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想法有偏差,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想拿就拿,天下豈不大亂?」
「我已經很收斂了,你瞧,魚缸裡有三條魚,我只吃其中一條,沒趕盡殺絕,已經是很寬宏大量了。」她有些不悅,做菜不都是女人的事嗎?他這麼婆婆媽媽的,他們要到什麼時候才有飯吃呀?
「偷三條是偷,偷一條也是偷,我們已經擅自闖進別人的屋子裡了,絕對不能再動別人的東西。」褚上揚的口氣更不好了。
「既然橫豎都是偷,那就讓我偷到底吧!反正我裴知非就是這樣,想要的東西、看上眼的東西,即使要用搶的也要把它搶來,你要是看不過去,就別杵在這兒礙了你的眼。」
煩哪!不過就是一條魚,有這麼嚴重嗎?
裴知非渾然不知自己的語氣有多傷人,褚上揚沉默了半晌,然後就真的轉身出去了。
咦?這麼乾脆?那好!裴知非心想,終於可以動手了,這還是她第一次下廚做菜給心愛的人吃咧!
她舉起刀,對著砧板上的魚,卻怎麼也下不了手,她咬著下唇,指尖無意識的撥弄魚兒。喝!生命力還真強,離水這麼久,卻仍然努力的苟延殘喘。
「殺了它,即使真做菜上了桌,他也一定會不高興。」
雖然認識不久,不過她就是知道,褚上揚的性情雖好,但對某些事是有界限的,一旦觸犯到他的禁忌,他的怒氣也相當驚人。
沒有再想下去,她抓起這條魚放回魚缸,再繼續和麵團奮戰。
當她把簡單的麵食和臘肉處理好,端著菜到前廳時,空蕩蕩的客廳教她一陣心驚。
「褚上揚?」
他不見了?他走了?裴知非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心有如被掏空般難受。
她匆忙放下盤碗,抓起大刀便往外衝,只見不遠處升起一個小火堆,而褚上揚就坐在火堆旁,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呼!我以為你走了。」她驚魂甫定,語氣不禁有些埋怨。
「就算想走,這地方也不知道能走到哪兒去?」他露出一抹苦笑。
她在他身旁坐下來,「你真的生氣了?」她已心裡有數,「對不起,我並非有意要惹你生氣。」
「你真的明白我在氣什麼嗎?」他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溫和的口氣中有種深深的無奈。
「我不該動那條魚。」
真該死,早知道她就先把那三條魚全宰了。
他日不轉睛的看了她好一會兒,剛剛的薄怒一點一滴的融化,許久,他輕歎了一口氣,「非非,我承認我剛才真的很生氣,或許你有你的想法;可我總認為擅自奪取別人的東西是不對的,也許這是因為我的家教使然,我總是見不得強取豪奪。」
她很委屈的蹙起眉頭,「可是,這樣做真的不對嗎?從小到大,我爹都是這樣教我的呀!」
什麼樣的父親會這樣教孩子?
褚上揚緩緩搖頭,「不對,世俗律法不容許這種行為,我無意批評你爹,不過,這在社會上是會被判刑的。」
「我懂了,所以我們混的不是社會,是江湖。」裴知非眉開眼笑,身子輕輕偎向他。
「胡扯,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褚上揚含怒輕斥道:「對就是對,不對就是不對,你這樣的個性不改,吃虧的會是你自己。」
難得被人斥罵,裴知非驚嚇至極,愛笑的臉再也笑不出來。
「有這麼嚴重嗎?你為什麼這麼生氣?只不過是一點東西而已,以前我爹搶來更多金銀珠寶也沒事呀!何況我也搶了你呀!會吃什麼虧?你要把我送去官府嗎?」
她不想失去他啊!他都還沒弄清楚就這樣定她的罪!
她只是依照從前的觀念在過活,外面的世界到底怎麼樣,她實在不清楚,他是她第一個看上眼的人,難道就因為她先看上他,所以才要這麼委屈的迎合他?
