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再來!」
男人們是鬧得不可開交,女人們則笑得樂不可支、東倒西歪。
「哇哈哈哈,笑得我肚子好痛。」小萍倒在水嵐身旁,一邊揩著眼角的淚水,一邊好奇地看著好友說。「怎麼了,水嵐,瞧你一副東張西望的模樣,在找誰啊?」
「嗯?沒,沒什麼。」臉一紅,水嵐低下頭去啜酒。
小萍眨眨眼,微微一笑。「我說呢,以往都是帶頭玩鬧的人,怎麼今天特別安靜。你想找的人,他是不會出現在這邊的喔!」
「咦?DD他為什麼不來?」因為忙,根本沒時間去和他打招呼,水嵐一直以為他一定會來的。
「我們離開攝影棚前,花費好大工夫勸他來,可惜他說自己不適合這種場合,還說他來了會讓大家掃興,所以要我們好好地玩。」小萍遺憾地搖頭說。「我一直以為傅先生很隨和,不過這次的合作可讓我見識到了,這種平時笑臉迎人的人,打定了主意時,態度也是很強硬的。」
「是嗎?他不來啊?」無法描述的失望,流過心底。
「我說水嵐啊,你們該不會吵架了吧!」小萍取走她手中的空杯,認真地說。「前幾天忙著工作,也不好問你這件事,現在工作已經告一段落,你總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和他最近怪怪的了吧!」
「沒有啊。」
「你不想說,我也不能強迫你說。」聳聳肩,小萍微笑道。「不過勸你別太硬撐才好,有些東西一旦錯失,是沒有機會挽回的。該掌握的時候,就牢牢地去捉住吧!」
水嵐回她一抹感謝的笑,悄悄地起身朝包廂門口走去。
繼續留在這兒,她也不能等到她想見的人,那又何必在這兒蹉跎時間呢?她要去找他,把自己這陣子的心情轉折全都告訴他!
也許DD會非常吃驚,但我要告訴他,我……
拉開包廂的門,低著頭的水嵐沒注到前方有人,迎頭撞上對方。
「唔!」發出一聲悶呼,伸手固定住水嵐的雙肩,迪渥低聲笑著說:「喂喂,學上課時,老師不是交代過,千萬不能低頭走路,小心撞上東西嗎?還好是撞到我,要是撞到電線桿,這下子你額頭已經腫一個包了。」
「DD?!」他熟悉的笑臉,讓水嵐覺得眼眶一熱。
為什麼、為什麼他總是會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突然就出現呢?
第八章
乍見她眼角的淚光,令迪渥愕然,「暴暴嵐」居然會因為這點撞傷而哭?莫非傷勢比他想得還嚴重嗎?
「怎麼了,很痛嗎?瞧你眼角都冒出淚水了。」他一吐舌說。「我不知道自己的胸膛有那麼硬,不好意思,要送醫院嗎?」
水嵐笑中帶淚,抹抹眼角說:「才不是呢,笨蛋。」
「不是什麼?不是我的胸膛硬害你痛哭嗎?那是為什麼?」他揚起一眉,啼笑皆非,所謂好心沒好報,關心招來一句笨蛋回報?唉,這年頭好人難為。
「你來幹什麼?小萍說你不來的。」要不是他突然出現,她才不會失態的掉淚,這個大笨蛋連這都不懂。
迪渥微微一笑。「我原本是不打算來的,不過……我好像聽到有人呼喚我,所以我就來了。」
「誰呼喚你啊?我看是你幻聽,去檢查一下耳朵比較好。」水嵐打死不承認。
「好吧,那我改口好了。我的腳自己走到這個地方,因為我的心裡有個放不下的人,讓我想來見見她。」戲謔的笑浮現唇畔,黑眸躍滿暗示。
紅著臉,水嵐明知故問。「那你見到了沒有?」
「這個嘛……」
聽到他吊胃口的回答,水嵐立刻抬高凶巴巴的眉。「還沒有見到,那就快去找她啊!」
氣沖沖一轉身,手立刻被他抓住。「我是來找誰的,這還用問嗎?暴暴嵐,你這脾氣再不改一改,會讓所有人都招架不住。」
水嵐扭回頭。「你不需要拐彎抹角的說我難纏,沒人要你應付我,你去裡面啊!大家都等著你這男主角來炒熱場子,將氣氖弄得更熱鬧些。」
「你今天是吃了什麼炸藥:」迪渥困惑地說。
部怪他不好,要是他安分地等著她去找他,她就可以在路上做好心理準備。現在……—時間要地馬上面對他,脫口而出的便全是些口是心非的話;討厭,她也不想講這些既為難他,又令自己難堪的話啊!
