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對了!她身上不止灑了金粉,還鑲了鑽石,這輩子你連碰都碰不起。」陌生的男性聲音在房門口響起。
劉領班循著聲音來源看去,先是瞧見一雙擦得晶亮的黑色半長筒皮靴,目光再向上,一雙黝黑結實的手臂不耐煩地環抱在胸前,手裡還拿了一支──槍!劉領班的瞳孔一下了放大,猛地抬頭瞪視著陌生男子琥珀色的眼眸。
「你是誰?」他粗嘎的聲音掩飾不了心中的恐懼。
「殺手。」愉悅的語聲甫落,劉領班立即應聲倒地。
阿穎還來不及放聲尖叫,就被自稱殺手的男子一把拉起摀住嘴巴。「不准叫!一聽到女人尖叫,我就頭痛。」
他大腳一勾,替趴在地上的劉領班翻了個身,按著把手中的槍交到阿穎手上。
「讓你報仇。」陌生男子清亮愉悅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似乎在期待她扣下扳機,再次給予劉領班一次重擊。
「他死了。」阿穎愣愣的呆望著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劉領班,還沒從一連串的驚嚇中恢復過來。
「他死不了的。」陌生男子不甚同情的又踹了劉領班幾腳,「這是麻醉槍。」
「麻醉槍?」阿穎一臉茫然的轉頭望向他,無法將他話中的意思輸入腦袋。
「對,你就道樣瞄準,然後扣下扳機。」陌生男子替她將準星瞄準劉領班的褲襠,「保證他兩年內不能人道。」
說完,一支銀針立刻準確無誤的刺人劉領班的藍色長褲,直接命中標的,沒有半絲偏差。
「哇──噢!你很有天分嘛!」陌生男子尖聲怪叫,琥珀色的眼眸給予阿穎讚賞的一瞥。
阿穎根本沒有多餘的精神回應他的鑽美之詞。她今天真是受夠了!
「你是誰?」她將麻醉槍交回他手中。看他的樣子似乎不像是壞人。
「黑磷。」陌生男子態度從容地替麻醉槍裝填上新的麻醉藥和銀針,他將槍口轉向阿穎,笑著扣下扳機,「我奉命來殺你的,公爵夫人。」
☆ ☆ ☆
晚餐時的氣氛是凝重的。
李思璇撥動著餐盤裡的食物,有些食不下嚥。不知道她傍晚去買東西時發生了什麼事,她一出來就看見苻大哥呆坐在車上,木然的神情不知在想什麼。從那時候起到現在,苻大哥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更別說正眼瞧她了。
「苻大哥,我們等會兒一起去看夜景好不好?」李思璇提振起精神,臉上堆滿甜笑提議道。
天沼無視於她臉上的企盼,冷漠地對站在一旁的姜晉鴻吩咐道:「找人陪李小姐去看夜景。我先上樓了。」他隨即起身走開。
「苻大哥……」李思璇慌忙跟上天沼離去的腳步,不想就這樣被他孤零零地丟在餐廳。「你還沒告訴我今晚我睡哪裡。」
「隨你。」他口氣中的冷然始終沒有改變。
「隨我?真的隨我嗎?」李思璇被他的冷淡激怒,憤然的轉頭問姜晉鴻,「那女人以前睡哪間房?我要睡那間。」
「主人?」姜晉鴻不確定的看向天沼。李思璇走的是步險棋,結果不是出奇制勝,喚起天沼對她的注意力,便是全盤皆輸,而在他看來,她勝的機會微乎其微。
「隨她。」天沼疲累的語氣非關厭煩或賭氣,只是撥不出心思去理會她的無理取鬧。
他的疲累起因於心中的空虛。現在若有人拿槍抵著他的頭,大聲說了一句「我要你的命」,他還是會淡然的回那人一句「隨你」。他無意尋死,但生命對他而言也沒有其他存在的意義了。他只是單純地活著,不違反自然法則的保持著呼吸,做著他該做的事,讓他手底下上萬個仰賴他吃飯過活的人有能力活下去。
「苻大哥!」李思璇出聲喚著天沼,他不再理會她的邁開步伐,使她只能沮喪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盡頭。
「李小姐,這邊請。」姜晉鴻領著李思璇來到佩瑩之前住過的房間。
李思璇對房間的擺設並沒有多大興趣,草草看了幾眼,便問姜晉鴻說:「房間整理過了嗎?我有潔癖,受不了別人的味道。」
「我們還有幾閒『乾淨』的客房,李小姐可以去那裡睡。」
「我喜歡這裡。你找人來把那女人的東西清掉,我今晚要睡這。」
「對不起,李小姐,我們沒有多餘的寢具。如果你真的無法忍受,我們可以為你安排別的客房,或是派人送你回去,我相信你在家中一定覺得格外舒適。」姜晉鴻的話說得十分婉轉,卻也清清楚楚的告訴她:要就在道裡窩著,不然就滾回去。
「你──」李思璇氣結,卻也知道自己是太逾越了點。她是家人捧在掌心的千金大小姐,免不了有點富家女的驕氣,她明白有些人是不吃這一套的。
「隔壁是苻大哥的房間嗎?」
「是。不過主人現在都在書房睡。」姜晉鴻據實回答。
李思璇問清楚書房的位置,便遣開姜晉鴻。
「李小姐,別碰不該碰的東西。」姜晉鴻臨走前叮囑道。
什麼叫不該碰的東西?李思璇揚起秀眉,根本不理會姜晉鴻的囑咐。她就是要看看璩佩瑩有什麼東西是她沒有的,為什麼她離開之後,她還是代替不了她在苻大哥心中的地位?
