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瞥了眼坐在那兒,雙眼老向他放電的胖妞,他渾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好個可怕的女人哪!
"任公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們的話啊?"這位頗有威嚴的男子不悅的嗓音拉回了他的思緒,"半個月前,你在楚家坡救了我們家小姐,我們無以為報,只盼望這樁婚姻能給你帶來幸福美滿的生活。"
哈,這張不苟言笑的臉實在無法讓他聯想到幸福。抿唇一笑,任翔突然僵住了身子:"慢著,你說什麼?我救了她?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那女人哀怨地瞪了他一眼,聲音倒也悅耳:"恩公難道忘記了?在楚家坡,奴家被三名大漢追殺,好幾次就要命喪刀下,全靠思公大發神威,將他們趕跑,事後恩公還向奴家要了百兩銀子作為報酬。恩公難道忘了?"
這倒像是他的作風,任翔嘿嘿笑著:"可是,我好像真的沒到過楚家坡,也沒救過你,如果有,我一定會留下深刻的印象。畢竟如姑娘這般的'花容月貌',任誰見了,都會印象深刻的。"
他已經說得很委婉了,這位威遠鏢局的大小姐,有肥胖臃腫的身材,五官也是腫大難看,臉上佈滿痘疤;看來,只有那雙晶瑩的眼睛比較特別,而且,似曾相識的感覺逐漸抓住他的思緒,可是,他肯定他不曾見過她,如果有,他一定會記得的。。
"莫非恩公不記得奴家了?"那女子抽出手絹,裝模作樣地哭了起來。。
"別……別這樣,有話慢慢說嘛!"唉!任翔在心底暗歎一口長氣,他生平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淚,她這一哭,教他一個頭兩個大,恨不得躲得遠遠的,眼不見為淨。
"恩公--"她一聲嬌喊,身旁的男子忿忿地出聲。
"小姐,別在這裡惹人反了,我們這麼低聲下氣地求他,他都不為所動,以為我們威遠鏢局好欺負!哼!我們走,任翔,我們的梁子是結下了。"
任翔離開了他的座位,匆忙來到他們面前:"慢著!我想,這其中一定有誤會,我確實沒有到過楚家坡,也沒救過這位小姐,請你們弄清楚,不要冤枉我。"
他不需要解釋的,不是嗎?最好讓這一男一女徹底離開他的視線,如此一來,豈不天下太平,他也不用為此頭痛了。"'
"可是,我看到的人明明是你啊!你的長相、你的身材,甚至連這身綠色長衫都很像。分明是你救了我,為何不肯承認呢?"這女子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莫非恩公是嫌我醜才不肯娶我?"
"不……不是,長得很像不一定就是我啊!你有聽到他自稱任翔嗎?"他眉頭打了好幾十個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啊!天下第一遊俠,大名鼎鼎,誰敢冒充呢?何況,這地方還是你告訴我的,否則,我怎麼會知道回春堂的後院別有洞天,是個能讓人忘憂解愁的世外桃源呢?"她肯定地說著,肥胖的身材一搖一擺的,直挪到任翔的面前。
這話說得倒有幾番道理,回春堂位於洛陽城中心,外表看來只是一戶不起眼的小藥鋪,但走進院後,可是花柳扶疏、清幽迷人的回春閣。這幾年來,世人只知有回春堂,而不知回春閣正是他居住休憩之所,就因為如此,他的隱私才得以完整地保留。
一回神,就看到碩大無比的身材擋在他面前,忙退後了幾步:"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我肯定沒見過你,更不會把自己的住所隨便告訴一個陌生人。這件事實在太奇怪了,我必須好好查查……"
"說到底,你就是看不起我。榮伯,我們走!"她說著,就要往大門走去。
任翔正在慶幸擺脫了一個大麻煩時,那個女人臨出門卻回頭說道:"我們的梁子結大了,我拼著名聲不要,也要告訴江湖中人,你任翔是個始亂終棄,不負責任的小人!"
"喂!我對誰始亂終棄了?你可別亂造謠啊!"
