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太婆壓低聲音,但邢谷峰仍然覺得聲音熟悉的過分,猛抬頭,望見一雙精明的眼,心下一震,他低著頭懺悔的離去。
原來是師父,她什麼都知道了!
「你放走了他,將來他若找玉濃麻煩怎麼辦?」風振東的眉頭打了數十個小結,再不追,邢谷峰就走得更遠了。他渾然忘了問這老太婆,剛才露的那一手挺乾淨俐落的。
「你這麼凶幹嘛?那個小姑娘跟了你還真倒楣。」
「咦?你不講我還沒想到。」風振東瞇起眼,「看你好眼熟,我們是否在哪裡見過?」
「又不是年輕小姑娘,也難怪你對我沒印象,」老太婆笑咪咪的道:「再想想,我見過你吻那個小姑娘喔!嘖嘖嘖,一臉想把人吃了的模樣,想必現在早已將小姑娘生吞入肚了吧!」
這般露骨的話出自一個老太婆口中,已夠教人驚訝的,但——「你是小木屋的老太婆!」
「沒錯。」
「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來看看小姑娘,不行嗎?」老太婆四下望了眼,「咦,她沒跟你在一塊?」
「她已經走了。」風振東坐在石塊上,一臉哀傷的道。
「走?去哪裡?」老太婆挑高了眉。
「無爭山莊。」他答得有氣無力的。
「她去無爭山莊做什麼?」她不死心再問。
風振東火了,「煩不煩,你這死老太婆!這麼想她,就去找她啊!隨便問一個江湖人,馬上有人告訴你無爭山莊怎麼走。」
「那你呢?你不去找她嗎?」老太婆也不生氣,反問他。
「不去,我怎麼能去?是我親手將她還給楚御庭的,我怎能去破壞她的幸福?」他茫然的望著前方。
老太婆看了他一眼,「你這人還真奇怪,既然已經把她交給無爭山莊,以後她的事自有無爭山莊熊幫忙,你又何苦多此一舉的追著她的大師兄猛打,不嫌多餘嗎?」
風振東腦中如遭雷殛,是啊!她的事日後自有別人打理,他的付出,根本是多此一舉。
條地,他顫抖地緊握住雙掌,「老太婆,你說了這麼久的廢話,終於有一句能聽的。」
「既然是句有用的話,就要想想該怎麼做啊!」老太婆的眸光閃了閃。有趣!這男人的喜怒哀樂這麼明顯,難怪玉濃喜歡捉弄他。
「有理,我馬上離開,永不再涉及她的事。」
這總行了吧!他會離她離得遠遠的,再見面時,也許她仍是高不可攀的星星,而他,只是落魄江湖的一個土匪頭而已。
不配啊!他究竟要告訴自己多少次,才會真正死心?
老太婆有點擔憂的瞧著雙肩垂下、不發一語的男人落寞的離開。她要他想辦法沒錯,但不是要他想出這個笨方法啊!蠢,真是有夠蠢!
※※※
「你確定你要留下?不隨我回去?」楚御庭有禮卻保持距離的問,那日的震撼太深,他心裡已有芥蒂,所以不想再惹閒情。
此刻,玉濃再確定不過了。「我住在這裡已經很習慣,不想再搬了。」
更重要的是,她在等一個魯男子,一個因誤會只想到把她送人的魯男人!這裡是他的家,他總有一天要回來,並且回來求她的原諒,所以,她要等,不管要耗上多少時間。
「玉濃,我想,你和風寨主之間似乎有誤會,你看,要不要我出面跟他談談?」楚御庭有點頭痛,手中的扇子不停地搖晃,仍想不出兩全其美之道。
「不,你出面,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他壓根兒就不該出現在黑風寨!沒見到楚御庭之前,風振東什麼都好,一見到會令他自卑的楚御庭,就什麼煩惱都來了。
她幽幽的一歎,柔夷輕揉腹部,最近,她沒吃好、又沒睡好,肚子隱隱作痛起來。
「玉濃,有件事,我想……我們還是說個明白。我此生只打算珍愛一個女子,她就是我的妻子絕兒。」楚御庭以扇遮唇,任誰都知道他的感情,偏偏有人就是不明白。
玉濃揚起漂亮的唇角,「也讓我明白的告訴你一件事,我這輩子跟一個混蛋耗上了,他若不來向我道歉,求我原諒他,我就拆了他這間土匪窩,讓他流落江湖。」
楚御庭揚唇大笑,「真有你的!玉濃,我忍不住為那個男人可憐了。」
「他活該!」敢拋下她,就得承受她的怒火。而且不報此仇,她的臉要往哪裡擺?
