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副總裁又不像你,一天到晚露出傻兮兮的笑容。」剛踏入資料室的短髮女子調侃道。
「高姐,我這叫開朗,什麼傻兮兮的笑容!」李士民不服氣地抗議道。
「隨便你怎麼解釋。」高孟樺輕哼一聲,轉頭瞧見站在一旁的玉竹。「唐小姐也在啊。」
玉竹認出她就是那天差點撞到的短髮女子,低聲打了聲招呼。「你好。」
高孟樺微一頷首算是回答,自顧自地用電腦查資料。
「好了。」李士民將資料全搬上推車,試著推了推,「應該不會掉下來。」
「謝謝,那我就不打擾你工作了。」
「唐小姐。」李士民忽然喚住她。
「還有什麼事嗎?」
「呃……」他搔搔頭,似乎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遲疑了半晌才問:「你中午有沒有事?」
玉竹搖搖頭。
「那……那我想……呃……」
「傻小子想找你一起吃飯。」坐在一旁的高孟樺實在受不了他的結巴,乾脆替他把話說出來。「既然你中午也沒事,就跟他一起去吃個飯,免得一個人吃飯也無聊,就這麼說定了。阿民,你這台鬼電腦為什麼老是說我的密碼無效?」
「唐小姐,中午我去頂樓找你。」說完,李土民連忙回頭解救自己的寶貝電腦。「高姐,你別那麼粗魯,等一下把電腦打壞了……」
她說好了嗎?玉竹看著兩人,疑惑地眨眨眼。不過現在好像也來不及說不了。
玉竹沒去深究李士民為什麼突然想找她一起吃飯,推著推車回頂樓交差。
到了中午,李士民果然準時到頂樓找她。玉竹本來以為只是到員工餐廳吃個簡餐,沒想到他騎著機車載她到附近一家西餐廳吃排餐。
等兩人吃完最後一道甜點,再騎車回公司已經過了一點,玉竹匆匆忙忙回頂樓替俞子惑送咖啡過去,根本來不及先去便利商店買三明治。
「副總裁,您的咖啡。」
「放桌上。」俞子惑沒抬頭,隨口應道。
他專心地研究著桌上的資料,過了一會兒才伸手探向托盤,但摸了半天只摸到一杯熱咖啡。
他濃眉微皺,疑惑地抬起頭,托盤上確實只有一杯熱咖啡,沒有其他的東西。
一陣莫名的氣悶與煩躁驀地湧上他的心頭,彷彿托盤上不該只有一杯熱咖啡。
他猛地站起身走出辦公室。
「副總裁,您去哪兒?」玉竹急忙起身問道。
「出去。」俞子惑火氣不小的吼道,留下她一臉愕然地站在原地。
他怒氣沖沖地走到路口的便利商店,買了一個三明洽。但才咬了一口,就覺得一點滋味也沒有。
發什麼神經!他惱怒地暗神,把沒吃完的三明治丟給路旁的流浪狗。
早該問自己到底發什麼神經,竟然把她找來當秘書。他該憎恨她一家人的,不是嗎?畢竟若不是因為她父親酒後駕車,他母親不會慘死輪下,待奕不會從此無法面對真實世界,他也不用背負著懦夫的罪名。可是……為什麼恨不了她?就因為那一滴淚嗎?就只因為她曾為他掉下一滴同情的淚嗎?
「子惑,你總算來了。」徐明甫一見黑色的BMW轎車停在宅前,立刻迎了出來。
「嗯。」俞子惑看了同窗好友一眼,點頭應了聲。
「嗯什麼嗯,別對我擺出那張死人臉,你的好友我今天訂婚,你不會說聲恭喜啊。」
「恭喜。」他果然只說了聲恭喜。
「你——」徐明甫被他氣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算了,我就知道你這個傢伙蹩蹩扭扭的,其實心裡很高興我找到一個好的歸宿。」
俞子惑微挑一眉,「你入贅?」
徐明甫愣了一下才聽懂他的意思,沒好氣地橫他一眼,假笑了幾聲。「呵呵呵,不錯嘛!你現在還會拐著彎笑我中文程度不好。」
徐明甫七歲就到英國當小留學生,中文的聽說讀寫能力勉強過得去,只是偶爾會用錯字眼或引錯成語。
俞子惑牽動嘴角,露出一抹近似於笑的表情,「蘭沁呢?」
「在裡面像猴子一樣被我家親戚圍觀。」徐明甫無奈地聳聳肩。大家族就是這樣,訂個婚也要勞師動眾的。
「他們聽得懂她在說什麼?」
「明宣在一旁當翻譯。」徐明甫輕笑道。他的未婚妻葛蘭沁是第二代移民,中文程度比他還差。
「我們聊一聊再進去,裡頭吵死了。大姨媽和二嬸婆帶著三姑的小女兒……一堆稱謂弄得我的頭都快爆了。」徐明甫受不了的翻翻白眼。
