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爺他……」
「他不會有事的。」就算有,以衡哥的聰明也知該如何處理,「開車吧!」
張伯頷了下首,緩緩將車駛離。
一輛同色系的高級加長型房車在同時駛入校園,兩輛房車交錯會車,黑色車窗倒映著兩張少女不同的容顏,一張是辛情的歡顏、一張是白皙少女的苦顏。
「我不要!」坐在加長型房車內,少女將目光從倒映的車窗鏡中轉移,噘著唇囁嚅發出聲音。
「不要也不行!」坐在少女對座的男人一臉兇惡樣,板起的臉孔盛滿不容置喙的威嚴,「我不能再讓你任性下去了!」
「哼!」少女頭一偏,從鼻中冒出不屑之聲。
「哼也沒用!」這回他是吃了秤陀鐵了心。
「哼哼!」少女再甩一次頭,一頭柔亮長髮也隨之擺動。
男人專注盯視她桀驁不馴的神情,那張白嫩的娃娃臉,以及那紅艷艷的美唇,令他突然湧出一陣傷悲。
「你這模樣……真像你早死的媽咪……」
少女聽了受不了的吐舌,「老頭,你夠了喔!」
「叫我爹地!」男人收起一時的悲情,端正勇猛威嚴架子。
少女翻了翻白眼,「老頭就是老頭,幹嘛學洋鬼子的叫法?」
「你這孩子……」對她,他虧欠最深,「爹地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你乖乖聽話。」
「憑什麼要聽話?」她抬起下巴,細緻的臉蛋上嵌印著柔美五官,「反正都好多年沒老頭了,現在多一個出來,對我也沒啥意義。」
「看看,你就是被帶壞了!」他搖頭,無法接受她的異變,「所以我帶你來美國的決定沒有錯,你給我在美國好好唸書,每隔一星期我會打電話給你,一個月飛過來看你一次。」
「少開空頭支票!」老頭的底細她會不清楚嗎?「我看你只是不想我打擾你們一家四口的生活,所以巴不得把我送得遠遠的。其實你可以不用這樣大費周章,把我放回原來的地方不就得了?」
「不行!」他一記大喝,「我善大海的女兒豈可流落在外面?!」
到此,善晴再也隱忍不住的伸腿踢了皮椅一腳,美麗小臉出現少見的嚴肅,「有差嗎?反正我不在你身邊也那麼多年了。」
媽咪年輕時與老頭的恩怨情仇她不想知道、也不願管,過慣自由自在生活的她,實在無法適應千金小姐的富裕生活。
提起已經過世的善晴媽咪,善大海眼神一黯,「親親,爹地要你明白一件事,你是我的女兒,我絕對不會讓你在外面受苦的,我會給你最好的……」
善晴嘴一撇,視線也隨之轉移至車窗外頭,一個東方少年騎著單車在一片林蔭中來回穿梭的場景,也躍進眼底。
她意外在這西方國度可以看見同樣種族的東方人,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只見少年不知在思忖什麼,一雙眼茫然的注視著前方,呆滯的踩著單車腳踏板,不斷的在林蔭中來回。
「你放心,爹地不會開空頭支票,我一定會過來看你,關心你的成長……」
善晴壓根兒沒把善大海的話聽進耳去,結論就是不管她怎地反對,就是無法改變他的決定就是了,問題是--
她哪會乖乖聽話。
「校長室就在前面了,等會兒我請校長幫你好好安排一下。幸好你的語文底子不錯,家教老師教了你三個月就有所成,這樣我就放心了……」
善晴將視線自外轉回,雙眸透出一股詭異光芒,突地大喊--
「停車!」
司機反射性的急踩煞車板,善晴連忙按下自動門鎖,打開車門,一個跨步下車。
「親親,危險啊!」善大海大叫。
善晴朝他扮了個鬼臉,然後轉身奔跑並大喊--
「老頭,我才不接受你的安排!」
「親親!」善大海氣急敗壞的跟著下車,意圖追上她。
善晴跑了幾步路,發現腳下的白皮鞋妨礙她的奔跑,索性拔掉礙事的白皮鞋,往天空上扔,「去你的!」
「親親--」
見父親追來,善晴朝他吐了吐小舌,繼續往前奔跑。
善晴的特立獨行及種種粗魯言行,都落在辛衡的眼中,他停住單車,看著一襲穿著白色連身裙的少女跑進林蔭小道,而她身後還追著一個西裝筆挺的高大男子。
這樣的場景看在他眼中,說有多怪就有多怪,而真正吸引他的,卻是少女那雙白嫩裸足。
