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上個月退休了。」
其實那老太太是大媽的忠實走狗,大媽扔下城堡、到美國渡假,前腳一走,那老太太后腳便跟著提出退休。
可是……報紙跟管家有什麼關係?
「怪不得妳會不知道!」公爵小姐聳聳肩。
「知道什麼?」那種帶著輕視與不屑的表情分明是想引起季薇薇的好奇。
「熨報紙呀!」公爵小姐馬上神采奕奕,一副很懂的解釋,「熨報紙可以殺滅病菌,同時能讓油墨充分乾透,以防讀報後弄得一手黑,熨斗可以用我們熨衣服所用的普通熨斗,但一定要專門用來熨報紙,不能再拿去熨衣服,這在我們英國的上流社會,是人人知道的常識,要不然當天的頭條新聞說不定會不小心印在你的襯衫領子上呢,哈哈哈……」
在這恐怖的笑聲中,季薇薇的臉色瞬間蒼白,那一刻,她決定不惜重金,也要請回一個像樣的管家,否則,不斷出錯的日常生活細節,會讓她被恥笑至死。
況且……
「大媽昨天來信,說她在拉斯韋加斯玩夠了,即將返家,舉行她與爹地盛大的銀婚慶典。」季薇薇氣哼哼地說,「所以我更要請一個管家!」
「她的慶典,為什麼小姐妳要操心?」瑪麗不解。
「因為她在信裡面說了,要我來主辦這場慶典,而且爹地也特意來電話要我答應,說這是改善我們『母女』關係的一個大好機會!」抓著枕頭猛拍,「我怎麼能拒絕呢?畢竟爹地對我不錯,對我死去的媽咪也不錯,除了沒有娶她……」
「小姐,那個老太太根本是故意在整妳!」
「妳以為我不知道?」咬牙切齒,兩眼噴火,「我連計劃表都不會列,更別提辦什麼慶典了,如果沒有一個像樣的管家幫忙……哼,她擺明想讓我出醜!這個圈子裡人人都等著看我的笑話,本小姐偏不讓他們稱心如意!瑪麗,打電話到荷蘭國際管家學院,讓院長給我們推薦一個最佳人選!」
「小姐,我聽說那裡畢業的管家分好幾個等級呢!妳要哪一等級的?」
「廢話,最佳人選當然是要一等一的。」
「可是……小姐,我聽說最高級的管家年薪是三百萬美金,我們請得起嗎?」
聞言,季薇薇愣住了。
是呀,今日貴族不同往昔,再也過不起揮金如土的生活了,更有人說,英國貴族的社會地位已經淪落到與小酒店老闆、出租車司機為伍的地步,甚至不如空中小姐和足球運動員……
翻翻爹地的存折,上面寥寥可數的金額,其它除了這座古堡和一個侯爵頭銜之外一無所有,偏偏爹地盲目樂觀,以為自己擁有吃喝不盡的金山銀礦,天天飛賭城、找情婦,心情一好,就訂購鑽石項鏈分送給身邊的女人。
季薇薇在接過爹地的存折、入住古堡的同時,也接到大量的賬單。她知道,想要面子,又想留住鈔票,天底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於是,她決定外鬆內緊,辭退多餘的傭人,每日做飯洗衣、擦拭古董,則全憑瑪麗一人,反正爹地跟他那個正發脾氣的老婆遠在美國逍遙,一時半刻是不會回來的。
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要打道回府,季薇薇彷彿看見漫天的蝗蟲正往她苦心種植的田地飛來……
「小姐,我們能到哪裡去弄錢呢?」瑪麗歪著腦袋,冥想苦思,「請管家要錢,舉辦慶典要錢,下個月公爵子爵男爵小姐們過生日,送禮物還是要錢……」
「或許可以把這座城堡借給電影公司拍戲,賺一筆租金!」季薇薇也開始胡思亂想了。
「或許可以把它當公園開放給遊客,收取門票錢。」
「把它賣了更好!」
「如果可以,把那個沒有用的侯爵頭銜賣了最好!」
「唉……」季薇薇倒在枕頭上,咳聲歎氣,「要不是想替死去的老媽爭口氣,我早就帶著古董珠寶跑到天涯海角了,誰稀罕當這個爛侯爵!」
「小姐,我們現在怎麼辦?打電話給管家學院還是逃跑?」瑪麗一本正經地拿起電話。
「瑪麗,我問妳,一般僱員工是先付薪水還是先用人?」季薇薇靈機一動。
「小姐妳被氣傻了?居然問這麼白目的問題!我問妳,你是先用我還是先付我薪水?」