「人多熱鬧。」
徐明甫看了他一眼。坦白說,同窗多年,他還是不瞭解子感的家庭狀況。他幾乎不提自己家裡的事,他只知道他家裡人口很簡單,回國後看了一些八卦雜誌的報導,他才漸漸對子惑的家庭背景有了粗淺的概念。
「對了,謝謝你這些年來照顧明宣。」
「這沒什麼,如果她不是個人才,我也不會用她。」
「你真是不可愛。」徐明甫明白他說的是實話,俞子惑不是一個會向人情壓力低頭的人,但實話聽來總是有點刺耳。
俞子惑沒回答,雙手插入西裝褲口袋,跟著徐明甫走進院子。
靜默了一會兒,徐明甫突然開口道:「明宣還在等你。」
有一年暑假徐明宣到劍橋去探望兄長,看見和他同寢室的俞子惑,從此就喜歡上他。徐明甫為了替妹妹製造機會,便藉口要訓練徐明宣,請俞子惑幫她在公司裡安插個職位,但俞子惑還是要她附上履歷表,經行銷部門的主管面試通過後才點頭,根本不賣他的面子。
「浪費時間。」簡簡單單四個字就斷絕徐明宣所有的希望。
儘管徐明甫早已預知俞子惑的答案,但聽到如此冷然的回答,仍是不由得感到有些心寒。
「你真的一點機會都不給她?」
「沒必要浪費她的時間。」
徐明甫知道他說得沒錯,既然不可能愛上她,就別浪費她的時間。但他懷疑這世上有任何人能突破俞子惑心中的鐵幕。
「子惑,你把自己防衛得太嚴密了。如果你不肯給別人機會,沒有人能接近你心中的鐵幕。」
俞子惑抬眼看他,淡然道:「那就別接近。」
「我很好奇你心中的鐵幕何時才會有裂縫,我猜這輩子大概看不到了。」徐明甫歎道。
明甫錯了!他心中的鐵幕早已有了縫隙,早已被一滴滾燙的淚水穿透,只是他努力想忽略那個裂縫的存在,努力想將裂縫再填補起來。
「我不進去了,記得告訴蘭沁我來過,結婚記得寄帖子給我。」
「那明宣那兒?」
「隨你怎麼說。」俞子惑朝他揮揮手,走向停在宅子前的黑色BMW轎車。
他能怎麼說?徐明甫長歎一口氣。也只能勸她放棄了,不然怎麼說?
被俞子惑昨天下午突如其來的火氣一嚇,儘管玉竹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接近,也遲遲不敢抬頭看他。
俞子惑在她桌前停下,以一貫冷冰冰的口吻吩咐道:「通知各部門主管,下午的會議暫時取消。」
「是。」玉竹低著頭應道。
不知道是否是她多心,她覺得他的聲音有些有氣無力,好像生病了。玉竹擔心地回過頭看他,卻見他一手扶著門把,一手抵著門板,過了好一會兒還沒走進辦公室。
「副總栽,您還好吧?」她憂慮地輕問,想過去看他又怕他生氣。
他沒回答,過了幾秒鐘,才腳步有些不穩地走進辦公室。
玉竹放心不下,又不敢貿然進去看他有沒有事,只好兩眼死盯著掩上的門板,一邊打電話通知各部門主管取消會議。
忽然,辦公室裡傳來一聲巨響,她立刻拋下講到一半的電話,衝進辦公室。
俞子惑倒在地上,左手扶著沙發椅試著想站起來,卻怎麼也使不上力。
「該死!」他虛弱地啐道。
昨晚離開徐家後,他沒直接回自己的公寓,而是驅車前往陰森幽暗的墓園,在母親墓前呆坐了一夜,直到天色微明才回去。早上要出門前他就覺得頭有點暈,等到了公司,他的意識開始模糊,剛才突然一陣暈眩,整個人便倒了下去。
玉竹見狀,連忙上前扶他在沙發椅上靠著,手心下異常的熱度讓她忍不住驚呼一聲,「你在發高燒!」
「我叫人送你去醫院。」她拿起桌上的電話,卻慌得記不起任何一個人的分機號碼。「該死,要找誰?」
「我不去醫院。」俞子惑虛弱無力地技住她的手。
他向來討厭醫院裡那股消毒水的味道,一聞到就讓他覺得頭暈噁心。
「那怎麼行?你的額頭好燙。」玉竹把冰涼的小手覆住他火燙的額頭,希望能替他降低一些溫度。
「我不去醫院。」他頑固地堅持道。
「那我叫醫師過來。」
「我從來不在公司看病。」
「凡事都會有例外,你的額頭真的好燙。」
「我沒有。」俞子惑的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清楚,但態度依然頑固。
「去你的狗屁原則!你跟自己的身體有仇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