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我還不夠成熟,才會讓家父為我如此操心。這一次我也希望能順利圓滿地辦好事,讓父親見識我獨立的模樣,如此就能爭取更多的自由了。」他以沉靜穩重的口氣說著。
「很好。有這志向,就要好好地表現!」賀楠用力一拍全丹寧的肩膀說。「不像現在的年輕人,動不動就嚷著要自由,卻連自己的責任都負不了,你這種態度才是正確的。」
咳咳咳!猛受重擊,全丹寧吃驚地咳嗽著。望賢立刻就幫忙撫著他的肩膀,問他要不要緊。
「楠,你打得未免太用力了點!」
「啥?」賀楠噴噴地搖頭。「你真是不懂我的用心,我就是要『打』出他的男子氣概啊!堂堂大男人,這點小力道都承受不了,能幹什麼大事業?小花,你這麼心疼他,該不是看上他了吧?嘿……」
「你……」望賢氣得滿面通紅。「胡說八道什麼!」
「是你自己說什麼喜歡『生鮮』的男人,這傢伙吻合了你的條件不是嗎?看起來很嫩,應該也沒有談過什麼戀愛,搞不好連女人的滋味都還不知道,恰巧是你要的新鮮貨。喂,小伙子,你覺得我們家小花怎麼樣?你可得好好回答,要是說錯了話,我可不饒你。」
她受夠了他的滿口胡言。一整個晚上愛說什麼就說什麼,絲毫不顧及他人感受,莽莽撞撞。以前的賀楠就算再怎麼遲鈍,也不會這樣霸道地傷害到他人的心思,更不會如此不體貼!
竟在老闆與全丹寧的面前,暴露她的「秘密」!
「我要回去了。」霍地站起來,望賢捉起自己的皮包就說。
「小花,等等啊!幹麼這麼害羞,喂!」
賀楠跟在她身後追了出來,兩個人一路拉拉扯扯地在玄關前面吵鬧著。其實真正吵的只有賀楠一個人,花望賢早已氣得說不出話來。
「到底怎麼了?突然間說走就走,鬧什麼脾氣,這一點都不像我認識的小花了。」他捉住她的手腕,硬是將花望賢扭過身來。「你……哭了?」
「沒有。」嘴硬的一咬下唇,她扭開臉,以手背粗暴地擦著臉上的淚。
「……」賀楠向來無畏無懼的表情,浮現一絲愧咎地說:「是我剛剛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那我向你道歉就是。」
「沒事。你不是和老闆打情罵悄講得很愉快嗎?你不必在乎我,回去找他啊!我自己可以回去,放手。」花望賢不想用這種「妒婦」般的口氣說話,但她克制不住自己的真心。
她討厭這樣的自己,這些年來的懺悔與修正,為什麼她還不能跨過這一關?她早就領悟到在賀楠眼中自己將永遠是「妹妹」 的角色,也早已經面對現實,不再—一在乎他週遭來來回回的無數一夜情人。
因為,就算她在乎也改變不了賀楠的本性,到頭來受傷的還是自己,賀楠根本不會有瞭解自己心中痛楚的一天。如此婆婆媽媽、小心眼,一點都不像是那個以灑脫率性、冷靜理智而自豪的花望賢了。
「看到你這樣子,我怎麼能不管!」賀楠斥責地說。
「哈,你想管我什麼?一個去了美國就毫無音訊,一回來就把我的生活搞得天翻地覆的人,你想管我什麼?你又憑什麼管我。你不過是親切的鄰居大哥哥而已,而且那還是十幾年前的往事。你這樣大搖大擺地回來,就以為能理所當然地重拾我們過去的情感,未免也太一廂情願、自以為是了些。世界不是以你為中心而運轉的,而我也早已不是那個成天跟在你屁股後面的『小花』了!」乾脆攤牌好了,她已經不能再偽裝自己的心情了。
「再告訴你一件『鮮事』,你知道是誰讓我發誓除了『新鮮』的男人外,凡是二手的男人我都不要的嗎?這個原則的始作俑者,就是你——賀楠!」望賢渾身顫抖著,抱著玉石俱焚的決心,哪怕從此後自己與賀楠再也無法回復過去的情誼,也勝過目前這樣糾葛不清的曖昧。
「因為我初戀的對象是見一個愛一個,從不挑選對象的男人,因為他水性楊花的個性,讓我對男人從失望到絕望,所以我才會定下這樣的規矩,再也不想重蹈覆轍了,你懂了沒?如今我初戀的對象竟然幫我『拉皮條』,我能不生氣、不難過?也許你以為我沒人要,但我花望賢還不至於飢渴到需要靠『你』來幫我找男人的程度,再見!」啪地甩開他的手,望賢不想看他此刻是以什麼樣的表情來看待自己,於是低垂下視線,頭也不回地跑了。
「小花!」要是花望賢這時候能夠看到賀楠臉上吃驚的神情,就會明白她這番告白對他而言,衝擊有多大。
向來吊兒郎當、玩世不恭,彷彿將人生當成一場大遊戲的賀捕,皺起了眉頭,哺哺自語地說:「我是小花的初戀……怎麼會……」
我不要聽,別碰我,我最討厭你了,骯髒!
