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來的靠近讓她怔了一下,考慮是否該把自己的身份說出來。「我……是個沒有身份的大陸新娘。」她最後還是決定說謊。
「哦,是嗎?」對於她撒謊,他有些失望。「沒關懷,反正我這裡請過的外籍勞工又不只你一個。」
他的堅持令她不解。
「你還有問題?」見她仍沒有同意的意思,他問。
「我只是怕給你多添麻煩。」
「你給我添的麻煩還不夠?」他諷刺。
「對不起。」
這個男人真教她反感。
「如果留下我讓你覺得勉強的話,那就不要麻煩。」
她銳完轉身離開。
「等一下。」他長腳一跨,擋住她的去路。「你不會以為我這麼容易就讓你走吧!」
「什麼意思?」
「對你的救命之恩和醫治你的醫藥費用怎麼算?」為了可以留下她,任何卑鄙手段他都會使出來。
「什麼?」她震驚的膛大眼,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
「你是要跟我要錢?」
「當然。」
他面不改色的說:
「還包括你現在身上穿的這件休閒裝。」他伸手彈了彈她肩上的衣料,嚇得她連忙退一步。
苡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拉了拉身上那件大了不只一號的休閒服。「可……這件衣服不是舊的嗎?」
「就是舊的才收你打折價。」他晃入辦公室,在商言商的拿起桌上的計算機精打細算。「從中橫到阿里山的車資以計程車費來算,加上夜間加成的話是兩千一百七十元;晚上的住宿費是兩千八百元,以兩晚來計的話是五千六百塊;醫療費是六千塊、搬運費算你四千好了,至於這件休閒服嘛……」他端詳了一下:「就拿八百吧!」
「什麼?你……」
「哦,還有。」不等她說完,他繼續算:「在路上被你打掉的黑雨傘也要算,就拿八十元好了,夠便宜了吧!」
什麼!苡詩差點昏倒。「原來你救我是為了錢。」
「不然是為了什麼?」他理直氣壯,臉不紅氣不喘。
「可是你知道我身上沒錢。」她氣得直瞪眼,早把他救命的恩情改成了趁火打劫的卑劣小人。
偉智側著頭,無奈的攤了攤手。「那就算我吃虧點,讓你以工抵償了。」
「太過分了。」
如果不是以往的教養太好,她真想一拳打在他得意的臉上。
「你這是想禁錮我了?」
「不敢,只是想要你還債而已。」
這個無恥強盜,他小時候老師鐵定沒教好倫理與道德。「好,既然你喜歡算帳,那我也同你算個清楚。」她壓下心裡湧上的那股羞澀,生氣的抬頭與他對視。「我的初夜費怎麼算?那夠償還我的債了吧!」
豈料,他聞言後直直的咧開嘴笑,彷彿她說了件多讓他開心的事。「多謝提醒。」他重新拿起桌上的電子計算機。「以市內紅牌的午夜牛郎來算,他們一晚的夜渡費是五千到一萬,再加上可能拿到的小費……」
天啊!苡詩突然覺得天旋地轉,全身乏力,這個男人令她氣得快貧血昏倒。
「怎麼了?」
而他竟然還噙著笑,假好心的詢問。
「你別算了,直接告訴我該怎麼做好了。」再算下去她鐵定發瘋。
「很好。」他欣賞她的識相和好脾氣。「這樣吧!也別說我眶你是大陸人,就以外勞的薪資計算,一般的行情價女作業員是一萬八;我算你高點,就抵工兩個月吧!」
世界上竟然會有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男人!
苡詩作夢也沒想到,自己一向視為最珍貴的初夜,在那卑劣小人的口中竟然會變成要為他勞動憤債,而且還是可憐的兩個月!
「好。」意識到跟這男人討價還價只有吃虧的份,苡詩認命的接受他的剝奪。
誰讓自己要不幸的被他救到呢?
「你上哪兒?」
偉智見她轉身要走,開口問。
「我既然答應你要來工作,自然要去找住的地方。」
「你有錢嗎?」
「沒有。」苡詩坦白的說:「可是我相信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市儈、唯利是圖,世界上善心的人還是有的。」即使沒有,她也寧願夜宿街頭,不再受他半點恩惠。
默然凝視她離去的背影,偉智雙手環胸氣定神閒的往機器靠去,他嘴角泛著一抹殘忍的冷笑。
這女孩涉世太淺,竟然愚蠢到相信會有人肯收留她。
也罷,就讓她出去見識見識、下人心也好,這可以令她早日成長,瞭解到世情的冷淡。
***
抖著身子,冒著寒風,苡詩沮喪的流浪街頭。
她已經看過好幾間張貼廣告想出租房子的主人了,每一個房東都熱切的想把房子租出去以便賺取年前的租金。
可是當苡詩提出先住後付款的要求時,他們就一改先前的熱情,改以睥睨的眼光嘲諷她,並且生氣的指責她愚弄他們,使他們浪費寶貴的時間與可能錯失的出租良機。
人心真的變了。
苡詩備感挫折的坐在暗處的一個角落,大病初癒後的身體使她異常覺得疲倦,沉重的眼皮也幾乎要不受控制的垂下來。
令晚她或許真要夜宿街頭了吧!
