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低劣,不是一般人認知中吃、喝、嫖、賭之類的壞與不好,而是貪玩,這個人貪玩、好惡作劇的程度,嚴重到她不止想揪著他耳朵、對著他尖叫,她有時氣到都要忘了他是個成年人,直想當他是個頑劣不堪的臭小孩,推倒他後狠狠痛打他屁股一頓。
當然,那只是想想啦,她還記得他有傷在身,就算被他整得惱火,也只是想像一下打他的景況就算了,不至於真動手對他做出什麼。
但痛心啊,她熟悉他真性情後只覺得痛心疾首,不明白以前她怎會膚淺到那地步,竟讓他的一張臉皮給騙了,而且她承認,還一度曾迷戀到不可自拔。
可就算現在知道他的性情,她不再像以前一樣受他那張英俊帥氣的臉迷惑,可還是痛心啊,虧他長得人模人樣的,簡直是白白浪費了一張好臉皮。
「嘿,你真生氣啦?」見她臉色青白不定,喬祖平討好地問,那是一種小男孩害怕失去心愛玩具的討好法。
「算了,我懶得理你,洗髮精呢?你把洗髮精藏哪裡去了?樓蘭斂回心神問。
「喏,在這裡。」喬祖平從電視櫃中取出他預藏的另一瓶洗髮精。
「拿來,我要去洗頭。」樓蘭迫切的想趕緊洗去那種粘膩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她剛剛又洗又搓半天,還是沒能完全洗掉那份粘粘的感覺。
「我幫你洗如何?」像是想到什麼新的壞點子,喬祖平提議。「就當作是我向你賠罪,你讓我幫你洗頭好不好?」「不用了。」樓蘭白了他一眼,嗤道。「你忘了你手臂上的傷嗎?還沒拆線前,你最好還是安分一點。」「等一下就要去拆了。」喬祖平覺得沒什麼大不了。
「等一下,那也是要「等一下」之後的事,你要有這種閒工夫跟精神來管我的頭髮,還不如去打你那些豆芽菜的稿子。」她瞄向他的筆電。
這些天的相處下來,她不僅知道他的壞心眼個性,也大抵知道他的來歷,原來他是歸國華人,前一陣子才從加拿大回來的,說是因為工作需要,為了搜集相關資料所以回國取材。
好比先前他恍似牛郎作息的生活,那些就是他這趟的工作之一,說是為了搜集台灣夜生活的信息,所以他晝伏夜出,就像個牛郎似的。
當然,樓蘭是不懂這種信息有什麼好搜集的,但恐怖小說她不懂,他說有需要,她聽聽也就當他是有需要,反正那不關她的事,即使她有時忍不住會好奇,他那一成串一成串的英文字母所組合成的文句到底都是寫了些什麼。
「喂,你都沒想過要朝國內的市場發展嗎?」她突然想到,也就脫口而出。
「國內的市場?」他像是沒聽懂。
「對啊,你說你是拿加拿大護照的,那你的國籍該是加拿大……」她突然發現自己的語誤,立即糾正問題。「我的意思是,你從沒有想過把作品翻成中文,在台灣發行嗎?」「翻成中文喔!」喬祖平像是思考著這問題,神情怪異。
將他的神情解讀為他名氣或資歷還不足,向出版社提這事只有自取其辱的分,樓蘭不忍再追問下去,怕讓他難堪,是以連忙改口。「算了,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不管什麼文,你啊,只要專心寫好你的稿子就好了。」「我的資料整理得差不多了,稿子的話還不急,還有時間讓我休息幾天。」若要他說,現在他對幫她洗頭的事還比較有興趣。
「你這樣怎麼可以?雖然你是以國外的市場為主,但像你這種工作態度,要怎麼在恐怖小說的市場裡生存?」她不由自主的叨念起他。「以你這種散漫的態度,是不行的啦,這樣就算你再寫個一百年,恐怕都沒辦法有J.O.Y那樣的成就,搞不好連人家的一半都沒有。」「哦??知道他?」喬祖平覺得意外。
「拜託,雖然我並不瞭解國外的寫作市場,尤其是恐怖小說的市場,但J.O.Y可不是一般的作者,誰沒聽過他啊!」樓蘭白他一眼。
接連著幾部作品被拍成驚悚的恐怖電影,而且部部都是叫好又叫座,還連拿了幾座全球性的最佳原著獎,這樣的人,就算她的生活過得再怎麼閉塞,想沒聽過這人的名號都不行。
那是夢想,是寫作之人的一種夢想表率,如果可以,哪一個文字工作者不想要像J.O.Y一樣,出版受人歡迎的書,翻拍成電影一路賺大錢,同時又在文壇中享受極為崇高的地位?
