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卿從沒有這麼希望自己能留住誰的目光,但是她想要藺京森的眼中有著自己。他身邊似乎有許多女人,與他剛開始同居的那段日子,他幾乎天天都滿身香水味的回到家中,陌生女人的香水味刺鼻得讓她無法不去注意。
什麼樣的女人他才會看上眼呢?想必都是些與自己截然不同、有著成熟韻味的艷麗尤物吧?自己這副十分東方的身材,與清秀有餘美麗不足的臉孔,沒有資格被他堅實的雙臂擁抱嗎?
唉,汶卿搖搖頭,取下一盒上等的精絞肉,放入籃子裡繼續往前走,端木那時似乎說了什麼重要的話,而被她忽略了。
到底是什麼呢?
結帳後走出超市,汶卿還是無法回想起那天混亂場面中,端木說過的話。
「慢著,這位小姐!你是單小姐吧?」
汶卿被兩名男子給攔下來,她不認得他們,為什麼他們卻可以叫出自己的名字?「有什麼事嗎?」
「你好,請放心,我們不是什麼可疑的人,這是我的名片。」
「泛華新聞週刊?總編輯……趙先生?」
「是的,是這樣的,我想請教你一些問題,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
「可是……」看著手錶,汶卿不懂為什麼週刊編輯會找上自己。
「你知道夜舞俱樂部這個地方吧?根據我的消息,你曾經成為該俱樂部的拍賣品,能不能請你談一下拍賣會的內幕?還有,買下你的人——藺京森的事情,我們也很想知道,國際知名軍火販子的私生活是什麼樣子的?聽說他和夜舞俱樂部的頭頭端木揚有密切的關係,夜舞俱樂部背後是一個國際非法組織在操縱嗎?你被買下的感想是什麼?藺京森在床上是什麼樣的?他會不會要求你做一些特別變態的事情呢?」
軍、軍火販子?誰?
「我……」汶卿倒退一步,對方的咄咄逼人固然令她不舒服,可是他提的那些問題當中,有一件連汶卿都不知道的事——藺京森是——軍火販子?!
「你願意提供消息的話,我們這邊也會給你不少報酬的。放心,絕對不會讓你的模樣曝光,或許會需要你提供一些更有力的照片,但照片也可以經過處理,如何?你願意協助我們吧!」
汶卿搖著頭,索性往回頭跑。她聽到了那個人追過來。
「單小姐,如果你不表示任何意見的話,那我就只好把你的照片放在雜誌上公開了,這樣也沒有關係嗎?你的親朋好友都會曉得你是軍火頭子的女人喔!」
掩住耳朵,汶卿死命地往前跑,不!他說的不會是真的,藺京森才不是什麼軍火商人,他只是普通的……
這時,汶卿耳邊響起三年前「那個男人」曾經這樣咆哮過:像我這樣的傢伙,死在路邊也沒有差,反正是這個世界少了個禍害!
為什麼要挑這個時候,讓她想起那個男人的聲音,而且還與藺京森的聲音重疊在一起,莫非……這兩個人其實是……
「喂,你們幹麼擋住我的路啊!」
後面傳來爭執的聲音,汶卿停下腳步回頭一看,端木派來的保鏢把那兩名記者帶到一旁的巷弄裡去了。趁著這時候,她使出以前在校時有飛毛腿之稱的健步,快腳朝著藺家奔去。
她一定要弄清楚,到底這是不是真的?
衝入家中,她在玄關前停下腳,喘著氣,鎮定自己。
不能慌,萬一讓藺京森發現自己的怪異,自己就沒有辦法查清楚了。是的,她決定要違反他的命令,不准自己碰觸這屋內任何東西的命令,她要搜索他的私人物品,直到找出確切的證據,可以證明那記者說的是真是假,藺京森真是那種為了金錢而販賣武器,而引爆戰爭、製造無數人失去家園、失去生命的黑心商人嗎?
假如這是真的?假如這是真的——
汶卿絕望地閉上雙眼,她恐怕會後悔自己曾經如此試圖挽救他的性命。
拿著菜籃,假裝沒有任何事發生的,汶卿走入客廳。
「發生什麼事了嗎?」才看她一眼,他便問道。
「咦?!沒有啊!什麼事都沒有,只是……啊,對了,有隻狗在追著我跑,所以我怕得要死,就一路衝回來了。」汶卿不敢正眼看他,假裝輕快地走向流理台說。「今天吃意大利料理,你喜歡哪一種面?通心粉還是蝴蝶面?」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汶卿知道,可是卻不敢回頭。她現在雙手都在發抖,一想到他可能是噬血暴力的軍火商,自己就不知該怎麼面對他。她不希望自己喜歡上的人是滿手血腥的殺人兇手,就算他不是引爆戰爭的人,但提供武器給他人去打戰,一邊中飽私囊的行為,又和殺人兇手有何不同?
