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旭日的車子從沒這麼乾淨過,連輪胎都一塵不染的,這全是愁兒做的?為什麼?他們不是還在冷戰嗎?她為何還對他的車這麼好?難不成她已經不生氣了?或者……他心裡突然升起一股患得患失的莫名欣喜。
「慕容先生,你太太人真不錯,長得漂亮又能幹,不過……」湯臣先生忽地支吾了起來,似乎正在考慮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出口?
「哦,對了。我是慕容旭日,還沒請教……」旭日終於想起來了,談了這麼久,他還不知道這位美國佬是誰?
「我是住在你隔壁B座的湯臣。」他毫不介意伸出手和旭日相握。「慕容先生,其實我是想告訴你,你要不要帶你太太去買幾件衣服?」
「衣服?」這會兒旭日可傻眼了,直覺地皺起眉頭,初相識的人談這個話題似乎逾矩了。
「我沒有別的意思。」湯臣先生笑著雙手直搖。「我是看慕容太太每天都穿同一套洋裝,不然就是隨便套一件男人襯衫,這樣的衣著在停車場裡洗車好像……」曖昧的語氣不言則明。只要是男人,誰受得了一名青春芳華的女子,全身上下只罩著一件寬大襯衫在面前晃,不看得流鼻血就不是男人了。湯臣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每天陪愁兒洗車,她的年紀和他的女兒相似,他剛離婚,女兒跟著老婆住,常常見不到面,他便將思念之情移到這個鄰居少女身上了,總覺得她若出什麼意外,他會很難過。
轟!一顆原子彈在旭日腦海裡爆炸,半是幻想著愁兒衣衫不整的魅惑、半是想到她那誘人的模樣不曉得被多少男人看過了,一時間,他竟惱得理智盡失。
一句道別話也沒說,旭日邁著僵硬的腳步衝進電梯,腦海裡全是愁兒穿著他的襯衫,許多男人圍著她團團亂轉的景象。走開、走開、走開!他恨不得趕盡所有的狂蜂浪蝶,她的美、她的真怎麼可以讓別的男人看到,那應該是專屬於他的。專屬……
驀地!他被這個突兀的想法嚇了一大跳,他對愁兒怎會有如此自私的獨佔欲,她又不是他什麼人,他憑什麼限制她、約束她?他們只是……朋友?
但——他們之間的關係,真的只有這麼單純?這個問題他不願回答、也回答不出來。
「對不起。」曉月代替失禮的旭日匆匆朝湯臣先生回了個禮,急忙趕上電梯。「大哥,你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怎地如此失態?」向來最注重禮儀規範的老大居然會連一聲「再見」都不說,就逕自走了,難不成是生病了?曉月關心地舉起右手貼在旭日額頭上,半晌,疑惑地道:「沒發燒嘛。」
「幹什麼?」旭日嚇得倒退一步,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大哥,你到底怎麼了嘛?」曉月別怒地直跺腳。「當我是妖怪啊?還是……」他腦筋一轉,古怪的笑容浮上嘴角。「剛剛那位先生說什麼『慕容太太』?你該不會是因為家裡藏了一個女人,叫鄰居看見了,所以惱羞成怒吧?」
旭日伸出按下電梯樓層的手驀地一僵,他不自在地拉拉已經夠筆挺的西裝,又清清喉嚨。
曉月的眼珠子隨著旭日彆扭的舉動越睜越大,直到它瞪如銅鈴,他忍不住驚吼。「天啊!老大,你房裡真藏了一個女人?」及到看見旭日靦腆地微微點頭,低若蚊蚋的「嗯」
聲出口,曉月的下巴應聲落地。
「老大,這……這怎麼可能?你……」任憑往日曉月如何口舌伶俐,這會兒也嚇得瞠目結舌了。
天要下紅雨了、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可能下一秒鐘地球也會隨著爆炸……上帝救命!曉月抱著腦袋猛搖,不可能的,向來私生活嚴謹到媲美聖人的大哥不會在家裡藏女人的,哦……他的耳朵一定壞了,否則絕對聽不到如此離譜的消息。
「你不要胡思亂想。」旭日紅著一張關公臉敲了弟弟一記。這次的大充血連那一臉濃密糾髯都遮不住了。真討厭這張纖薄細緻的臉皮,他趕忙舉起手擋住熱燙冒煙的臉。「我和莫愁兒的關係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我們只是朋友、知己,我和她……」旭日將與莫愁兒相遇的經過和她的來歷悉數告知弟弟。
