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他看你的眼神。」
「什麼眼神?」她根本沒注意到。她連他的長相都記不清楚,只知道他的眼睛好像不是黑色的,至於是什麼顏色她則完全沒印象。
天沼緊眠著唇,不再開口。
又生氣了!跟個孩子一樣。佩瑩轉過身,踞起腳尖輕琢他一口,「你不喜歡我跟他說話,我就避他避得遠遠的,當他是瘟神,這樣總行了吧!」
「當誰是瘟神?」歐陽世華按著妻子走過來,正巧聽見話尾·這些天來,他已經把天沼的脾氣差不多摸透了。並非他厲富,竟然能讓這個防禦性特高的沉默男子對他開誠佈公,而是他明白,只要璩佩瑩答應的事,苻天沼大抵都不會反對,所以他只要讓據佩瑩點頭,苻天沼那裡就沒問題了。
「剛澤焰是歐陽先生生意上的朋友嗎?」天沼的問題間接回答了歐陽世華的問句。
歐陽世華沒想到天沼會問起剛澤焰,愣了一下,有些支吾的說:「朋……朋友而已,沒有生意上的往來。」剛澤焰的買賣可不是每個人都有膽量做的。
「這位剛澤先生和日本的剛澤集團有關係嗎?」天沼曾跟剛澤集團的女總裁剛澤雪見過幾次面,但從來沒聽說剛澤家有男性子嗣。
就在歐陽世華不知該怎麼回答時,剛澤焰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剛澤雪是我妹妹。難得苻先生對我這麼有興趣,不過我恐怕沒錢請貴公司代為投資。」
「這點剛澤先生倒是不用太介意,天地投資公司不是任何人的生意都做。」天沼的話挑釁意味相當濃厚。
歐陽世華再遲鈍也嗅得出煙硝味瀰漫於四周,他連忙打哈哈,緩和隨時都可能點燃的緊張氣氛。
「剛澤,『黑』和『夜』他們說今天會過來,你去看看他們來了沒有,小宇可想死他們了。」
剛澤焰扯了下薄唇,似乎在笑歐陽世華扯的謊太誇張。夜舞就算了,小宇會想念黑磷那個變態傢伙才真的有鬼!不過他倒也不想太為難歐陽世華。他揚起賊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輕琢了下佩瑩的臉頰,愉快的看著天沼的臉色轉為鐵青,才擺擺手走了出去。
這傢伙真的跟天沼有仇。佩瑩和歐陽世華望著剛澤焰囂張離去的背影,心中不約而同的想著。
「過來!」天沼暴怒地拉起佩瑩的手,衝回房間,拿起毛巾不停擦拭著她被剛澤焰吻過的部分。
「阿沼,好痛!」柔嫩的臉頰幾乎被他擦到破皮,佩瑩忍不住痛呼出聲。
天沼這才發覺自己粗暴的舉動已經傷害到佩瑩。他拋開毛巾,緊緊擁住佩瑩,低喃道:「對不起,我氣瘋了!」也嚇壞了!幼年被拋棄的陰影始終籠罩在他心頭,讓他像個恐懼被人拋棄的孩子般死命緊握住所愛的人,怎麼也不肯鬆手。
「沒關係,我懂。」
「叔叔,我要切蛋糕了。」歐陽震宇輕敵了下房門。「你們快點下來吧!我會注意不讓剛澤叔叔亂來的。」
「要下去嗎?」佩瑩輕聲問。
「嗯,不要讓孩子失望。」他並不怕剛澤焰,他怕的是每一個可能讓佩瑩離開他的機會。可是她懂嗎?她真的懂嗎?
