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奕瞠目結舌地望著墨上塵涵蓋六地中國方言和十三國語言的「精彩表演」,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替他鼓掌。「上塵哥哥,你好厲害,會說好多國家的話。」她第一次看到比她大哥還有語言天分的人。
墨上塵看向仰望他的小臉,那雙澄澈水亮的大眼彷彿透著無限敬仰,緩緩地、柔柔地讓心開始有些虛榮、有些恍惚。
他不好意思地搔搔頭,靦腆地回她一笑。「哪裡。」
「上塵哥哥,你真的好厲害,下次可不可以教我?」
「沒問題!」墨上塵用力一拍胸脯保證道,跟著猛然回過神來。Shit!他跟她耍什麼白癡!難道他真的要教她西班牙文的髒話怎麼說呀!
「你給我坐好,不准亂動!眼睛也不要亂看!」他惱怒地喝道,心情因為剛才的失常變得更惡劣。他就知道這個「六歲大」的白癡美少女是個大麻煩!
「上塵哥哥……」
「嘴巴也不准張開!」他一聽到她那軟軟甜甜的「童音」就不爽。
詩奕委屈地閉上小嘴,整個人縮進沙發裡。他好凶,跟溫柔的三哥一點也不像。
墨上塵掃她那一副可憐的小媳婦樣一眼,心裡沒來由地覺得不痛快。麻煩的女人!
他走到矮桌前,抄起電話筒,手指用力按下旭日集團的電話號碼。這個麻煩還是丟給郭謹曄最省事,反正外號「旭日聖人」的郭謹曄那裡問題人物一堆,多她一個也不嫌多。
電話響了兩聲後,自動切入電話語音系統。「您好,這裡是旭日集團舊金山總公司,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留言請按1,緊急事件請按2,或直撥各分機號碼。非靈長目動物與墨上塵請勿使用本系統。謝謝。」
什麼叫非靈長目動物和墨上塵?他只不過帶了一整幫的人去陪他們夫妻倆度蜜月,吃喝住都自個兒付,又沒佔他們什麼便宜,這樣也要記仇記這麼久!小心眼的女人!他超不爽地用力按下2。
過了一會兒,電話終於接通。「旭日集團您好。」
「高翔,我找你們老大。」墨上塵聽出接電話的人是郭謹曄的副手高翔。
「墨哥,聖人老大和Athena去台灣玩了,大概要一個月後才會回來。你要是有事要找他們,就等他們回來再說。Athena特別吩咐不可以把他們的電話告訴你,免得你閒閒沒事就打電話去煩他們,妨害他們二度蜜月。」高翔隱隱聽見電話那頭磨牙的聲音,連忙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嘿,墨哥,那是Athena說的,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不要遷怒到我身上來。如果沒事,我還有事要做,失陪了。」他一說完就掛上電話。
Damnit!墨上塵重重甩上話筒,猛地回過頭怒瞪那名罪魁禍首,卻氣悶地發現她蜷縮在沙發椅上睡得正香甜。
他大步走向她,雙手抓住她瘦弱的肩,打算用力搖醒她,但眼睛瞪著她恬靜的睡臉卻怎麼也下不了手。
算了,由她去睡,睡死了才不會找他的麻煩。墨上塵念頭一轉,鬆開大手,站直身子,轉身準備回樓上臥室。
走了幾步,他又退回沙發前,濃眉緊鎖地瞪著她沉睡的小臉三十秒,最後怒啐一聲,彎腰將她打橫抱起。
「我幹嘛管她睡沙發會不會感冒,就算病死也是她家的事……」他自厭地喃喃念個不停,腳步仍是沉穩地朝二樓臥室邁進。
詩奕嚶嚀一聲,雙手環抱住他的頸子,小臉埋入他懷中,嘟嚷道:「好吵……」
墨上塵的叨念聲隨著她的抗議自動消音。他幹嘛要管她會不會覺得吵!儘管心裡這麼想,但他的嘴開開合合了半天,硬是擠不出半點聲音擾她安眠。
走上二樓,他一腳踹開客房房門,許久無人使用的房間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隨著門被踹開時帶動的氣流吹揚了一室塵埃。
他皺著眉,目光從角落灰白難辨的床罩慢慢移向懷裡白嫩的小臉,穿著黑色皮靴的大腳自動自發地往後退了一步,轉身走向主臥房。
進了主臥房,墨上塵彎身把懷裡的累贅往沙發椅上一扔——
瘦小的身軀仍緊緊黏在他身上,文風不動。
她還真當他是奶媽不成,有沙發椅可睡就該偷笑了!墨上塵有些火了,硬是要將她拉開,但她的一雙小手仍緊緊攀住他的脖子不放,瘦弱的身子像個鐘擺似的掛在他身上晃呀晃的。
這樣還不醒?墨上塵難以置信地低頭瞪著她依然甜蜜的睡臉,三十秒後終於承認自己輸了。
「敗給你了,床讓你睡總可以了吧!」他無可奈何地咕噥道,抱起詩奕,走向桃木雕花的四柱大床,再次把她往床上一扔——
她那一雙看似細瘦的小手依舊強而有力的攀住他的頸子,身體半跪在床上,小臉側貼著他的心口。
我咧……她是無尾熊投胎的不成?墨上塵瞪著她那十足高難度的睡姿半晌,左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動。
「好,這可是你自我的,別怪我不仁不義!」他惱火地低聲道。既然她一心一意要投懷送抱,他就不客氣了。
他用力踢開腳上的皮靴,脫掉身上的黑色皮衣和銀灰色襯衫,翻身將詩奕壓倒在大床上。
「我管你是不是……」他光裸的胸膛逼近她,豐潤的雙唇眼看就要攫奪她粉嫩的櫻唇,卻猛地在她微啟的櫻唇前停住。六歲!
