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朝她伸出一隻手,「握我的手吧!」
「什麼?」握他的手?
「妳客氣什麼?」見她遲疑,他主動握緊她帶著顫抖的手,「剛才妳那大膽飛撲的色女行徑,比握手厲害多了。」
「我說了,我不是故意的!」什麼色女,真難聽!
「好了,現在什麼都不要說,聽我的。」他修長的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安靜。
「聽你的?聽什麼?」她困惑。
他不回答,只是一笑。
修長的五指,在黑白交錯的琴鍵上,猶如舞蹈般飛揚起來。
「你……單手彈琴?」她驚訝地睜大眼。
「妳沒見過嗎?外國有傷殘人士,也是這麼彈的,只要有彈琴的那份心,就算只有單手,也可以和鋼琴有交流。」他一邊彈,一邊輕說。「不過,當然,雙手彈是最理想的。」
「這是……什麼歌?」局限於單手的關係,有些音律難免有所殘缺,郭依纖一時半刻,聽不出那是什麼歌,不過她覺得有點耳熟。
「猜猜看。」他神秘地笑。
「別鬧了,說來聽聽吧!」她想馬上知道。
「猜歌名是一種樂趣,再說,妳專心在鋼琴上,就不會過於在意外面傳來的雷響。」
「對哦。」她禁不住附和,這她可沒想到呢!
看來,季游這傢伙,心思還挺細密的。
他一方面握她的手,安定她的心,一方面彈琴給她聽,分散她對雷聲的注意及驚慌……
他──其實也是個好男人。
郭依纖不期然緊盯著季游看,心裡揚起一片粉色的溫暖。
「有頭緒了嗎?我彈了好一會兒了。」
「這……」她完全沉醉在凝視他的旖旎世界中,根本沒心思去想他現在彈的是什麼歌。「快了。」
她微搖一下頭,把還盤旋在腦袋的殘餘旖旎拋開,專注地聆聽他為她彈奏的曲目。
專心聽了好一陣子,熟悉的感覺益發強烈。
靈光一閃,她展露笑顏,「是『幸福的瞬間』!」
「沒錯。」季游一笑。
「你也有看『熏衣草』啊?」她還以為以季游的性格,不愛看連續劇。
「沒看過,只是偶爾聽過這首歌,覺得它的歌詞挺有意思,不知不覺便記了下來。」他說的時候,手邊的動作並沒有停下來。
「挺有意思?」她不太明白。
季游沒有回答,只是臉帶一抹淡淡的笑意,繼續彈他的琴。
她也不追問,這一刻是這麼的和諧,這麼的令她眷戀,她不想因為好奇,而破壞了當下的氣氛。
她一邊陶醉在美妙的音色中,一邊跟著季游的琴音,輕輕唱著幸福的瞬間──
當秋天 再來的時候 妳要我 笑著去愛去擁有
就算是 再短暫的溫柔 能重逢 這仁慈已足夠
可知道 有些事有些人 停留在 發生的那天不肯走
看時光的殘酷 捨不得被遺忘 這命運我很滿足 有妳陪伴的幸福
為妳打開 時間的鎖 讓愛自由 不被它束縛
是哭過 也掙扎過 心讓痛碾過
等那一天 落葉靜靜飄眼前 已不再傷悲
永恆終於相信了幸福的瞬間
為妳打開 時間的鎖 讓愛自由 不被它束縛
每一秒 都不後悔 我陪妳體會
過去未來 輕輕重迭 請原諒甜甜的眼淚
感謝今生與妳在 幸福的瞬間 依偎
之後,有沒有再打雷,郭依纖不知道,因為,她整顆心,全繫在音樂以及──季游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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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的日子,兩個不對盤的冤家,依舊是為著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個不停,可日子也算過得愉快。
「妳叫我出來幹嘛?」季游問不知是扶他,還是強拉他走出花園的郭依纖。
「出來當然有好事囉!」她帶他到早安排好的地方,「好了,坐下來吧!」
為免他要拄著枴杖站著,她特地搬了張椅子出來給他坐,夠細心、夠體貼了吧!