☆ ☆ ☆
因為剛澤焰的攪局,佩瑩和天沼的假期提前在歐陽震宇生日的隔天結束。
佩瑩輕啜一口程嫂送來的水果茶,很想忽略姜晉鴻在身邊走來走去所踏出的惱人足音,專心看完手上的書,但他平均每三秒就拋向她的不友善目光,實在讓她沒辦法把他當作不存在。在他又一次的瞪視後,她索性放下書,抬起頭看著他。
「姜總管,你沒別的事做嗎?」
「有,我在測試新鋪的地板可以承受多少重量。打擾到公爵夫人了嗎?真是不好意思。」
他隨口扯出的「工作」簡直荒謬到極點,但向來口拙的佩瑩硬是找不出半句話堵回去,只得又拿起書強迫自己忽略他製造出的噪音。
「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要離開?」
佩瑩猛然抬起頭,詫異地望著姜晉鴻一向刻薄的嘴臉流露出罕見的嚴肅,一雙小眼睛瞪著她,靜待她的回答。
「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她忍不住問道。這些日子來她的禮貌進步很多,甚至剛才程嫂替她送水果茶的時候,她還記得說了聲謝謝,其他的傭人也不像之前她剛來的時候那麼排斥她,只有姜晉鴻,他對她的厭惡似乎與日俱增。
「你見過主人十年前的模樣嗎?你親眼看過一個男人喝得爛醉,徒手跟四個拿西瓜刀的不良少年幹架的場面嗎?你看過一個男人心痛到不要命的樣子嗎?沒有,你什麼都沒見過,對你來說,男人只是錢的代名詞,提供你優渥生活的金礦。十年前,你為了羅家權拋棄主人,誰知道十年後你又會為了誰離開他?」姜晉鴻嫌惡的脾睨著她,彷彿她是一個渾身沾滿銅臭的拜金女郎。
「我……我不……」血色完完全全自她臉上褪去,她無法想像也不敢想像姜晉鴻所描述的天沼。她曾經傷他那麼深嗎?那為什麼他還是原諒她了?他應該狠狠地報復她加諸在他身上的痛和羞辱,可是他沒有,他對她還是一如十年前的溫柔。
「你要說你不會離開他嗎?你當然不會。主人現在是香港身價最高的單身漢,你根本捨不得鬆手。」
「不是的,不是的……」她愛他啊!佩瑩不自覺摀住心口,隔著棉質的衣料感覺銀戒的存在。十年來,這是她唯一的寄托,提醒她在生命中她曾經有那麼美好的一段回憶,沒有人知道她還保留著這隻銀戒,除了她和替她拾回銀戒的媽咪。
「你不要再演戲了!我不是主人,不吃你那一套。」姜晉鴻輕蔑地撇了撇嘴。
她是個拜金的女人,裝可憐只是她慣用的手法之一。他提醒著自己,不讓同情心過度氾濫。
「如果你對主人還有一點舊情,軌離開這裡另尋目標,我相信以你的條件一定不難找到新目標。『天地』容不下負心的人。」姜晉鴻拋下最後一句話,轉身離開客廳。
佩瑩疲累地倒向沙發椅背,昂頭茫然瞪視著不停旋轉的古典吊扇。可汗彷彿是發覺了女主人的異樣,搖擺著龐大的身軀走到她身旁,在她腳邊趴下。
「可汗,你知道嗎?」她輕撫著它的背。
可汗偏著頭,茫然的望著女主人。
「阿沼……阿沼說過……」被心痛塞滿的咽喉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佩瑩摀住顫抖不止的唇,豆大的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不停滑落。她回憶起兩人普有過的對話。
「瑩瑩,你知道你名字的涵意嗎?」
「不知道。」
「晶瑩的玉珮。」他笑著捧起她的臉,「你是我心中最珍貴的玉石。我這根符
草很挑食,只能在有玉的土地上生存。」
「那你就是我的天囉!」
「嗯。有『天』有『地』,生命才會完整。答應我,永遠別離開我。」
可是,她背棄了他,離棄了她的天。再多的借口都是多餘的,她對也造成的傷害太深太重,這樣負心的人理應天地不容!
佩瑩推開餐廳的門,目光正巧對上在替天沼倒咖啡的姜晉鴻,她心虛的垂下眼睫,沒有勇氣面對他鄙視的眼神。距離上次他們的談話已經過了三天,她還是沒有離開,因為每天早晨看見天沼溫柔的笑臉,她就無法克制的說服自己,只要再多留一天!再多留一天!
「瑩瑩,你怎麼了?」
「沒事,只是昨天沒睡好。」她努力在臉上堆滿笑容,不想讓他看出蛛絲馬跡。
「怎麼沒睡好?身體不舒服?」天沼離開座位,伸出手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還好,應該沒發燒,晚一點要是還覺得不舒服,就打電話給我。」
「你不用擔心,我沒有生病,只是看書看得太晚了。」佩瑩輕輕推開他。他對她越好,她就越沒辦法離開。
天沼並非沒有感覺到她的推拒,但他仍保持一貫的溫柔。「以後別看書看得那麼晚。」
「嗯。」佩瑩輕應了一聲,微微瑟縮了一下。他的聲音有點冷。
天沼回到自己的位置,研究著早報上的財經消息,而佩瑩低下頭撥弄著盤裡的食物,一時間全沒了食慾。
「璩小姐,有位男士找你。」姜晉鴻拿著無線電話走到佩瑩身旁,說話的音量不大不小,卻足以讓餐桌對面的天沼聽得清楚。
有人找她?佩瑩訝異地接過話筒,心中迅速過濾著可能打電話到這裡找她的人。黃叔叔應該不知道天沼家的電話,若是歐陽世華的話則會先跟天沼打聲招呼,那還有誰?
「喂,我是……是你!你怎麼會有這裡的電話?」
「主人,時間到了,您該出門了。」姜晉鴻站在天沼身旁,指著腕上的表,提醒道。
天沼仍是冷著一張臉,目光直視著佩瑩,完全不理會姜晉鴻的提醒。
「什麼時候……地點……我會到。」佩瑩掛上電話,隨即低下頭專心的吃著早已索然無味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