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而今她已是沈家的人,她應該早點接受現實。
這麼久了,他怎麼還不進洞房?按捺不住,她伸手掩住臉面,只露出兩隻眼睛,再小心翼翼抬起頭,想偷瞄一眼,沒想到一瞧就瞧見沈御那張俊美的笑臉。
「真是對不住,讓娘子久等了。」沈御歡天喜地的看著這張他朝思暮想的容顏,他們終於、終於拜了天地,她現在是他的娘子了,她再也不能躲避他,他可以如此正大光明的看著她,直到天荒地老,用不著再為了見她一面,像個竊賊一樣偷偷摸摸的躲在暗處。
嚇了一跳,嚴若沁不自覺的鬆開雙手,這一來,等於把自個兒完全暴露在他面前,這叫她更加心慌,全身僵硬地不知所措。
「我有這麼可怕嗎?」
「你……幹啥悶不吭聲的蹲在我前面?」她不自在的往後一縮,他沒看到她臉上的胎記嗎?
似乎沒瞧見她的彆扭,沈御笑盈盈的往前一靠,「我想試試看你得花多久的工夫才會發現我。」
壓抑不住心裡的疑惑和那股倔脾氣,嚴若沁微微偏著頭,故意把左頰上的胎記呈現出來,他方纔若沒瞧見,這下子也該看清楚了吧!
「如果我一直沒發現你,你就這麼蹲上一夜嗎?」奇怪,她對聲音一向很敏銳,一點點風吹草動就可以驚動她,可竟然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
「我知道你一定會發現我,你瞧,這會兒不就注意到了嗎?」
「我……那是湊巧。」為什麼他對自己臉上的胎記一點反應也沒有?
「那我可要感激你的湊巧,否則,我豈不是要錯過這麼重要的一夜?」目光轉為熾熱,沈御溫柔的握住她的手。
情不自禁的紅了臉,嚴若沁羞答答的將手抽回來,可又壓不住心裡的好奇,她像是興師問罪的脫口道:「你沒瞧見我臉上的胎記嗎?」
「我可是八人大花轎把你從嚴府迎娶進門,怎麼會沒瞧見?」
是啊!雖然這一路她低著頭不敢見人,可不表示遮得去臉上的胎記。
「你不認為它……」「丑」字終究說不出口,她惶恐的咬著下唇。
『這是我見過最美的荷花,它是屬於你的記號。」他輕柔的撫著她的胎記。
一震,嚴若沁傻傻的看著沈御。
「你今天真的好美、好美!」
「我……天天都這個樣子。」
「我知道,可是你今天特別美。」
頓了頓,她一瞼的大惑不解,「聽你的口氣,好像見過我似的。」
「你以為呢?」他問得像不經心,眼中卻跳動著期待的光彩。
打從她有記憶以來,與沈家有關的一切她就非常排斥,她自然不可能見過他,可是奇怪得很,愈看他,她愈對他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彷彿……
「我以為這一點也不重要。」壓抑住心裡的失望之情,沈御狀似輕鬆的轉移話題,「折騰了一天,是不是把你給累壞了?」
心兒怦怦跳了起來,她不安的抓緊吉服,小小聲的道:「還好。」
突然拉著她站起身,他興匆匆的說:「我們走!」
嗄?嚴若沁一臉糊塗的看著他,他們不是要……
「我帶你去瞧一樣東西。」沈御神秘兮兮的。
「瞧什麼?」
「待會兒你就可以見著了。」
似乎由不得她做主,她只好認命的跟隨著他的腳步。
走過門廊,穿過「荷風小築」的後院,跨過一道拱門,望眼而去是一片花海,花香撲鼻、扣人心弦,走過花海之後,是一座濃密的樹林,還沒踏進樹林,就可以聽見潺潺的流水聲,再經過半晌的腳程,就瞧見一座美得像畫一般的池塘近在眼前,而池塘裡栽的竟然是——
「荷花?」嚴若沁驚訝的一呼。
「我知道你喜歡荷花。」為了栽植這片荷花園,他耗費了三載的光陰,只因為她愛畫荷花,卻遍尋不到荷花的身影。他前去揚州尋荷,再費了千辛萬苦將荷運送回來悉心栽植,才讓荷花在這個池塘上「落地生根。」
「我……你怎麼知道?」也許是因為臉上的胎記,她對荷花有種莫名的牽掛,她曾經尋遍洛陽城內外,只為了瞧上一眼荷的清麗姿影,可終究她只見著詩裡的荷花、畫上的荷花,真的荷她倒是前所未見。
愛荷的事她不曾告訴過任何人,只是把自己對荷花的癡心喜愛全畫在布上,那一朵又一朵的荷花像是自己一樣,有著她的驕傲與哀愁。
眼神好深好熱,沈御輕柔的道:「你是荷花仙子啊!」
張著嘴,嚴若沁怔怔的說不出話來,她總是說自己是荷花仙子,她敢說洛陽城的百姓早已傳得人人皆知,可從來沒人當一回事,而他……不知道怎麼了,她又有那種無法理解的熟悉感,好像他曾經這麼說過似的,可這怎麼可能?