這客房內有兩個衣櫃,款式一樣,但仍然看得出有一個是新的。她先拉開舊的衣櫃,裡頭有一堆色彩鮮麗的名牌套裝和洋裝依色樣整整齊齊的掛好。
沒什麼特別的。她思忖,關上舊衣櫃的門後,又拉開新的。
「天啊!」映入眼簾的白紗禮服讓她看傻了眼。
禮服被套在一具人形模特兒身上,剪裁相當簡單,上身是平口無袖的純白緞布綴著白紗,下身是白色紗裙;但白色紗面交織著極細的金線,在燈光照映下隱隱閃著金光,彷彿在層層白雲中乍見曙光,美得令人屏息。
李思璇不自覺地伸手輕觸禮服柔細的白紗,意外的發現禮服的腰際上懸掛著一張卡片。她好奇的打開卡片,上頭寫了幾行字:
璩:
如果你真是天沼生命中的曙光,我祝福你們。
屠軍
「不是!不是她!我才是苻大哥生命中的曙光,她只是個負心的女人!」李思璇用力扯下卡片,將它撕個粉碎。
她換上白紗禮服,戴上頭紗,直奔天沼的書房。
端著咖啡準備送去給天沼的姜晉鴻見狀,連忙放下咖啡衝上前去拉住李思璇。
「李小姐,快去把禮服換下來!」他沒料想到她真的會做這種傻事。主人或許沉默,或許淡然,但只要一碰到璩佩瑩的事,他就家發了瘋似的,失去所有的冷靜。
「不要攔著我!」李思璇揮開姜晉鴻的手,衝進書房去。
但她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天沼駭人的眼神懾住。
「去換下來。」他森冷的口氣透著寒意。
李思璇被這份寒意驚退了一步,但仍硬著頭皮踏向前,「我也能成為你生命中的曙光,不一定只有她能。」
「去換下來。」瑩瑩的禮服沒有別人能穿!
「苻大哥,我愛你啊!我也可以為你帶來陽光與歡笑,只要你願意接納我。」
「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她不接受這種答案。「她說她只是跟你玩玩而已,你根本就配不上她……可是我是真心的。」
「那通電話是你打來的?」
李思璇沒有勇氣逼視他灼人的注視,低聲嚅囁道:「我打電話來找你,結果是她接的。」
謎底終於揭曉!他不止錯了,還錯得離譜。他一直以為那天和佩瑩通電話的人是剛澤焰,沒想到她卻是努力想把他送到李思璇懷裡。
為什麼?她應該是愛他的,否則不會拾回那隻銀戒還保留長達十年,但若她真的愛他,如何能將他推向別的女人懷裡?他無法理解。每次想到她隨時可能會離他而去,他就恐懼得像發了瘋,而她卻將自己貶成負心的角色,只為了將他送給別人?
「苻大哥?」李思璇不確定的輕喚,天沼的沉默讓她畏懼。她第一次覺得寡言的苻大哥原來是如此嚇人。
「老薑,要李小姐把禮服換下,叫阿德送她回去。」
「我不要!」李思璇拍開姜晉鴻伸過來的手,不讓他拉她走,「苻大哥,你還沒有給我答案。」
天沼抬眼望向她,冷漠地開啟薄唇吐出她要的答案,「我不愛你。」
「一點點都沒有?」李思璇無法置信的看著他冷漠的臉。他怎麼能說得如此斷然而冷漠?
「沒有。」
「從來都沒有?」李思璇不死心的追問。
天沼沉默而篤定的點了下頭。他的心早給了一個人。
她真的愛他嗎?這一刻李思璇也迷惘了。她從來不曾走進他心中,從不曾看他笑過,他們雖然認識了九年,卻沒有半個可謂之甜蜜的回憶。只是迷戀而已嗎?她的心有點隱隱作痛,但她不確定真正受傷的是心中哪個部位,或許只是那個名為自尊的地方受了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