「讓你這種生活閉塞的人都知道,看來這人真的很出名。」喬祖平撫著下巴評論著。
「廢話!」她白他一眼,轉身朝浴室而去。「我懶得跟你說。」聳聳肩,喬祖平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目光移回屏幕,樣子好像很專注於工作上,但實際上,他正想著下回該用什麼方式來作弄她。
很壞心,他自己也承認,但為了不讓她有時間沉浸在不必要的哀傷情緒當中,他覺得這樣的壞心是絕對有必要的。
當然,他不會承認,他自己也是樂此不疲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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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臂上的傷口復原良好,拆了線,兩人閒散的步出醫院。
「下午你有事嗎?」走在人行道上,他沒來由的冒出這麼一句。
「幹嗎?」樓蘭問。
「沒事我們就去逛逛街,看你還有沒有什麼缺的東西要買。」他提議。
「還買啊?這陣子我已經買很多東西了。」她皺眉。
「可是我覺得你的衣服還是很少。」他脫口道,也不知道那種好心情是為何而來,就是很突然的,看著陽光下的她,莫名的就是有一股想好好妝扮她的心情。
那種感覺,跟他作弄她的感覺極為相同,讓他完全無法克制,就是想逗著她玩、把她耍得團團轉,然後也想好好的驕寵她,把所有適合她的東西全捧到她面前來。
只可惜,她完全沒感應到他那種衝動,也無法理解那種想法。
「目前是非常時期,衣服夠穿就好了。」她說著,直接就拒絕了他的好意。
「若你擔心錢的問題,我不是說了,我這邊有,如果因為是用我的錢而讓你覺得不自在,那等你以後有錢再還我就好了。」並不是對誰都這麼大方,但對像是她,他就是覺得錢的方面都是小事,他喜歡買東西給她的感覺。
「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她很認真的說道。「最主要是我這邊的積蓄有限,就算有保險公司會理賠,但現在什麼事都沒個底,加上短期內我沒心情工作,能多留一點現金在身邊就別亂花,這樣比較保險。」
「沒關係,就當是我的賠罪吧!」他笑,如前幾次般的說道。「今天我這樣作弄你真是不應該,你讓我買點東西,讓我有機會表達我的歉意。」
「不用了,反正我也習慣了……」她頓住,驀地像是讓她想到了什麼,散漫的腳步突地停下,她狐疑地看著他。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他跟著停下來。
「你故意的。」她瞪著他,沒頭沒腦的指控。
「什麼?什麼東西故意?」他大約知道她在說什麼,卻裝傻以對。
「你是故意的,閒閒沒事時就故意欺負我,然後找借口買東西給我。」樓蘭氣自己遲鈍,竟到這時才發現他的手法。
「有嗎?」他佯裝思考。
「你就是有。」想清楚後,她非常確定這一點。
他聳聳肩,不語。
「為什麼你要這樣做?」她質問,硬是要一個答案。
「沒為什麼。」見她已認定,他索性坦白。「只是我喜歡看你很高興的樣子。」
「……」樓蘭楞一下,想著這話的意思。
「每次我買什麼東西給你,你都很高興的樣子,我覺得那樣子很好。」他說著,以為這樣就足以解釋一切。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她自認慧根不足,乾脆要他說得更白話一些。
她這下問倒他了,喬祖平自己也從沒細思過這問題。
為什麼喔?
他哪知道是為什麼!
好像……好像從第一次他隨便找了個借口,買下一雙她明明很想買,卻因為價錢而放棄的球鞋來送她後,看到她那高興又感動的樣子,他就覺得很愉快,莫名的愉快,緊接著從此之後,他完全克制不住自己,就是一直想找出借口跟機會送她東西,好換得她那一剎那間的歡喜笑顏。
他不明白為什麼,只知道那是種會讓人上癮的感覺,見她驚喜高興得就彷彿他送給她全世界一般,他自己也會因此而覺得快樂又滿足,所以他一直找藉日來送她東西,就為了延續那股自我滿足。
他就是這樣憑著直覺在做,倒真的從沒仔細想過為什麼,自己為什麼要這樣?
現在一面對她的逼問,硬被逼著要擠出一個原因跟答案出來,他真的沒辦法,不是說場面話,他也不知道原因,他真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