見她的大眼閃爍著淚光,褚上揚陡地心驚,「我……我並不想惹你哭。」
「我沒哭。」她倔強的道。
他卻真的慌了,直接把她攬進懷中。「對不起,我話說得太重了,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的觀念錯了。」這是他頭一回擁抱女人。
她眨眨眼,扁扁嘴。「是嗎?可我不也活得好好的?」她緊緊摟住他的身軀。
「社會有社會的律法,即使是江湖也有江湖規矩,並不是每件事物都只要看上了、喜歡了,就可以據為已有。」他輕撫她的發,語氣相當溫柔。
「哦?這跟那條魚有什麼關係?」
他一怔,隨即輕笑起來,「你就是不服,是吧?」
「誰教你說話這麼傷人?好像在你眼中,我一無是處,怎麼做都是錯的。」她用力戳戳他的胸膛。
他揪住她頑皮的手指,「要比傷人,你才傷人呢!拒絕和我溝通、不聽我的意見,還要我離開,別在那裡礙著你。」
「我哪有?」真是天大的冤枉!她正視他的眼,「我只是聲音大了點,性情急了點,我從沒想過要趕你走。」
她從小和她爹相依為命,兩人都是有話直說的直腸子,誰也不讓誰,這才養成她凡事先下手再說的急性子,她實在不知道和褚上揚相處需要細心體貼,不過,她會改的,真的。
「沒有就好。坦白說,你若真的趕我走,這深山峻嶺的,我還真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他無奈的口吻刺痛了她,她緊緊的抱著他,不肯鬆手。「我永遠不會放你走的,你死心吧!被我糾纏住就別想脫身了,我很固執的。」
他微笑,心中的大石落下,那股異樣的情愫又開始在體內騷動,這回,都溫香軟玉在抱了,這股情潮來得更為兇猛。
「非非。」
「嗯?」她好喜歡他輕喚她的名喔!
「其實有件事你想錯了。」
她蹙起眉尖,「不要在這麼浪漫的時候潑我冷水,行嗎?」
「這件事很重要。」
「好吧!你說,我聽就是了。」唉!她認命了,她的男人可能不太浪漫。
「你總說我是你搶來的男人……」
「不是嗎?」難道他有異議?
他輕歎,「不是的,至少……在我心裡,我也有那麼一點點的……為你心動……所以……我很確定,我不是你搶來的男人。」
如果他對她真的投有感覺,那他會像過去的二十一個年頭,嚴詞拒絕任何女子的接近,惟獨她,他就是無法狠下心來漠視,這不是心動,是什麼?
「啊!」她呆了半晌,「我有沒有聽錯?你有一點點喜歡我?」
「恐怕是的。」他溫柔的笑著。
「哈!我們成親吧!」
「這……也太快了點……」不會吧?!
「你不急,我急啊!」這麼好的男人不先訂下來,將來會很麻煩耶!
天哪!誰來救救他吧!
第四章
天色將明未明之際,山間薄霧輕繞,偶有鳥啼,睡不慣山上的褚上揚早已醒來,他揉揉發疼的頸子,左肩讓裴知非枕得酸痛不已,他沒有驚動她,悄悄抽身站起。
他們昨晚就在屋外聊著聊著,最後相依偎入睡,誰也沒再提起進屋的事,也沒去碰那些食物。
好餓……褚上揚的臉龐漾滿溫柔的笑容,轉頭望向她酣睡的小臉,心想她肯定更餓,但她什麼也沒說,她真的很在乎他的感受,不是嗎?
若非他性命不長,他很願意繼續與她糾纏下去。
環顧四周,他正想著要去哪裡找食物,卻見到仇天情緩緩走過來。
「前輩。」
「你非江湖中人,趁早滾吧!」
「待非非醒來,我們就會離開。」
「她看似強悍,卻處處聽你的,這倒奇了。」
褚上揚一驚,「前輩昨晚一直在監視我們?」而他們卻毫無所覺。
「我只關心我的魚,總不能讓心愛的魚教人吃了還悶不吭聲吧?」
「這……」不知道非非宰了那條魚了沒?褚上揚只覺得困窘不已。
仇天情冷冷的瞧了他一眼,「哼!敢在我的地盤上撒野,她的膽子倒不小。」
「前輩,錯是我們兩人一同犯下的,嚴格說起來,她若不是了心要為我治病,也不會冒犯前輩,所以,所有的錯都由我一個人來承擔。」
「你一肩擔下,是因為你是她的男人?」
褚上揚的俊臉開始泛紅,「話不能這麼說,我們之間還是清白的。」
仇天情冷哼一聲。「沒見過一個男人這麼會臉紅的,你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仇天情逼近褚上揚,瞧他除了雙頰微紅外,神情相當輕鬆,毫無懼意,頓時心裡覺得不悅,不承認自己為這年輕人的氣勢所折服。
「你不是尋常人。」
褚上揚顧左右而言他,「我只是一個剩下半年時間可活的病人。」
「是她爹要你來的?」有可能,那老小子老是想找他的麻煩。
「我尚未見過非非的父親。」
仇天情挑眉,冷冷的逼視他,「你到底生了什麼病?」
「晚輩的病不足掛齒,無端打擾前輩,已讓在下心生不安,怎好再讓前輩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