自從二年前,他們兄弟倆同時結識凱賓和蘇珊娜,見識了一場離奇透頂的「靈魂錯換記」後,兩兄弟的人生觀已經有了長足的改變,他們都相信——這個世界是無奇不有的,而人類只不過是穹蒼宇宙中的滄海一粟,對於一些奇人異事,實在不需要太過驚訝或排斥,不妨抱著開放的眼光看它,也算是短短百年人生中一種難得的經驗。曉月聽得目瞪口呆,然而,他眼中放出的灼亮光華絕不是驚訝,不妨稱之為興致勃勃。「老大,我……」
「你少打歪主意。」等不及小弟說完,旭日一語點破他的鬼點子。誰不知道慕容曉月是出了名的好奇寶寶,任何事物只要一引起他的興趣,那股熱中勁兒,簡直可以令天地為之變色了。
旭日可不想小弟的魯莽衝撞了莫愁兒。她外表看起來倔強、不服輸,其實心底非常沒有安全感,而她又天真、單純地不懂得保護自己、圓融處世;他雖欣賞她的直爽,但也擔心這分純樸會害她身處紅塵俗世中備受傷害。既然她是寄住在他家裡,他自認有責任保護她的生命安全。老大的異常緊張很奇怪喔。曉月歪著頭若有所思地望著旭日,莫非……「老大,你戀愛了喔!」
「胡說!」旭日的臉一下子白了,急忙倉皇否認,懊惱怒道。「不要一天到晚把你的尊腦用在無聊事上。」
「大哥,你這態度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欲蓋彌彰嘛。」曉月輕撇嘴角。「你不喜歡人家會這麼勤勞每天中午犧牲休息時間,開十幾分鐘的車幫她送便當回來?」
「愁兒遠來是客,我盡盡地主之誼有什麼不對?」旭日的嗓音無形中提高了不少,好像聲音一大,就可以平撫他心中的惶然。「是嗎?那你任由她在家裡為非作歹,自己卻夜夜乖乖窩在沙發上當廳長又是為什麼?」曉月在心裡偷笑,他這大哥什麼都好,就是對感情事少根筋,想當年他單戀「蘇珊娜」的事,除了他這個擁有天生心電感應的雙胞胎兄弟發覺外,別說第三者了,連當事者「蘇珊娜」都被蒙在鼓裡,可見旭日鈍到什麼程度了。
「那……我是……好男不跟女鬥。」明知理由牽強,但旭日就是打心底想要叛逆,只可惜說出來的話連他自己的心都勸慰不了。你撒謊,腦內有另一股聲音如是說著,他對愁兒確實懷著某種強烈的特殊慾望和感情,雖然不想承認,但它們已在他心田扎根萌芽卻是不爭的事實。「哦——原來如此,所以你剛才對湯臣先生的無禮只是家教不好,不是因為吃醋嘍?」曉月笑得促狹。
「我吃醋。」旭日嚇得跳起來,砰!公事包應聲落地。
「我吃什麼醋?你不要胡說八道,還有不准你隨便污蔑老媽的家教。」
他氣唬唬地走出電梯,好像地上鋪的大理石地磚跟他有仇似的,每一步都敲得好用力,砰砰砰!皮鞋和地磚接觸,發出老大的聲響。
曉月在他背後冷冷丟下一句,笑得發邪。「老大,別遷怒啊!那樣是很沒風度哦。」
「閉嘴。」旭日感到雙頰發燙,頭部又開始充血了。戀愛、吃醋……這些好像外星生物創造出來的形容詞,居然會有用在他身上的一天;怎麼可能嘛!他和愁兒才認識多久?而且他們每次見面就吵架,這樣的兩個人會戀愛?別開玩笑了,又不是電視上演的肥皂劇……
無意識地,他伸手按下門口的電鈴。
「老大,你不是隨身都帶著鑰匙嗎?按電鈴幹麼?」
曉月捉弄道。
轟!這會兒旭日的臉已經不止充血了,它甚至開始冒出滾滾白煙。
「我……試一下門鈴有沒有壞掉,所……」一句話還沒說完,他的舌頭突然被貓吃掉了。
七天來,愁兒第一次在他面前打破「楚河漢界」走進客廳,她是來幫他開門的,他應該心存感激,但……老天!她一定要穿成這樣出來應門嗎?
那副纖細嬌小的肩膀根本撐不起一件寬大的男人襯衫,柔軟的絲緞只到她的大腿根部,露出大片雪白如玉的肌膚,勾勒出女子玲瓏有致的身體曲線。
彷彿間,還隱約可見兩朵秀麗蓓蕾在胸前撐出一彎弧度,綻放出渾如天山雪蓮花般的神秘與嬌美。
「噓——」曉月在門後吹出一聲長長的口哨,這是他稱讚美女的方法。
「閉上你的眼睛。」旭日惡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匆忙拉著愁兒進屋,砰一聲,毫不客氣當著曉月的面關上大門。「沒我的命令不准進來。」「幹麼?你又生氣了?」愁兒訥訥低下頭,兩隻小手懊惱地絞著衣擺。「我又做錯了什麼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