"你,對我始亂終棄,我叫舒小蘭,你記住了!"這回,她話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舒小蘭?任翔很努力地在腦中搜尋這個名字,可惜,沒啥印象!但叫小蘭的女子他倒是想起了幾個,唉!這種ㄊㄥㄣㄧㄚㄣㄧ 的名字和她的人倒是挺配的!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捧著茶盤的何老伯走了進來,對空蕩蕩的大廳感到茫然不解:"怎麼人都走啦?你們的動作還真快,我茶才泡好,你們事情就談完了。"
任翔苦笑:"根本沒在談,他們說他的,我說我的,最後不歡而散。不曉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看來,還得到楚家坡看看。"
"好耶,好耶,我這把老骨頭又可以好好動動了。"
"別高興得這麼早,這次的楚家坡之行,我不打算帶你或戀兒一起去。"
任翔的話宛如一桶冷水狠狠澆在何老伯頭上,他睜大了眼問:"為什麼?你又要像上回到西域那樣,放下我和戀兒不管了?"
"不是,何老伯,這件事大有問題。你瞧,莫名其妙地有人假冒我在江湖上行走,還替我訂了一門親事,欲陷我於不義,這不是很奇怪嗎?"更倒霉的是,他還得罪了一個女人,天知道他最怕跟女人相處了。
"是,是很奇怪,所以,你更需要經驗老到的我,和足智多謀的戀兒跟你一起去,咱們好久沒在江湖上大顯神威了,你忍心剝奪我的樂趣嗎?"何老伯笑咪咪地望著他,清矍臉上俊秀的五官仍留有痕跡,只是多了幾分滄桑,"何況,你還得去鄱陽湖參加月下論劍,沒有我們,你能保證你完全無後顧之憂嗎?"
一定是戀兒這個大嘴巴,什麼不好說,偏偏把這個說了。唉!任翔輕歎口氣:"隨便你們吧!反正不許鬧事。何老伯,這幾天還得向你討教幾招追魂奪命劍不傳之秘呢!就算你不提要去鄱陽湖,我也會想辦法綁架你。"
何老伯呵呵笑著:"我哪懂什麼追魂奪命的,現在已經是個老頭,只會切菜沏茶了。"
"少來了,何老伯,論輩分,我還得尊稱你一聲師伯呢!我師父對你讚不絕口,老說如果你肯在江湖上多露幾次臉,天下第一人非你莫屬。"任翔飽含深意地笑笑,瞧著這位何老伯。
何老伯先是一怔,然後聳聳肩,抹去灰白的鬍子,揉掉一層淡褐色的人面假皮,露出頗為英俊的一張臉;原來他也不過四五十歲,還是個很有魅力的中年人呢:"小伙子,什麼時候被你發現的?。沒告訴你師父吧!"
何問天,十幾年前突然在江湖上銷聲匿跡的玉面郎君,最愛遊走黑白兩道,似正似邪,率性而為的玉面郎君,想來就該是這副模樣。任翔若有所思地說:'我師父始終無法找到你的行蹤,她一定想不到原來她要找的人,離她如此的近。"
何問天搖手苦笑:"千萬別告訴她我在這兒。被她糾纏了二三十年,把大家都搞得筋疲力竭,何苦?"
"難道你一點也不愛她?"嘖!她可是愛慘你了。任翔心想。
"愛那個喜歡佛手柑的女人?得了,我寧可一個人過得逍遙自在些!"何問天頑童似的一笑,"我警告你,別把我窩藏在回春堂的事告訴她,否則,我跟你一輩子沒完。"
"喲,多嚇人哪!這句話要是從女人口中說出,我會高興得雀躍不已,但從男人口中說出嘛!我敬謝不敏了。"任翔揚眉笑道,心裡實在覺得慶幸,平常師父已夠無法無天了,若是再和這位武功見識皆高人一等的師伯聯姻,武林不倒大霉才怪。
任翔是個棄嬰,很慶幸地,有位窮途末路的秀才見他生得可愛討喜,便將他抱回家收養,並給了他任翔這個名字。但好景不長,這位秀才被貪官誣陷,在斬首之前,把任翔托給一個女子,而這位女子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玉面羅剎官巧茵。
當然,那時候沒人告訴任翔必須離那個女子遠一點。他只知道這位茵姨供他吃、供他住,偶爾高興時教他武功以外,她只是個女人。
沒過多久,他就明白了被這女人收養,是他一輩子最大的不幸。她任性、驕縱,是個超級麻煩的整人精。年紀還小的任翔,最先學會的就是拍馬屁,再來就是學習如何躲避她的捉弄。
任翔最記得一幕小時候的景象,他每回受委屈之後,就跑到城隍老爺面前發誓。他長大後一定要賺很多錢,愈早脫離那個女人的魔爪他愈快樂。小小的他只差沒錢斬雞頭,其它該花的、該辦的全辦齊了,兩個香燭,三支線香,也弄得挺像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