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的?」
「明天早上十點,在忻家的墓園,我會準時到的。」
「血狼」將已上膛的子彈轉射向忻正群桌上半滿的酒瓶,酒瓶應聲而碎。
「好好享受你的最後一夜吧!」
謹曄得到忻正群和「血狼」死亡之約的消息時,距離他們約定時間已剩不到二十分鐘。
由於時間緊迫,謹曄根本無暇通知柏羿文和被左青梅硬拉去逛街的伶兒。
但當他打開房門,卻見伶兒站在門外。
「「血狼」通知我了。」伶兒面無表情地說。她在鬧區的電子看板上刊登忻正群的「死亡啟事」,顯目得讓人無法不去注意,其猖狂囂張可見一斑。
「青梅呢?」
「我把她送去羿文那兒。」伶兒扯了扯嘴角,想掩飾心中莫名的恐懼,「走吧!再晚點到他就沒命了。」
當他們趕到墓園時,忻正群已經到了,他站在夏和楓的墓前發愣,雖然聽見有人走近的腳步聲,卻沒有回頭。
「你們究竟愛她哪一點?」伶兒站在忻正群身後,與他同望著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愛是沒理由的。」忻正群依舊沒有回頭,「她死的時候,我真的想過要隨她去,可是我怕死、怕痛,我是個懦夫,一個不折不扣的懦夫,所以她愛上了我大哥,我卻沒勇氣去把她搶回來,她和我大哥結婚後那幾天,我每天都喝得爛醉,有一天我大哥去公司上班,我仗著幾分酒膽強暴了她。」
他苦笑了幾聲,「我這輩子最有勇氣的時候卻毀了她的一生、你的一生,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的幸福竟毀在我手上。」
「我擔當不起你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這個名號。」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可是我真的曾經真心愛過你,就像愛我自己的孩子一樣。在你小時候,我多希望你是我的女兒,這夢想終於成真了,卻在我差點殺了你之後才發現。」忻正群手指輕撫過墓碑的光滑石面,「老天爺從來不曾善待過我,祂給了我生命,卻讓我背負著『私生子」的羞辱過一生,他讓我遇見一生的真愛,卻又把她給了我大哥;祂給我一個女兒,卻讓我差點殺了她。我只是個平凡人,擁有人性一切的弱點,所以我讓嫉妒蒙蔽了我的理智,讓恐懼主宰了我的行為。」
「啪!啪!啪!」左後方不遠處傳來鼓掌聲。
「好感人的演說!」「血狼」捂著心口,嘲弄道。
謹曄轉身,迅速將伶兒拉到身後。
「聖人,放輕鬆點,我難道會吃了你的小女朋友嗎?」
「對一隻狼來說,沒什麼不可能的。」
「血狼」哈哈大笑,「說得好,對一隻狼來說,什麼都可能發生。」
忻正群大步向前,擋住謹曄和伶兒。
「我決定換了,讓伶兒走。」
「血狼」沒理會他,猶自對著謹曄說:「可是就有些人愚蠢到相信狼說的承諾。」
「該死!你答應要讓伶兒活著的。」忻正群怒道。
「可是我又接受一個委託,他要忻伶兒死。」「血狼」一派輕鬆自在地取出左輪手槍,填入兩發子彈,「只不過這次的委託人是我自己。」
「為什麼?殺了伶兒對你並沒有好處。」
「血狼」假意低頭沉思半晌,才道:「讓我心情愉快吧!如果能讓偉大的聖人痛不欲生,那種滋味可真是難以形容的快意舒暢。」
「你是個瘋子!」忻正群無法原諒自己的愚蠢,他竟然引狼入室。
「別拉著我!」伶兒猛然掙脫開謹曄的手,直衝向「血狼」。
「老天!你真的好帥喔!」她的手輕撫過「血狼」的臉,迷濛的雙眼滿溢著傾慕,如夢似幻。
「伶兒!」謹曄和忻正群同時被伶兒反常的舉動嚇到。
反常?!謹曄頓然明白伶兒的意圖,但這還是太冒險了,畢竟那些只是理論上的推測。
「上次你一槍射中我的時候,我就對你一見鍾情了,那麼神准的槍法!」伶兒歎道,「可惜我就要死了,我多想陪著你亡命天涯。」
「你是在求我饒過你嗎?」「血狼」瞇細眼,極力想分辨她的表現是真是假,但她的眼神太真了。
「當然不是。」伶兒主動將槍口對準自己,「對,這麼扣下扳機,我就能死在你的槍下了,多麼淒美動人!」
「好,就這麼辦,趕快開槍!」伶兒的話反倒讓「血狼」猶豫了起來。
「哎呀!你在等什麼!你不快開槍,人家怎麼死得很淒美嘛!」伶兒嘟起小嘴嚷道。