蜷伏著嬌小的身子,苡詩咬緊牙忍受另一波寒風的吹襲。
如此的淒涼、落魄,恐怕是自己預料不到的吧!
三天前的她還是個歡歡喜喜,接受政商界所有名人祝福,準備出嫁的新嫁娘;而令,卻成了有家歸不得、流浪街頭的女乞丐了!人世間的譎詭轉變,真是始料未及啊!
夜幕越深,她的睡意越濃。
怎麼辦?她就要睡著了,在這麼一個充滿犯罪事件的地方,自己是否會成為下個受害者呢?
明天的報紙是否會刊出女乞丐被殺或凍死街頭的新聞?
眼皮越來越重了。
報紙裡不會刊出她死後的照片吧!
她……
不希望愛她的……
爸媽……
傷……心!
隨著她沉睡後垂下的手,一隻長腳出現在她面前。
「真是倔強的女人。」偉智搖著頭單膝蹲下,伸手不捨的輕撫著她睡後無邪的面容。
這麼個著似溫柔的女人,竟然有著這麼做人的志氣,寧願冒著生命的危險露宿街頭也不願回頭去求他,難道她就這麼討厭她嗎?
長歎一口氣,他彎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將她抱起,細心的裹入大衣中。
雖然她討厭自己,但已撩動的那份感情卻是難以收回。為了使她安心,看來唯有隱藏起自己的這份情感,讓她繼續討厭了。
睡夢中,苡詩隱的感到一絲溫暖。
是誰在抱她呢?
俊麟還是奇風?
不,都不是,這個胸膛如此的寬闊,抱著她的臂膀如此的有力,不是屬於他們的。
但是誰呢?
是誰能給她如此舒服又溫暖的安全感呢?
第四章
體驗到世人的現實,苡詩終於拉下臉來要求偉智的收容。
「先說好,工廠裡的房間只有一個,倉庫兼寢室你如果要留下來就不可以挑剔。」偉智沉著嗓音道。
「好。」
「還有,房間只有一個,我不能為了你委屈自己,所以我也要睡裡面。」
「這……」她低首猶豫。
「怎麼樣?」他揚眉催促。
「我不是個隨便的女人。」她一咬牙抬頭迎視,「雖然我們有過關係,但我希望你尊重我。」
偉智笑道:「我知道你不隨便,這從你是王次的情況就可看出。」他一點愧色也沒有,反而像在說家常至般的輕鬆。「所以你也可以放心,我也不是個隨便的人,太嫩的女人我沒胃口。」
他說得雖然氣人,卻今苡詩心安。
「哦,還有先說好。這工廠我才剛跟屋主分期付款買過來不到三個月,不希望有什麼……穢氣。我這麼說你應該……懂吧!」
以她在中橫路上跟昨晚的自虐情形看來,恐怕有自殺輕生的念頭,為免她在這裡尋短見,他還是把話說明白的好。
儘管她現在表面上看來平靜,但畢竟傷痛還在,如果不是絕望的心痛,又怎麼會逃離婚禮,漫步在雨中的山路?而且也不會有那種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了。
苡詩點頭。「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會在這裡自殺。」
那是說會在別的地方自殺羅!這也不行。
「我警告你,你的命是我救的,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你自殺知道嗎?」他板起臉,霸道的警告。
「知道了。」他雖然霸道卻不失好意。「你放心吧!那夜沒自殺成,我就不會再自殺了。除非你把我趕出去,讓我無家可歸,我才會再嘗試。」
這是威脅嗎?
不過倒是個令人心安的威脅。
「那我可以清理房間,用布隔開它嗎?」她環視一眼急需費心整理的房間,小心提出要求。
「隨你。」偉智無所謂。「只是我要提醒你,工廠裡除了我之外還有五名員工,今天是連續假期結束回來上班的日子,你如果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最好別讓人知道你住這兒。」
這個提議是為了保護她,他不想讓她遭受到不平的白眼。
「我知道了。」苡詩小聲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