顫抖著手,汶卿惶惶不安地做著晚餐,等待著找尋真相機會的來臨。
半夜兩點。
躺在沙發上裝睡的汶卿,偷偷的爬起來。窺視著床的方向,規律起伏的被單下,藺京森已然沉沉入睡。
她一直等待著這一刻的到來。
踮起腳尖,她偷偷地摸到擺放在床後方的暗門處,她曾經看過京森打開這道門從裡面拿出手提電腦與文件,所以她知道秘密或許就隱藏在這道門後。
壓下暗門的扣縫,門無聲地彈開一道小間隙,吞了口口水,汶卿這生中還未曾做過這種探人隱私的事,一股罪惡感幾乎讓她想中途放棄。可是……她想知道,她一定要知道到底藺京森是什麼樣的人!
走進那空間令她大吃一驚,從外面絕無法想像這兒竟是一座滿各式高科技機構的工作室,衛星電話、監視器、連線視訊會議系統以及聽過但從沒有想過自己有親眼見識的一天——整面落地牆都是液晶螢幕,分隔成十幾個畫面,從目前正在交易的紐約、法蘭克福到倫敦股市,一起到NHK、CNN等知名新聞頻道,彷彿世界之窗就在這兒。
二十四小時不停放映的畫面,就這樣一直被藏在一道牆的彼端?
汶卿喘息著,她害怕自己尋找到的真相已經遠趣出她所能接受的範圍了。她看著另一面牆壁上有著一卷卷V8影匣及排列整齊的文件。汶卿咬著下唇,把手伸向那些文件——
「你鬼鬼祟祟的想幹什麼?」
冷硬的聲音劃破緊張的空氣,自她背後如同幽靈之音響起。
第七章
她一直後退,直到無路可退,只能緊貼在那一整櫃文件的前面。
京森盯著她,猶如捉到老鼠的貓兒,從她起床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經醒了,不,該說自己一直等待著她採取行動。
她從超市回來後的臉色過分蒼白,不善於說謊的她編出的說詞,一下子就被看穿了,但京森故意不去點破她的謊言,他打電話給端木,盤問他派來的保鏢便可以知道她在超市發生的事。所以他早知道那些記者做的好事,也曉得他們對汶卿說了哪些話。
自己的真實身份被拆穿,京森並不意外,遲早他都會讓她知道,因為這是在無計可施中最後的招數。他深知要斷絕她對自己的好感,只要揭穿他靠什麼維生,就夠了。
過去一直沒讓她知道,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理由,他只是不想自己主動說出這些真相,只是想多一秒能放縱自我地看著她、與她呼吸同一個空間中的空氣、聆聽她清脆的笑語,為這再簡單不過的一個理由,所以他被動地等待著東窗事發。
「我再問一次,你鬼鬼祟祟的想幹什麼?」
她白著一張臉,止不住顫抖的模樣,更讓他確定她來到這間密室的目的。
「我不是說過這屋子裡的任何東西,沒有我的允許都不准碰嗎?」他走近她,刻意裝出惡意的笑容說著。
她的怯懦再明顯不過,然而她沒有逃開,很像她的作風,看似膽小,卻每當危急時,就會果敢地做她認為該做的事。
「你……真的是軍火商人嗎?」她哽咽地說著。
「沒錯。」
乾脆爽快的,京森承認了。
她掩住嘴,寫滿難以置信的雙眸泛著淚光。
「那又怎樣了?從事軍火買賣和從事其他買賣都一樣,不過是生意而已。怎麼?我是軍火商人這一點,讓你意外?不會吧,我這種到處被人追殺的人,任誰也知道不可能是什麼規規矩矩的商人,還是你滿腦子充滿幻想,以為我是哪兒的情報員?睜開眼睛吧,我花在你身上的一百萬美金,也是賣出成千上萬發子彈所換得的報酬!」
「不要說了!」她抖著聲音,指著他的鼻子說。「你……你難道不覺得自己買賣軍火是罪大惡極的事?你知不知道那些東西都是用來殺人的,一顆子彈或許要不了一個人的命,但是一批火藥,一批炸彈,同樣都是拿來傷害人、殺人的道具!你怎麼能擺出一副理所當然、處之泰然的臉,還說這麼無恥的話!」
「我無恥?哈哈哈哈!」他仰頭大笑。「軍火買賣是哪個國家都在做的事,就算在台灣也一樣存在,我為什麼要覺得自己無恥?順便一提,像我這樣的人,可沒有犯法,你沒有我的允許闖入我的辦公室,我卻可以告你竊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