等一下!她下一步會做什麼?她說的是真是假?「血狼」一下子慌亂了起來,他愈想去預測她的下一步行動,思緒就愈混亂。
「你怎麼還不開槍?你不開槍……」伶兒眼神一凜,抽出腰間的西洋劍猛力刺入他的腹部,「就換我了!」
「啊……」「血狼」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沒入他身體的西洋劍,緩緩倒地。
伶兒抬起頭,對忻正群說:「欠你的,我還你了。一支西洋劍要不了他的命,趁他還沒醒之前,看你要怎麼處置。」
「謹曄,我們回去吧!」伶兒疲累地將臉埋進謹曄懷中,暫時休息。
「伶兒,下次不准你再做這種事,如果有什麼差錯……」謹曄的心臟至今仍狂跳不止。
「這種血腥的事情怎麼可以叫「天使」做,而且我喜歡抱著我的這雙手永遠這麼乾淨無染。」
「伶兒──」
伶兒改摟住他的頸子,仰著臉說:「放心啦!不會有下一次了。」
幸福的時刻還未能延續,負傷的「血狼」已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槍口瞄準伶兒。
槍聲響起的同時──
謹曄眼角餘光一掃,轉身護住伶兒,但一個更快速的身影猛然撞開他們兩人,以身體擋下那顆子彈,幾乎是同一時間,又響起另一聲槍聲,不過倒下的人是「血狼」。
忻正群倒在血泊中,猶存有一絲氣息。
謹曄試圖將他扶起,他卻搖了搖頭,低喚:「伶兒。」
伶兒蹲下身,與他眼眸相望。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無禮,可是你能不能在我死前叫我一聲……」忻正群猛然咳出一泡血。
伶兒看著他,眼睛雖酸澀卻掉不下一滴淚,「我做不到,我只能說我並不恨你。」
「我瞭解。只要你不恨我就夠了……」忻正群帶著一抹笑,永遠的閉上雙眼。
伶兒不斷眨著眼睛,卻怎麼也流不出淚水。
「伶兒。」謹曄輕輕放下忻正群,將伶兒擁入懷中。
「我哭不出來!真的哭不出來!」
「沒關係,不要勉強自己。」
「我真的不想要他死。」
「我瞭解、我瞭解……」謹曄一遍遍在她耳際低語。
伶兒最後還是決定把忻正群葬在夏和楓的墓旁,愛一個人本身並沒有罪,忻正群錯就錯在他的愛走上了偏激的方向,但這般評判他的所作所為,卻也不盡然公平,任何人在與他相同的處境下,都可能作出相同的選擇,或許他今生最大的錯就在於他不該生為一個悲劇角色。
葬禮並沒有很多人參加,除了幾個忻家的遠房親戚來看看能不能分到一點財產,而他們在得知伶兒已經將所有的財產全數捐給慈善機關後也都離開了,墓園裡最後只剩下伶兒和謹曄。
「說真的,我始終不懂你為什麼要替我擋下那顆子彈,射中很痛的耶!而且你也不可能真的那麼愛我吧!我記得小時候你對我很好,常常帶我出去玩,我受傷也都是你幫我擦的藥,可是人不都是健忘的嗎?在我們針鋒相對那麼多年之後,你還有那麼多愛可以來愛我嗎?」
伶兒抿了抿唇,「但是我已經不愛你了,自從她拿日記給我看之後,我就開始討厭你,憎恨你帶給我的一切不幸。可是現在我發現我很難去恨你,你似乎也沒有選擇的背負了許多不幸,我同情你,真的!」
伶兒抬眼望了下仍透著泥土味的新墳。
「我真的希望你活著,或許等到哪一天,我完全記起你對我的好時,我可能真的會叫你一聲……」伶兒閉上眼,兩行清淚潸然滑落。
「哭吧!哭出來,你會好受一點。」謹曄溫暖的大手輕覆她肩上。
伶兒哽咽一聲,轉身奔入他溫暖寬闊的胸膛。
良久,伶兒哭盡她生命前二十年的悲哀,從今天起,她要笑著迎接每一天,不再有恨、不再有痛。
「謹曄。」伶兒止住了淚水,在他胸前低喃,「我們回美國結婚吧!」
「嗯。」謹曄捧起她的臉,在她唇上輕啄,「我還以為你不打算要說呢!」
「不說不行啊!我怕你跑去娶別人。」
「不會有別人,我這一生的新娘只有你。」
「我不要只有這一生,我要生生世世。」
「好,生生世世……」
尾聲
有了上次訂婚宴的前車之鑒,伶兒和謹曄不管他父母如何威脅、要求,都只肯辦一個小小的、簡單的、樸素的婚禮,但怎麼小得起來呢!
旭日聖人要結婚的消息一發佈,旭日集團內的數百名員工是跑不掉,再來謹曄的一百名姊妹淘也全員到齊,另外父執輩的紅帖更不能少,這些人再攜家帶眷,參加婚禮的人數立刻暴漲到千位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