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坐起身,引來一陣尖叫。「殭屍——」
白布順著她的頭頂滑下,四周的人聲頓止,原來所有的人都被這幕「死而復生」的情節嚇跑光了!
詠竹壓根兒懶得理會其他人的反應,只是迫不及待地抬頭問眼前的安琪拉。「成功了嗎?」
安琪拉沒有回答,反而突然張開翅膀飛離詠竹好遠,好像她是怪物似的!
對她莫名其妙的強烈反應,詠竹楞了半晌,最後決定不理她。「這個迷糊小天使大概又在發神經了?」
她喃喃自語著:「唉!感覺真奇怪,四肢好像變重了,活動也不怎麼靈活,再完美的身體,畢竟不是自己的就是不習慣……」
詠竹伸伸懶腰、甩動手腳正想起身下床,房門突然被一群人撞了開來!
四、五個人滾成一堆倒在地毯上,十幾隻眼睛像看怪物般直盯著詠竹,嚇得她又趕忙躲回床上,整個身體蜷縮在角落,將薄被緊緊拉起蓋住全身,驚訝地問:「你們想幹什麼?」
聽到詠竹口氣不善的質問,那五個人立時慌了手腳,剛才在半空中看到那個穿著西裝,像是沙龍負責人的男士一下子被推到最前面,他尷尬得想躲,背後四個人卻不停地頂他,五個人賴在地上推成一團,惹得詠竹更加惱怒,她加重口氣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最前面那個男人,作勢拍掉身上的灰塵,整理服裝,又猛咳一陣,才結結巴巴地問:「呃……那個……你……仙兒,你沒事?」
「又不是在拍電影,怎麼可能死而復生?」這是大家心裡共同的想法。
所以在他問完後,躲在後面的四個人忙不迭地猛點頭附和這個問題,好像「她」沒事是一件很重大的罪過似的!
看來「借屍還魂」這曲戲是太過曲折離奇了,凡人無法接受!
「仙兒?」詠竹對這具身體的本名很不滿意。「怎麼好像風塵女子的花名?而且看那個男人的反應,好像我們很熟悉……」她思考著該如何應付這群人才不會露出馬腳。
「嗯……那個……我沒事,只是……呃!大概工作太累,休息一下就好了!」她希望能夠盡快將這群人打發走。
「仙兒,你確定一切都很好,沒有不舒服?」那男人不死心地問。
詠竹用力地點了一下頭,加強語氣肯定地道:「我很好!只是有點兒困了,我想睡一下,請你們出去,讓我可以安靜地休息。」
詠竹明顯地擺出不耐煩的神色,終於讓那五個還想留下來追根究底的「好奇寶寶」知難而退!
「順便把門帶上,還有,沒我的吩咐,不准進來打擾我。」
聞言,領頭那男人放心似地吁了一口氣,低聲對身後四個人道:「還有元氣罵人,八成沒事了。」
一個女人跟著挪揄道:「瞧她霸道本性依然,也知道她是再正常不過了。」
待那五人全數走出房間,詠竹整個人放鬆下來,忙起身下床將房門鎖上,這才想起要找那個迷糊小天使,問她接下來該怎麼做。
「嗨!安琪拉,你在哪裡?安琪拉……咦,你在幹什麼?」猛一抬頭,看到她整個身體縮在天花板角落,正睜大一雙美麗的大眼,好像受了莫大的驚嚇,手指著詠竹,結結巴巴。「你……你……」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我很好啊!你到底想說什麼?」詠竹的耐心一向不值得讚揚,口氣就難免差了點。
安琪拉突然低聲啜泣起來,依舊猛搖頭,手指著詠竹硬是擠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看樣子嚇得不輕!
「別鬧了安琪拉,我有事問你,快點下來!」詠竹的耐性已經完全被她磨光了。「這個小天使,她到底在搞些什麼飛機?該死——」
順著安琪拉的手指,她初次審視自己,突然……
「啊——」
可怕的尖叫聲在小小的按摩室裡響起,超高分貝的音量將安琪拉嚇得大哭,她將自己縮得更小,連看詠竹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
可是受到更多驚嚇的卻是詠竹,她兩眼翻白,整個身子突然朝後倒了下去,在跌入長毛地毯前,嘴裡硬生生地蹦出一聲淒厲的尖叫。「瘟神——」
結實的肌肉、壯碩的身材、平坦的胸部,還有那既陌生又熟悉的東西!
老天!詠竹不敢相信。「怎麼可能?這種事……」她好想哭。
「為什麼我剛才不就此一睡不醒?」雖然才剛還陽,但她寧願再死一次,也不想醒著面對一切!
