「儘管來吧!邵離從不接受威脅。」

  她震驚地退了一步!他……他要與燕樓為敵?

  「你,可以有別的選擇,你可以安撫我,不必與燕樓交惡……」她不想要這樣的結果呀!

  邵離搖頭。

  「戰書是你下的,雖非我所願,但,我接受。」說罷,確定她的身子已完全恢復,他轉身走人。

  「你不管季府的死活了嗎?那……那我一定會先殺湛藍,你沒法時時刻刻保護她的!」她追在他身後叫。

  「你盡可試試邵離的能耐。」

  第九章

  「娘,做人應該做好人,還是壞人?」小丫頭問著。

  時序進入夏天了,山上的天候溫和舒服得緊,母女倆相偕到後山採花。艷麗的花朵蓬勃綿延到天邊,紅紅紫紫地好下讓人目眩神迷。它們很美,也很毒,是稀世罕見的毒花,丫頭的母親花了好多年的功夫才成功種出今日這等規模。

  正在研究一門「以毒攻毒」學問的美婦,抽空回答女兒的問題:

  「你想做好人就做好人,反之亦然。」

  「可書上都說,邪不勝正,惡有惡報呀。那表示做壞人的下場不好耶。」

  「做好人的下場更慘。所謂的惡有惡報,都是惡人享遍天下好處、壓搾完天下利益之後,才給惡報去一條命。要是正在『報』的那時候,再出現一個老冬烘來振臂疾呼以德報怨什麼的話,最後作惡的代價不過是哭出兩滴懺悔的淚水就抵銷了。」美婦將一朵花放在鼻尖嗅了嗅,吃下一片,然後再呸出來。

  「那是說當壞人比較好了?」對耶,書上的忠臣烈士都是死後才被追封名號的,而奸臣都快活健康得囂張一輩子耶。差點被書給騙了。

  「也不是。只要你別被『好』、『壞』這兩個字所局限,日子便會過得比天下人快樂許多。」摘了滿滿一籃的花,她牽起女兒的手往回家的路走去。「壞人活得長久,不是因為他們懂得做壞事,而是他們腦筋靈活會變通權衡;好人老是吃癟、活得艱辛,乃是因為他們笨,被無謂的原則所拘束,自恃善良正義,便自大自得,睥睨一切。就算一座山當他的面前崩來,他可能還會覺得不需要躲,因為老天有眼,不會讓山壓到他。」

  「堅定自己的原則不好嗎?」

  「堅定一個大原則當然好,也必要。只是若瑣碎到處處是原則、規矩,那就是自找麻煩的笨蛋了。」

  小娃娃覺得聽不太懂。「娘,這又是怎麼分別呢?」  由於美婦心中掛念著正泡在寒冰湖等她調解藥的夫婿,只好不負責任地說道:「以後你就會懂啦,待你看到那兩種不同的、有原則的人之後,你就能瞭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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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有些難以置信、不可思議,但是邵離還是出口叫了一聲:「藍。」

  然後,前方那一個中年僕婦打扮的嬌小婦人倏地渾身一震,跳得半天高。

  「真是你?!」那他方才真是沒瞧錯了?

  「你怎麼會知道我是湛藍!」僕婦低沉的聲音裡滿是興師問罪的氣忿。跳過來邵離眼前,雙手叉腰,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仰得高高的。

  邵離一邊驚奇地欣賞湛藍完美的易容,左看右看地找不出破綻,然後一邊回答她:「方纔我看到走進假山後頭的明明是二少的侍僮,叫小閒的,但一會後走出來的卻是老夫人身邊的劉大嬸,好奇之餘,試著叫看看。」

  湛藍聽了像是比較不忿怒了。

  「不是我的易容術太差勁?」這是她不能忍受的。

  「當然不是。你的技術完美極了,連聲音也……」他突然問:「你這聲音,是吃藥嗎?」實在不習慣在認知她是湛藍時,眼裡看的、耳裡聽的,卻是一名貨真價實的老婦。

  湛藍搗嘴呵呵直笑——這正是劉大嬸的習慣動作:

  「對,吃了一點藥,想變什麼聲音都可以喔!」

  了不起。他點頭,雙手環胸道:

  「那你今天扮了小閒,又扮了劉大嬸,這是為什麼?」

  湛藍看了下四周,這個地方向來偏僻,不過她還是再確認一下……

  「這方圓一里內,只有你、我與路奇。」邵離道。

  雖然如此,不過她還是拉住他的手往隱密的假山後頭走進去。

  假山後面有點擠,因為那裡正睡著兩個人,劉大嬸與小閒。邵離仔細看了下湛藍,很確定她一點愧疚的模樣也沒有,把兩個人放倒在這裡,對她來說只是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

  唉……對這樣的一個沒啥是非觀念的丫頭,他恐怕得一輩子代為提心吊膽了,不管是盯著她別胡來或防止別人來殺她,都是辛苦的工作。

  他有點認命,並且決定把她拴在身邊看管。畢竟……這世間已經夠亂了!防止世道更亂這重任比之於他的獨善其身原則來說,是重要許多的呀……

  湛藍當然看不出來邵離心中正在哀怨地歎息,逕自開心道:

  「中午過後就要開始比武擂台了呀!我剛才扮成小閒打聽到只有老爺、少爺們與府衛才能在現場觀看,其他家眷都要被保護在北園裡不許出來。後來因為老夫人希望能一直得知比試情形,所以決定派有點功夫底子的劉大嬸隨時奔走前後兩邊,報告最新消息。那我只要扮成她,便可以觀看比試了!」她對自己的盤算滿意極了。

  邵離失笑,作勢要敲她的頭。而先前已經嘗過他手指威力的湛藍,當然抱頭跳得老遠。

  「為什麼要敲我呀?大哥不許我去看嗎?」要是這樣,就太沒道理了。

  「傻丫頭,何須這般大費周章?跟在大哥身邊,你便可瞧得高興了,扮成劉大嬸跑來跑去,你能看到些什麼?」這丫頭變笨啦?難道他還會趕她嗎?

  湛藍搖頭:

  「不行呀,我會讓你分心的。要鎮住整個場子已經夠你累的了,要是其中有人想利用我來牽制你,或乾脆殺了我,那時你不就忙昏頭啦?不行,我得確保你不會分身乏術,若你左支右絀地,容易有危險。」

  這孩子!邵離微笑,心中訝異又感動。不過他開口道:

  「娃兒,信不過大哥能周全你嗎?」

  「大哥當然可以的,但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呀!」雖然不知道邵離武功有多好,畢竟沒看過他跟別人比試,可是她是對他有信心的。

  「藍,我真不喜歡看你戴著老嫗的臉。」他道。

  「那這樣呢?」說罷,已經撕下那張面皮。面皮下是一張小閒的臉。

  變臉的奇景讓始終像影子一般無聲無息立於邵離身後的路奇,被驚得退了一步;而邵離雖訝然,但是因為先前已經知曉她的本事,所以沒太驚嚇,只道:

  「你這張臉皮下,還有幾張臉?」伸手拿過那張老婦的臉皮,很薄、很細緻,上頭連毛孔都沒少,而面具下方還填進一些膠狀物,才能貼成如劉大嬸本人一般的圓臉。

  這回是小閒清亮伶俐的聲音:

  「今天沒準備太多,只有這兩張,再下面就是原來那一張了。」

  「你這樣粗魯地撕,沒事嗎?」他關心地審視她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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