當年小花那幾句重重打在他心房上的嘶吼,他可是一刻也沒有忘記啊!還有小花當時鄙夷的眼神,恨他入骨般的表情,到現在仍歷歷在目。要不是當年受到小花那幾句話的刺激,他又怎麼會遠走他鄉,不敢輕易在小花面前露臉。
心想過了這麼久,小花應該不會記得當年的事情,所以這次回來才大膽地找上門,想重溫一下過去——
那麼,當年小花的幾句話是因為她喜歡他?那不過是孩子氣的吃醋舉動,他卻誤解為小花是天性嫉惡如仇,對自己複雜的男女關係所產生的反彈。這……豈不是老天爺惡意的玩笑,他竟在不知不覺中錯過這些年……任由誤會的鴻溝隨年歲增長,擴大成深邃的千年海溝?
賀楠啊賀楠,這是你錯誤不斷的人生中,犯過最愚蠢的錯誤!
自己是如何傷害了那幼小的戀心,看看現在的花望賢就知道了。但他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
「小花。」賀捕突然想到自己不能就這樣讓小花一個人回家,路上這麼暗,萬一遇到什麼危險怎麼辦呢?「小花!」他大吼著,匆忙地回頭去開自己的車子。十
出了夜舞俱樂部是寧靜的山莊,四周除了偶爾一輛下山或上山的車輛外,幾乎是空蕩蕩的。花望賢無心欣賞山坡下如同翻倒的珠寶盒般璀璨的點點萬家燈火,只是沿著彎曲的道路瞞珊地走著,悶熱的風吹乾了臉上的淚痕,心口空蕩的開了個大大的黑洞。
她說了。把自己的心情都說了。原本打算將這件事帶到棺材裡鎖起來,卻仍然草率又不理智地將它一口氣都說了出來。
後悔也來不及了。咬著下唇,望賢揪著自己的皮包,忍住低 泣的衝動。
「叭叭!」
嘎地一聲,一輛望賢沒有看過的白色保時捷停靠過來,門打開後,全丹寧滿頭大汗地下車說:「還好,你沒有走太遠,我很擔心這麼晚你一個人怎麼下山呢!」
不是賀楠那該死的賀楠,為什麼沒有追上來。
「啊,你的腳……」他一眼就注意到望賢膝蓋上擦破了皮,那是她盲目衝出來後,不小心摔了一跤跌倒在地,而被粗硬的路面瀝青所磨傷的,可是心思紊亂的望賢自己都忘記了。
全丹寧蹲下來,細心地以自己的手帕將她的膝蓋包起來說:「來,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謝謝…」這種時候接受他人的溫柔,是懦弱的行為。她知道自己一定會忍不住將他當成了替身,尋找自己得不到的溫柔。
可是全丹寧不接受拒絕地,彎身將她攔腰抱起說:「不行,不管是再小的傷口,都一定要好好地包紮,誰知道會有什麼細菌跑進去。」
「我……不好意思……麻煩……哇!」詫異間整個人被騰空抱起的她,沒想到紳士的全丹寧竟會施展鐵腕,望賢吃驚地忘了抗拒。
強制地將她放在自己駕駛座旁的位子上,他為她繫緊安全帶說:「好了,別再想了,到你家之前,你可以好好地閉上眼睛休息,我什麼都不會問你的,你不想說話也可以不必回答我。只是我自己雞婆想幫你的忙而已。」
車子就這樣不容拒絕地啟動,往下山的路奔馳而去。
後照鏡中,一輛接續趕來的四輪驅動車,遠遠地停下,沒有追上前。
賀楠坐在方向盤後,清楚地看見望賢被全丹寧抱起來,坐上他的車子離開,他便將自己的車子熄了火。
他拿起火柴,企圖點起一根煙,可惜不管他怎麼嘗試.火就是會被風吹熄。
「可惡!」他將沒點著的煙往窗外一扔。
該追上去嗎?他捫心自問。
追上去又要說些什麼?說他很抱歉,沒有發現到過去小花的心意?還是說他很抱歉,造成了小花的心理障礙,神經超大條地拿她的「芥蒂」來開玩笑?說什麼都不對。為時已晚,不是嗎?再說些什麼都是二次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