「好事?」他用質疑的目光看著她,「這可難說。」
「是是,我要謀殺你,把你分屍,再草草埋葬在這花園的一角。」她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
「我相信妳有這麼想過,不過,前提是妳真的能殺了我。」
「區區一個傷患我也會搞不定?季游,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吧!」她本能地回嘴。
「我的腳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和傷患兩字相距甚遠。」現在他還用枴杖,只是以策安全罷了。
他說話的時候,郭依纖抬起了頭,視線在天空四處來回的瀏覽。
「妳有觀星的習慣?」季游如是猜。
她稍稍低下頭,好心回答他的問題:「我沒觀星的興趣,可是有一種星,我很有興趣。」
聞言,他腦海很快便浮現起兩個字:「流星。」
「Bingo!」她向他比了個讚賞的大拇指手勢。
他嗤笑一聲:「女人就是愛看流星那種東西。」
「喂!你這是什麼口氣?」他那不屑的態度,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流星哪裡得罪你了?」
「流星基本上是沒得罪我,只是妳那過分熱衷的態度,我看不過去而已。我真不明白,流星有什麼好看的?為了看它而浪費時間空等的人,真是白癡一個。」
「你……」沒料到他會說得那麼過分,郭依纖指著他。「我好心帶你一起出來觀賞流星的美,你卻說這麼掃興的話!」
自從昨天她從電視上得知,今晚會有流星滑過他們附近的天際開始,她就為了今晚跟他一起看流星一事費心安排。然而她一番好意,卻只是換來他一席諷嘲的話。
「流星有多美?我倒不覺得,還不是一閃而過的亮光,有什麼好希罕的?」他挑一挑眉,「我看妳,名為看流星,實為許願吧!」
「對著流星許願,有什麼不對?所有人都是這麼做的!」她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奇怪之處。
「妳不能怪我一直把妳當笨蛋看,妳會向流星許願,就可見妳的智商有多低。」
「我智商低?」她指著自己,一臉不認同。
這姓季的傢伙,果真狗嘴吐不出象牙來!虧她還念念不忘那天他一邊握她的手,給她溫暖安心,一邊彈琴給她聽,幫她分散注意力那件事!
那天的美好全是騙人的!那個被柔情光芒包圍著、對她溫柔不已的他,只是曇花一現的假象!
她老早就該知道,她跟他是不可能和平共處的!
「這位打算跟流星許願的白癡小姐,妳知不知道流星是什麼?」他擺出一張教師的臉孔。
「我……我當然知道!」為了面子,她不得不硬說自己知道。
「妳知道?」他會相信她才有鬼。
「但我不會告訴你這個混蛋!」她先封掉他追問下去的機會。
「不用妳好心告訴我,我小學不知幾年級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流星是什麼東西。」他看著她,意有所指地道:「我想,不知道的人,只有那些笨得要死,且無藥可救的蠢人而已。」
「你!」痛處被踏個正著,郭依纖差點忍不住扁他一拳。
「就算妳『知道』流星是什麼,也請讓我說明一遍。」他自負地笑,「所謂流星,泛指在夜空一閃即逝的物體,而這些物體大多是宇宙沙石、塵埃、太空垃圾。太空垃圾這名詞對妳的智商來說,可能有點深奧,放心,我會再解釋的,笨不是罪,我不會怪妳的。」他露出一副很體諒她的樣子來。
「季游,你是不想活了,對嗎?」
漠視她的怒容,他繼續講解:「太空垃圾意思是一切人造物,比如:失去用途的人造衛星零件、太空船碎片、太空人的垃圾等等。
這些東西在經過大氣層時,會和空氣高速摩擦,繼而燃燒產生亮光,好像閃閃生輝的發光體一樣。另外,因為這些東西體積一般都很小,很快就會燃燒殆盡,所以流星才會行一閃即逝的特性。」
這傢伙……居然知道得這麼詳盡,他的腦袋是什麼構造?
郭依纖盡量把驚訝及佩服隱藏起來。
「我說了那麼多,妳知道我想說什麼嗎?」他盯著她。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她刻意露出趾高氣昂的樣子,表示不為剛才他那番解說有所震動。
「我就知道妳不會明白我想傳達的意思。」他毫不意外地攤攤手,附送一抹訕笑,「但妳不用自卑,我說過,笨不是罪,我絕對不會怪妳的,畢竟妳也不想做笨蛋嘛。」
「季游,你別一再損我,我真的會扁你的!」她把拳頭掄得老緊,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一方面欣賞她生氣時的精采表情,他一方面慢慢的說:「我想說的是──你們口中所說,可以實現願望的神奇流星,說穿了,只不過是宇宙微不足道的一顆沙石、一顆塵埃、一件沒用的太空垃圾。妳不覺得,對著沙石、塵埃、垃圾許願,是非常白癡的行為嗎?」
「這……」她頓時語塞,說不上半句話來。
「我想,連沒有讀過書的爺爺奶奶,都不會做出這麼低智商的事,妳說對不對?大、學、畢、業、生。」他得意地嘲笑。「如果今晚妳看不到妳期待的神奇流星,不用失望,我會拿廚房那袋垃圾給妳,讓妳許願許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