「你不必管我,真的,你進去吧,」背轉過身,水嵐咬緊下唇,氣憤自己的不中用。以前當他是哥兒們、夥伴的時候,要她怎麼跟他開玩笑都沒問題,可是現在光是看著他,她都會覺得尷尬。
連她都不曉得,原來自己也可以這麼「純情」。
「我想見的人就在眼前,進去做什麼?」他笑著,扣住了她的手臂說。「走吧,我要綁架你。」
「咦?」
傻傻地被他拉出了酒店外,傻傻地被他塞進車子前座,傻傻地看他坐到自己身旁的駕駛座上,當水嵐的腦子重新啟動的時候,她已經身在車水馬龍的擁擠車陣中:
「喂,DD你想幹什麼?我們要去哪裡啊?」雖然問得有點晚,但也不能不問啊!水嵐沒想到會遭到他綁架。
「你聽過有哪個綁架犯會告訴肉票目的地的?」微笑著,自在轉動著方向盤的「犯人」,一點也沒有把罪者該有的愧色與慌張。彷彿這是家常便飯。
「別開玩笑了,你到底要把我載到什麼地方去,傅迪渥!」
「我說『天涯』的話。你會怎麼辦?」
「我就回你『海角』!拜託,這又不是說相聲猜成語。」水嵐嘟起嘴,雙手抱胸,看樣子他是絕不會告訴她,這車子要開到什麼地方去了。
「安心吧,我保證不是個你陌生的地方。」
水嵐這下子被他激起好奇心了,何謂「不陌生」的地方?他家或她家嗎?總不會是什麼國父紀念館、中正紀念堂之類的地方吧?車子就這樣在台北市區的馬路上穿梭,由吵雜的市中心漸漸行往郊區……
嗯?好眼熟的一條路,這不是……水嵐眼前浮現的片段,是曾經塵封於青春相本中的一幕。身著藍色學生裙與白色短袖襯衫的自己,故意斜背書包耍酷的年代,把不准邊走邊吃的校規踩在腳下,邊吃冰棒邊和朋友聊著昨天所看的新聞,還說著老師的壞話。
「DD,你……」訝異地張開嘴,水嵐沒想到會來到這裡。
「很令人懷念吧!還記得這座天橋嗎?每一次你都因為直接穿越底下的大馬路,而被訓導主任逮到,被罰站在馬路邊指揮交通呢。」越接近過去求學時代的校區,四周的景物也越加讓人熟悉。
「而每次你都會裝作不認識我,無視我向你發出的求救訊號。」就連重新翻開的舊帳,也洋溢著濃濃的懷舊之情,令她發出會心一笑。
「那是先觸犯校規的人不對吧!是朋友就有義務要規勸你回歸正道,對你視而不見那是為你好。」
「是啊,你是學生的好模範.老師心目中永遠的第一。」水嵐順水推舟地開個輕鬆的玩笑。
「那不過是我比一般學生更懂得作表面功夫而已。大家都被我騙了,真正的我根本不是什麼好學生,充其量是個自掃門前雪的獨善其身者而已。」迪渥卻苦笑回應。
就像被一根刺突然梗住喉嚨,不上不下的,是多年累積下來的漠視形成的愧疚在這一刻發酵了嗎?水嵐不禁想要大聲疾呼他錯了,自掃門前雪的不光他一人,她也是,當年隱約能看到他背負著什麼陰暗的包袱,她卻以「每個人都有不想告訴別人的秘密」為理由,撇開臉不去看。
「你就不一樣了,雖然老愛打破規矩,老愛頂撞老師,可是對每個人都露出真心的微笑,朋友有難也是古道熱腸的伸出援手,在我看來,你的人格絕對比我這種偽善者好多了。」
他的話只令她更無地自容,以蚊子叫的聲音喃喃地說:「我才沒你說的那麼好,只是個不自量力的小鬼,專門闖禍而已。」
「哈哈,這讓當年的老師們聽到了,不知會有多麼感慨呢!暴暴嵐果然長大了。」他說著,把車子停在巷口。「吶,我們到了,我還以為會有點改變、想不到這裡和我們畢業的時候一模—樣呢。」
仰望著漆黑的門,離開台灣後就再也沒有回到這裡的水嵐,心底泛著一股思念與感傷的情緒,中學三年就是在這兒度過晨昏的呢!
「要不要進去?」他提議。
水嵐吐吐舌。「被捉到怎麼辦?」
「就說我們這些畢業生想重溫一下身在母校的回憶啊。」推開車門,繞過車頭,難得積極的拉她下車,迪渥說。「來嘛,可別說你長大之後就忘了惡作劇的方法。」
拗不過他,水嵐被動地下了車,兩個人略過大門的警衛室,從沒有人看管的側門翻牆進入。
***
以筆形手電筒照路,他們一一逛過了舊音樂教室,生物教室,甚至導師辦公室。水嵐想起從前的點滴,恢復過去的冒險精神說:「啊,這裡、這裡,這就是以前教我們英文的老師嘛!想不到她還在這兒教書啊!要不要留張紙條跟她說聲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