辛衡完全不知為什麼一雙裸足如此吸引他的視線,只知道當他回過神時,少女正朝他奔馳過來,一抬眼,兩人視線不意然對上--
少女突然止住奔跑步履,回以他一個不善的眼神,惱氣隨之傾口而出:「看什麼看!」
聽見熟悉的語言,辛衡微微一愣,緩緩掀唇一笑,回敬一句:「我看你美啊!」
似乎沒料到辛衡的回答,善晴頓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美你個大頭鬼!小王八蛋!」
「親親……」善大海見女兒停下腳步,更賣力的企圖以親情的呼喚喚回她。
「嘖!」善晴白了辛衡一眼後,又急忙邁開步子往前奔去。
辛衡呆看著她美麗的長髮在風中飄揚,纖細的身影正朝著夕陽方向奔去,剎時間,他整個視線只容得下她倔傲昂立的身影,目光再也無法轉移……
這一年是兩人初遇的秋天,辛衡十七歲,善晴十八歲。
第二章
九龍 皇家飯店
金碧輝煌、美輪美奐的大廳此刻樂曲悠揚,穿著亮麗華美的賓客穿梭於席間,細碎的交談聲此起彼落,優雅高尚的氣氛充斥於廳內的每一寸角落。
善晴面露不屑的抬高下巴,順手從端盤的服務生盤中抄走一杯香檳,仰頭一口飲盡。
「哈--」她毫不淑女的吐出口氣,舉手招來服務生,「Waiter,再給我一杯香檳。」
突地,一隻大手從中插入,一把抓握住她的手腕,制止她將手伸入服務生端捧的銀盤,不贊同的口吻響起:「香檳可不是果汁,喝多了會醉,醉了……那就失態了。」
善晴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在惡意阻撓她,一把揮開他的手,態度不善,「失態也是我自個兒的事!你少管!」
「我怎能不管?善伯伯可是把你交給我好好看管……」
善晴忍無可忍的倏地旋身面對辛衡,「看管、看管!媽的!你跟老頭都把我當三歲孩子嗎?給我睜大眼睛看清楚,我是個成年人,有思想、智慧及自主能力的成、年、人!」
話才歇落,辛衡老大不客氣的一掌摀住她不自覺拉大嗓門的小嘴,邊對投以好奇之目的賓客們微微一笑,輕巧靠在善晴耳畔低語;「善小姐,我可不以為在這種場合大聲喧鬧,是一個有自主能力的成年人所為。」
善晴氣呼呼的瞪視著他,一手揮開他在唇上的禁制,瞄了週遭一眼,忍著火氣低喊:「你以為我願意來這種鬼宴會嗎?」
要不是因為他……
因為他跟那對寶貝的關係,她會在這裡嗎?
「今天是皇家飯店三十週年的晚宴。」辛衡壓低聲音提醒。
善晴翻了個白眼,「不過是開了三十年還沒倒罷了,有什麼好慶祝的。」
「你非得用這種尖銳的言詞批判,才能達到心理平衡嗎?」辛衡當然知道她有多不願參與這場宴會,卻不得不迫於參與的無奈及氣憤。
「對!被要求盛裝出席的人不是你!被要脅把自己搞得像交際花的人也不是你,你當然可以說風涼話!」
瞧自己身上一襲貼身白禮服,不正是被人當玩具玩完後的傑作嗎?
天知道她有多恨這種盛裝出席的場合?甚至是浪費時間把自己搞得像朵喇叭花一樣!
辛衡打量了她全身一會兒,摸著下巴,露出饒富興味的微笑,「不錯嘛!你打扮起來也是人模人樣的,果然佛要金裝、人要衣裝。」
他的視線從她的發到一襲白色貼身長禮眼,都看得清楚仔細,她絕對不知道貼身長禮服將她纖長身材完美展露,加上腳踩同色系的高跟鞋,頸間配戴一串鑲著碎鑽的頸練,臉上掃著淡妝,看似簡單的裝扮,卻突顯她柔美五官及玲瓏身段。
若忽視她不快的神情,今晚的善晴稱得上是明艷動人、光采奪目,只可惜那張臭臉破壞了一切美感。
善晴回以一記陰側側的冷笑,「辛衡,你去吃屎吧!」
她真是受夠這種鳥氣了!
為什麼得之不易的休假,要浪費在這種無意義的交際上頭?
飯店是老頭開的,關她啥事?
飯店經營三十年沒倒,有啥好大張旗鼓慶祝的?
說穿了,還不是陰險的老頭愛面子、愛招搖!
善晴跺著憤憤不平的步履打算離開這個鬼宴會,要不是小妹跟小弟特地打電話請求她來一趟,她哪會出席任何一場跟老頭有關的宴會?!
想起讓她迫於參加宴會的種種緣由,善晴不由得滿肚子氣,任由寸寸惱火吞噬耐心,暴躁及不耐漸漸顯現。
「該死!這高跟鞋真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