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兒不禁被他滑稽的表情逗笑了,「光用說的誰不會,做出來真的能吃才算數。」
「沒問題,你就看我大顯身手吧!」謹曄正打算掀開薄被起床,又及時想起自己有裸睡的習慣,連忙又縮回被裡,整張俊臉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陣潮紅。
伶兒就算剛才沒看清楚他一雙強健修長又走光走得恰到好處的玉腿,他臉上老實的紅暈也洩漏得差不多了。她眨眨水靈靈的大眼,似笑非笑的微翹嘴角中噙了幾許邪氣,她可不曾忘記要讓謹曄成為她第一個男人的目標。
緩緩審視過他結實勻稱的肌肉,她輕輕佻起他垂低的下巴,語氣曖昧地說:「我認輸了,你這道「秀色可餐」果真出色。」
謹曄被這性別錯換的情況弄傻了,直到伶兒離開後的關門聲傳來,昏眩的腦袋才開始運轉。
他伸手摸了摸下巴。天啊!他竟然被一個十七歲的小女生吃豆腐?!
「有沒有人說過你實在很容易臉紅?」伶兒坐在餐廳的椅子上,撐著下巴看謹曄忙東忙西的準備早餐。
「沒有。」他按出隱藏在牆壁內的爐子,假裝低頭忙著,不敢回頭看她,怕她發現自己臉上的紅暈仍未退。
「為什麼沒有?」
「臉紅是人體的正常反應,沒什麼好說的。」
「是嗎?我就從來沒有臉紅過,我不就不正常囉!」伶兒背著手,輕踱到他身旁。
「各人體質不同,不能一概而論。」謹曄別過頭躲開伶兒的探視目光。
「不用躲啦!你連耳朵都是紅的。」她伸出冰冷的小手貼著他火燙的耳朵,「其實這現象還有另一種說法,叫作──純情。」
「你知不知道形容一個男人純情或是漂亮都是蔑視他的男子氣概?」謹曄莫可奈何地拉下揪著他耳朵玩的小手,語氣中只有寵溺。
「可是你真的既純情又漂亮,還很賢慧,「娶」你當老婆一定不錯。」伶兒低頭深深吸入草莓鬆餅的甜甜香味,逸出一聲讚歎。
謹曄笑眼看她露出一臉饞相,這才是她該有的表情,正值花樣年華不該被仇恨的繩索所捆綁。但他有些疑點始終無法參透,照理說伶兒的仇恨應該是因為叔叔忻正群謀害她一家人所造成,可是她的言辭與舉止卻隱隱透露出她的恨是日積月累,經由一次次傷害堆積而成,這其中的因由連柏羿文也無法說明,惟一能確定的是伶兒是忻家的唯一繼承人,這是毋庸置疑的,但她父親忻正豐和母親夏和楓的刻意忽視卻也十分明顯,或許這之間的矛盾正是關鍵所在。
「怎麼不說話?」伶兒小心翼翼地瞄他一眼。她不應該怕他的,但她就是怕他的沉默,怕他或許生氣,或許轉身就走。
在看見他滿臉笑意之後,伶兒幾乎重重呼出一口氣來平定自己忐忑不安的心。
「我在想今天的行程表。」謹曄盛起鬆餅,搭著她的肩走向餐桌。
「你很忙?」
「嗯。」他一聳肩,「有些責任不能不管。」
「你有職業倦怠!」伶兒一語道破他語氣中的疲累。
「算是吧!」他笑了笑,「算了,不談我了,聊聊你吧!」
「沒什麼好說的。」伶兒又回復雙手抱胸的防禦姿態,抿成一直線的雙唇帶著抗拒和刻意裝出的冷淡。
「還是不想說?」
她挑眉睨他,「反正你全都查得出來,何必問我?」
「我只是想瞭解你,沒有惡意,你若是不想讓我知道,我就不再追查。」
伶兒直視入他眼底的坦率無諱,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不免稍稍軟化。
她用叉子撥弄著盤中的鬆餅,「我不想說,你還是聊聊你自己吧!」
「伶兒,一個人寂寞,兩個人相守,當你想說的時候,不要獨自品嚐寂寞,記得有我這個朋友。」謹曄輕輕覆住她的手,認真地說。
伶兒看著覆住她的那雙修長大手,心跳彷彿有些亂了節拍。
一個人寂寞,兩個人相守,那三個人呢?三個人心痛。伶兒想起她身上流著得不到愛的第三者的血液,她會不會也成為……第三個人?