「哈!打電話,現在就打!」她調皮的眼睛眨了眨,「二百萬除以十二,高級管家月薪二十五萬,試用期一個月,薪水減半,瑪麗,我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籌到那十二萬,不要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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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手正緩緩地把一條質料極好,色澤與西裝搭配協調的高級領帶纏繞在襯衣領子上。
這雙手的指尖處,有長年運動留下的粗繭,手指修長而優美,每一個動作都顯得從容優雅,像音符般舒緩。
這雙手,為這條頂級的領帶打了一個精巧的結。
此時,金髮藍眼的男僕端進一個盤子,手的主人抬眸,鏡中映著他飛揚的俊顏。
「禮物送到古金斯小姐那兒了?」他問。語調不快不慢,但卻夾雜著一絲迫切。
「送到了……」男僕支支吾吾,「不過,少爺……古金斯小姐把禮物又送回來了……」
「跟上回一樣?」
「跟上回一樣,連拆都沒拆。」
「我知道了,」鏡中的俊顏流露淡淡的失望,「彼德,把它放到小房間裡去吧。」
彼德衣言將禮物拿到小房間,稍稍推開門,可看見小屋裡堆了琳琅滿目的禮物,每份禮物的包裝都完好無缺,可見它們統統「送不出去」。
「都數不清多少次了,搞不懂古金斯侯爵小姐為什麼總要拒絕少爺?」忠心的彼德替主人打抱不平。
「至今所有邀她共進晚餐的人都被拒絕了,她並不止拒絕我一個人。」
鏡中人轉過身子,高大挺拔的身姿配上華美的西裝,絕對能讓輝煌的正午陽光黯然失色。
被佳人一再的拒絕,他並不生氣,只是清淺一笑,笑中帶著些許苦澀。
「可是少爺您可是沙伊爾勳爵呀!」彼德仍然忿忿不平。
他是近來英國貴族圈中崛起的新星,他原本一介平民,並非天生的貴族,但六月的一個週末,英國女皇做了件令所有人跌破眼鏡的事──授予了某個無名小子男爵頭銜!
在貴族圈中還沒有人知道他時,「沙伊爾」這個名字在商界中早已如雷貫耳,聽說只要他咳嗽一聲,股市便會跌宕起伏、波動無數下,為了表彰他對英國經濟做出的貢獻,女皇親自召見──於是,沙伊爾的名字凌空一躍,晉陞為貴族。
英俊的人不富有,富有的人不英俊,即使兩者兼得,卻不一定是貴族,然而,沙伊爾卻一夜之間便宜佔盡,惹紅了男人們嫉妒的眼睛,惹來了女人們迷醉的愛慕。
但是,這位手指一勾,便會有如雲美女競相飛來的沙伊爾勳爵,卻獨獨苦戀薇薇安.古金斯侯爵小姐。
他不斷地送禮物,不斷地邀她共進晚餐,卻得不到半點回音,古金斯侯爵小姐對身邊的所有男子都無動於衷,有人大膽猜測,她大概是個女同志。
「少爺,我真搞不懂,」彼德大聲抗議,「那女人有什麼好?您到底看上她哪一點?」
沙伊爾神秘一笑,並不回答。
答案除了風,只有他自己知道。
記得那一天,盛大的賽馬場上,他看好的黑馬一直遙遙落後,周圍下注的賭徒在狂呼猛喊,他握住酒杯的手也在微微顫抖,當他就快要絕望的時候,黑馬像是忽然興奮起來,鐵蹄錚錚,一舉衝過終點線,拿下冠軍獎盃。
大獲全勝,不只是因為馬兒的腳力,更因為騎手的戰術。他站了起來,很想看看那個騎手是何方神聖──
那一剎那,騎手的帽子一摘,瀑布般亮眼的黑髮飛揚起來──騎手竟是個帶著東方血統的女子!
她穿著紅色的騎裝,衝刺時,就像一道紅色的閃電。
「是古金斯侯爵小姐!」身邊有人驚呼。
「原來是她……」沙伊爾微微笑了,笑中帶著神秘,他仰頭喝完最後一口葡萄酒,發現酒中的紅色與她衣服上的紅色,十分相似。
而她眼睛的顏色,也跟他的十分相似。
那一刻,他認定了她,從此展開追求的攻勢,即使一百份禮物被原封不動地退還,他的決心也不曾動搖。
「少爺,我聽說了一個消息,」彼德滿不情願地報告,少爺要他留意古金斯侯爵小姐的動態,身為忠心的僕人,即使千萬個不情願,也得照辦,「聽說,她最近在找管家。」
「管家?」沙伊爾的眉一挑。
「聽說她已經打電話給荷蘭管家學院的院長,要求他們推薦一名優秀的畢業生。」
「呵.」他笑了,「一定是那座城堡太大,她應付不過來。」
「呃,少爺您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