「還是朋友?」楚御庭向她伸出右手。
她與他擊掌為誓,「還是朋友。」
除此之外,他們什麼也不會是。
那天,楚御庭放心地離開黑風寨,玉濃主僕倆仍然住下,原本以為風振東在外面晃個幾天,自然會回來,但不料,她就是等不到人。
她開始慌了,內心的顫抖不斯地滲入四肢百骸,她怕他再也不回頭!
揉著發痛的肚子,好難受,自他走後,她的身子沒一天好過。
「小姐,我給你弄碗參湯,快趁熱喝吧!」寧兒端著碗一進門,就見到玉濃倚在窗邊吹風。
「我不餓。」她無力的望了寧兒一眼,又把視線調到窗外。
七天了,這死男人,他到底還要氣多久?快回來啊!她這個受害者都已經不氣了,他還要在外面混多久?
「小姐,你這樣吃不好、睡不好的怎麼行呢?還沒見到人,身體就先垮了。」
「死了算了。」免得見不到他,心裡氣著。
「呸呸呸,童言無忌。」寧兒眼巴巴的送上參湯,「你就看在無辜的我為你燙傷好幾次的份上,把藥喝了吧!」
玉濃瞧著她的手,還真起了幾個水泡,「好吧!我喝就是了,下次別再弄了。」
肯喝就行了。寧兒吐吐舌,至於下次嘛……再說羅!
「對了,小姐,我剛上樓的時候,二寨主叫住我。」住在這裡久了,寧兒現在也跟著大夥一起叫,把土匪寨當成再平凡不過的地方。
「又怎麼了?先說好,我可不管他們土匪窩裡的大小事情。」這也是一項抗議,倪賓見老大不在,群龍無首,自己挑起寨子又嫌麻煩,索性將大部分的事全推到玉濃身上。起初,她還願意管上一兩件,但後來實在太煩,又沒心情打理,乾脆躲在房間不出去,讓他們死了這條心!
「小姐又不是不知道,二寨主始終沒死心,他老說小姐是個天才,很多事一經你手,馬上變得輕鬆無比,他也想享清福,當然是能推盡量推羅!」寧兒收拾空碗,笑吟吟的道。
「開什麼玩笑?這土匪窩可不是我的,何況,我巴不得這裡關門,讓他沒地方可窩。」玉濃傲然地抬起下巴,頗有不可一世的模樣。
「真要拆了這土匪窩,只怕正主兒不急,旁人倒是擔心得很。」寧兒偷偷地抿嘴笑道。
「才怪!我一點也不會擔心,反而高興得很。」
「是是,是我擔心總行了吧!」寧兒忽而接著道:「對了,小姐,差點忘了正事,二寨主說你有訪客,人就在樓下。」
「真的?」玉濃飛快地起身,剛才慵懶的模樣全不見了。
「小姐,是位老婆婆呢!」
唉!她想到哪裡去了?
玉濃有些疑惑地來到大廳,「咦,原來是婆婆,您怎麼會到這裡呢?」
小木屋一別,也有一段時間了吧!玉濃仍記得這位婆婆。
「還是小姑娘眼力好,」老太婆眉開眼笑地道:「這裡就是聞名的黑風寨啊?」土匪窩哩!不太像,到處簡單的模樣,說是勤儉之家遠比較像。
「是啊!聞名不如親眼所見。」玉濃頗有同感,與老太婆更是一見如故,頗有熟悉感。
「這倒也是,婆婆我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老太婆自顧自的坐上高椅,「聽說,你的男人出走了。」
「我的男人?」玉濃為這說法紅暈雙頰,心頭甜滋滋的。
「先別急著陶醉,男人都跑了,還有什麼好臉紅的?」老太婆啐道,她怎會教出這種徒兒。
玉濃一愣,想想也是。「這個死男人誤會我,還打算把我拱手讓人。」
「他這麼大方,你就乾脆跟人跑了算了。」
「但我不愛別人啊!」玉濃搖頭。
老太婆露齒一笑,「傻孩子啊!男女之間並不一定只有情愛。」
「可是,我沒辦法跟別的男人在一起。」玉濃揮手讓奴僕們退下,「何況,楚公子也不是一個人。」
「我看你跟他都是死腦筋。」
哪個他啊!玉濃端過茶杯,啜了一小口,突然,心生一念,「你……婆婆,你……」
「哎呀呀!別急、別急,婆婆我還沒說完呢!既然你不回無爭山莊,風振東這小子怎麼還不急著爬回來見你呢?」老太婆笑咪咪的道。
「我怎麼知道?說不定又在外頭勾搭上別的女人了。」玉濃沒好氣的撇過頭。
都是師父啦!沒事弄個圈套,把她和大師兄卷在裡面,自己玩得很高興,卻不理人家的死活。
「非也、非也,小姑娘,那個傻小子這回可是吃了秤鋁鐵了心,非要遠離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