她實在沒想到他竟然忙到這種程度!伶兒縮在客廳沙發的角落裡,下巴擱在膝蓋上,眼睛則定定望著大門門板。
連續三天她一早起來只看見餐桌上微溫的早餐和一張道歉的紙條。到了晚上,她也弄不清楚他究竟是幾點回來,只知道他總會到她的房門口看她睡了沒。
不過他雖然忙,卻還記得不讓她餓著。早上十點街口的廣東小館會送來兩籠中式點心當早點,十二點則有法國菜和西班牙菜讓她選,下午三點左右郭媽媽會帶小西點來陪她下午茶,六點吃晚餐,前天呢,是五菜一湯梅花餐,昨天是蚵仔煎加蚵仔麵線,今天晚上吃麻辣火鍋,一到晚上十點街口的廣東小館會再送來兩籠點心當宵夜。她都快以為自己成中元普渡的豬公了!
牆上的古式掛鐘早敲過了十二下,伶兒幾乎想放棄等待,眼皮已經重得不聽使喚,不行!她強睜起惺忪睡眼,但眼皮卻像是不斷上鉛塊般,愈來愈……
看到沙發上蜷臥瘦弱的身影,一股強烈的罪惡感無法克制地由謹曄心底湧出,他知道自己不該將她一個人留在家裡,但是堆積如山的公事又不能擱下不管,或許正如伶兒所說的,他真有職業倦怠了。
他撥撥伶兒額前垂落的髮絲,俯身抱起她,即使如此細微的騷動還是驚擾了伶兒敏銳的知覺,她眨眨雙眼,有些疑惑自己的視線為何如此貼近謹曄的下顎。
「我吵醒你了?」
伶兒伸手輕撫他的臉,懷疑自己在作夢,但手心傳來的熱度卻是如此真實,她抽回手,擺擺懸空的腳,終於不太自在地發現自己目前的姿勢正離地三尺。
「你會讓我摔下去嗎?」她揣測著這個高度摔下去可能很痛。
「基本上不會,只要你不亂動。」他嘴角微揚,發現自己挺喜歡逗她的。
伶兒連忙勾住他的脖子。從高處摔下來,她不是沒經驗,不過以她靈敏的運動神經,絕對都是雙腳著地,足以獲得奧運金牌的優美降落,這種以臀部著地的方式她還沒試過,也沒興趣嘗試。
「別擔心,如果你摔下去,我定給你當墊背的。」
她瞄他一眼,第一次發現他的笑容也有點邪邪的,不太能夠信任,而且這位子還挺舒服的,她決定繼續窩在這兒。
「到你的床上了,可以放手了。」謹曄低頭對懷裡躺得正舒服的小人兒說。
伶兒回他一臉堅毅不為所動。
「你喲!」一聲輕斥包含了無限寵溺與呵護。
謹曄傾身將伶兒平放在床上,靖蜓點水似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個晚安吻,起身正要離開。
「你等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伶兒在他起身前猛地一拉他的領帶。
幸好謹曄早有準備,在再次發生意外事件之前及時撐住自己的身體。
哎,可惜!伶兒懊惱地望著只離自己不到一吋的薄唇興歎。
他應該抽身,但目光卻膠著在近在咫尺之間的紅唇上絲毫無法動彈,他彷彿能感覺到自己沉重的心跳聲。
兩人視線交纏,靜謐的氣氛中只有濃濁的喘息聲在流動,眼神如醉迷離了兩人的面孔,彷彿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促使彼此不斷貼近……
「呀!」謹曄猛力一咬下唇,打破兩人相互牽引的魔力,抽身背對伶兒坐在床沿。
天!他差點做了什麼!他閉上眼,大口大口吸進氧氣藉以平穩自己紊亂的心跳和呼吸。
哎!又差一點點!伶兒瞪著粉紅色的天花板,掩不住心中惆悵。
「伶兒!」謹曄依舊背對她,不穩的呼吸已稍微平復,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赧然,「你不是有事要對我說?」
「郭媽媽下午來過,說入學的事辦好了,明天去上課。」伶兒口氣中明顯地表現出興趣缺缺。
「伶兒──」
聽見這聲遲疑,伶兒對他接下來的話大概猜出七八分了,不外乎是「我很抱歉……」
「我很抱歉……」
果然!她真該為自己聰明的腳指頭喝采!可是她對自己未卜先知的能力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儘管這早已是預料中之事,失望感還是深深籠罩在心頭,揮也揮不去。
「明天的工作太多,我走不開,不過我會請媽咪帶你去報到。」
「無所謂。」伶兒將雙手枕在頭下,撇撇嘴道,一絲苦澀卻不請自來地徘徊在心中。
「我真的很抱歉。」謹曄歉然地望著她,「早點兒睡,明天要開始上學了。」
他起身關上床頭燈,走到房門口。
「你知道嗎?」伶兒不經意地出聲。
「知道什麼?」
「抱歉說太多次會變得很廉價。」
謹曄在黑暗中點點頭,他瞭解她話中的意思,卻無法作出任何承諾。因為做不到的承諾會更傷她的心,以他忙碌的程度,任何承諾都可能有變數。
「晚安,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