「為何不說話?」他點了點她的鼻子,喚回她的心神。
撇開頭,嚴若沁在池塘邊蹲了下來,說什麼?他害她心兒慌慌,腦袋瓜子亂七八糟的,還有那莫名其妙的感覺,這怎麼能說!
「沁兒……」
「我從來不知道荷花這麼美。」不知道他又要說出什麼話,她連忙搶著道。
「荷花再美,也不及……」話到一半,沈御還是打住了,他不該如此急躁,對她來說,他或許是她的夫君,卻也是個陌生人,他得捺著性子,讓她先習慣他。
「如何?」他不說,她反而好奇起來。
「夜深了,我們回去吧!」
聞言,嚴若沁心兒又開始像小鹿一樣亂撞,除了點頭應允,也沒心思再追問。
踏著夜色,沈御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彷彿怕她會跑掉似的,這種親密讓她一路上,只能羞怯的低著頭,直到房門口。
「慢著。」他扯住她,攔下她正準備跨過門檻的腳步。
她不解的抬頭看著他。
二話不說,他瀟灑的攬腰一抱。
「啊……你幹什麼?」她驚叫一聲,慌亂的抓住他的衣襟。
「送你進洞房。」
羞得兩頰酡紅,她結結巴巴的搖著頭,「不、不用了,我……自個兒會走。」
話落,他已經將她送到床邊放下,小心翼翼的取下她頭上的簪釵首飾,最後再體貼的將她抱上床榻,並替她蓋妥被子。
「你……不歇著嗎?」見沈御只是站在床沿看著她,似乎有難以啟齒的話想對她說,嚴若沁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縱然萬般不願,沈御還是道:「我……還有點事得上書齋打理,你先歇著。」
一愕,她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挑在這個時候扔下她。
「好好休息。」情不自禁,他溫柔的在她額上落下一吻,便匆匆離去。
這是怎麼回事?一會兒對她好,一會兒又……她不懂,她以為他是有那麼點喜歡她的,他為她栽植荷花,不是嗎?可是,他竟然讓她一個人在洞房花燭夜獨守空閨?!
難道,他對她的好只是出於責任道義嗎?那天,她不也聽見他對二哥哥說的話,她知道他和大哥情同手足,她嫁進沈家,就是沒大哥千叮囑萬囑咐,他也會好好照顧她,再加上兩家關係匪淺,他自是不會輕待她!
不!她怎能如此輕易的就灰心了?娘不是說,從來沒見過比自己還勇敢的女子,她的志氣更不輸男子,就算今兒個不洞房,明兒個也會洞房,況且,他只是有事得處理,也沒說他不回房啊!她相信,終有一天他會真心喜歡她!
☆ ☆ ☆
「你們知道嗎?少爺昨晚睡在書齋。」
天一亮,這句話在沈府上上下下鬧哄哄的傳遍了,眾人臆測著,可憐的少爺肯定是被貌醜的少夫人給嚇到了,否則哪有洞房花燭夜就讓新嫁娘獨守空閨的道理。
下人之間耳語漫天飛,害虹兒一早的好心情跌人谷底,姑爺怎麼可以這樣子對待小姐?如果不是胎記長在臉上,小姐可是她見過最美的姑娘。
氣沖沖的踏進新房,虹兒第一件事情當然是——
「小姐,姑爺呢?」她不放棄的左看右瞧,總希望剛剛聽到的事情純粹是某個僕人惡意中傷的謠言。
沒聽見似的,嚴若沁笑盈盈的掀開被子下床更衣,「昨晚睡得還習慣嗎?」
「不習慣!」她連忙上前接過小姐的衣裳,為她整裝,依然不死心的追著問:「小姐,姑爺昨晚是不是睡在書齋?」
抿了抿嘴,嚴若沁若無其事的問:「你怎麼知道?」
猶豫了半晌,她還是從實道來,「府裡的僕人都在說。」
頓了一下,嚴若沁一副沒什麼了不起的道:「大家這麼快就知道了。」
「小姐,姑爺太過分了!」證實了流言,虹兒忍不住替她叫屈。
「不打緊。」等了一夜,她也看開了,她寧可相信他是擔心吵醒她,所以處理完事情干脆睡在書齋。
「昨兒個是你們的洞房花燭夜,姑爺怎麼可以……」
「我都說沒關係了,你怎麼還這麼愛生氣?」嚴若沁逗弄的捏著她的鼻子,「哎呀!你這個樣子一點兒也不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