「可惡!」詠竹站在更衣室裡,面對穿衣鏡,詛咒著自己。
瞧瞧這個鏡中人,「它」有一頭烏黑柔軟的披肩長髮,像錦緞放光亮、五官細緻端正、一雙媲美夜空朗星的漆黑大眼、秀氣的尖下巴,還有兩頰迷人甜美的小酒窩!
「它」是如此美麗,可是為什麼?
喔!上帝,為什麼「它」的身體結構卻是個男人——男人耶!
該死,這真是太諷刺了!她「沈詠竹」竟然變成了一個男人,一個貨真價實的、百分之百的男人,雖然是一個比所有女人都來得漂亮的男人,但……
「男人就是男人!不管『它』漂亮與否,這性別是不容忽視的!」詠竹懷疑。「我和江大哥還有在一起的可能嗎?」
答案再明顯不過了。「江寒怎麼可能接受一個男人做他終生伴侶?」即使那個「男人」是詠竹,她可以猜得出他的回答永遠只有一個「不」字!
還有眼前最艱困的難關——她想要成功還陽,就必須要有「生命之源」!
而詠竹壓根兒無法想像她要如何以這副男子之身和江寒接吻?
他絕不會相信這個漂亮的男人就是「詠竹」重生,而如果她就這樣接近他,恐怕在達到目的之前,江寒就會先打死她!
「真是太好了,一個月內連死兩次,從古至今大概只有我一個人吧?」詠竹自嘲著,邊哭邊穿上這個男人留下來的衣服。
有點頹廢的風格,不是詠竹喜歡的品味,但很有藝術氣息。
穿妥衣服走出沙龍,經過櫃抬時,一名服務生交給她一個手提包,詠竹打開它看了一眼,全是些攝影器材,還有張名片「造型攝影SAM」。
「原來他們叫的是他的英文名字『SAM』,而不是什麼『仙兒』,混賬!死過一次,連耳朵也不靈了!」
詛咒著走出美容沙龍,外面陽光普照、晴空萬里,可是詠竹的心裡卻充滿了憤怒與絕望!
尤其在她抬頭看到這間沙龍的招牌後,「金色年華男子美容護膚中心」!
「安琪拉!」這三個字像冰珠子似的蹦出詠竹的嘴巴,她整個人完全被怒火熊熊燃燒著。
她發誓。「這個該死一千次的瘟神,別再讓我看到你,否則我非拔光你翅膀上的羽毛不可!」
但幸虧安琪拉這次夠機警,一發現情況不對勁,就趁著詠竹昏倒在按摩室時偷偷溜了,要不然後果肯定是不堪設想的!詠竹一向是說到做到的!
從十八層樓的窗戶往下望,人類是那麼的渺小與脆弱!
小小的房、小小的車,看起來是如此的虛幻,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事是完全真實的呢?
陽光穿過手掌的縫隙,沒有留下一點痕跡,傾灑在偌大的辦公室裡!
失去詠竹的日子已整整二十五天又十二個小時,江寒已經可以接受這個事實,可是他很懷疑失去了人生最重要的人,生命中還剩下些什麼?
事業?金錢?權勢?還是地位?
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任何完全真實、可以掌握在手中、值得他爭取的東西嗎?
也許還有吧?可是這些東西對江寒而言不具有任何意義和價值,他覺得整個人都空了,沒有心、沒有靈魂、沒有思想、沒有感覺……
「為什麼我必須活著?」江寒不只一次地問自己。「我要到哪裡才找得到答案?又或許根本沒有答案……」
「碰」一記老大的聲響,辦公室的大門粗魯地推開。「董事長,吃飯了!」
國貿部經理葉芳鈴連門都沒敲就直接闖進辦公室打斷江寒的沉思。「你還想裝死多久,快起來好不好?」她拿白眼瞪他。
葉芳鈴是江寒讀大學時的學妹,生性達觀開朗,處事精明果斷,稱得上是個商業奇才。
江寒這次回國,特地把她從美國分公司調回台灣,為的就是依仗她的長才,幫忙整頓積弱已久的「江氏貿易」。
但自從詠竹意外去世之後,江寒整個人性情大變,脾氣更是暴躁,葉芳鈴遂成了全公司唯一有膽量敢捻虎鬚與他交談的人。
所以儘管她常常口氣不善,但不可否認的,這一個月來若沒有葉芳鈴撐著,「江氏貿易」早就垮了!
何況她現在還身負重任——每天逼董事長吃飯!
硬拖著他離開辦公室,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成了她的例行公事。
不過最近情況好像有點兒改變了,江寒竟然甩脫葉芳鈴的手,面無表情地自願走在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