Shit!他暗啐,煩躁地爬亂一頭烏木般的黑髮。他在做什麼?他可是堂堂X幫的老大,不是什麼慾求不滿的中年變態叔叔。
「算我倒霉,才會平白無故撿到你這個大麻煩……」墨上塵嘟嘟嚷嚷地念著,翻離她身上,順手抓來鬆軟的羽毛枕頭塞到她頭下,自己則雙手往腦後一放,勉強充作枕頭。
不一會見,詩奕嚶嚀一聲,鬆開攀住他頸子的雙手,墨上塵才剛意識過來,還來不及逃,她又一個翻身,小臉貼著他光裸的胸膛,右手橫過他精瘦的窄腰牢牢抱住,滿足的睡臉活像是抱著自己心愛的泰迪熊。
「唉……」墨上塵無奈地長聲歎息,已然認命。
他將她棄置不用的羽毛枕頭塞到腦後,有些徒勞無功地輕拍她的背,叮囑道:「喂,你睡就睡,不要把口水流得我滿身都是。」
話才說完,冷濕的感覺透過他胸口皮膚的感覺神經傳至他腦中,明白告知他方纔的叮囑為時已晚。
「我發誓我一定明天一大早就把你扔進警察局!」他咬著牙低語道。
睡得正熟的詩奕渾然不覺他的怒意,小臉在他胸膛上蹭了蹭,長及腰際的黑髮披散在他光裸的上半身,感覺有些癢癢的。
墨上塵受不了地一把抓起她的長髮,淡雅的髮香幽幽散開,傳入他鼻中。
他忽地一愣,一時間忘了自己為什麼握住她的長髮。記憶中,他也曾聞過這樣的香味。
那時他幾歲?六歲、七歲?還是更小?他已經記不清了,他只記得他最愛趴在母親肩上,把頭埋進她柔順的長髮中間著那股溫柔的香味。
他鬆開手,任她柔軟滑溜的髮絲由他指縫間滑落,披散在他臉上,深深地呼吸。
他緩緩閉上眼,眼前彷彿看見一個黑髮小男孩昂高倔強的小臉直視母親擔憂的眼神……
「阿塵,怎麼又跟小朋友打架了?」
「他們說爹地喜歡上另一個阿姨,不要我們了。媽咪,他們在說謊,對不對?」
「對,他們在說謊。可是打人是不對的喔。」
「媽咪,爹地不可能不要我們,對不對?」小男孩不安地望著母親。
「對,所以我們要快點回去等爹地回家吃晚飯。」
小男孩漾開笑臉,撒嬌地扯著母親的裙擺說:「媽咪背背。」
「好,媽咪背。」
小男孩趴在母親背上,小臉埋進母親香馥的黑髮中。媽咪的頭髮好香……
好香……墨上塵睜開眼,淡漠地望著天花板。小男孩的爹地並沒有回家吃晚飯,只在桌上留了一疊紙,後來小男孩才知道那疊紙有個名字叫「離婚協議書」。
他半垂下眼,凝然注視著側靠在他胸口的小臉。她的手把他抱得好緊、好牢,彷彿他是她最珍貴的東西。
這樣的想法才起,他胸口忽地一窒。他珍貴嗎?一個被全世界遺忘的人,有何珍貴?
他伸手拉起羽絨被輕柔地替她蓋好。
或許,她可以多留幾天……
第二章
「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一名東方男孩一大早站在廚房門前喃喃自語,忽地伸了伸懶腰,大喝了一聲,「啊!」
正打算下樓的詩奕被他突然這麼一喝,嚇得一腳踩空,她慌忙抓住扶手,可憐的小屁股「登登」連跌了兩階總算是穩住。
好痛!她可憐兮兮地揉揉摔疼的部位,勉強站起身,步履蹣跚地走下樓,探出牆邊偷覷剛才害她差點一命歸西的東方男孩。
「每日一喊,爽!」那男孩又是一喝,扭扭頭又轉轉腰,跟著攤開手中的粉紅色凱蒂貓圍裙繫上,大步踏入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