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走了也好,不然他還真不知該拿她怎麼辦。
掀開棉被,他赤裸裸的踏上地板,一陣冰涼竄上心田。好冷,這麼冷的天氣,她會上哪兒去呢?
彎身撿起散落一地的在裳,將它們套回身上,不經意的,他瞥見桌角的一道銀光。
什麼東西?
他俯身拾起。是一顆淚型珍珠,這麼大的淚型珍珠一定價值不菲吧!
如果他沒有記錯,它應該是在她胸前那條珍珠項鏈上,但為什麼會遺留在這裡呢?
由它遺落桌旁的情形看來,她肯定走得勿促,至於為什麼呢?答案很明顯,可能是因為他。
她大概正後悔著自己的衝動吧!
如果是,那就令人遺憾了,因為他一點也不後悔。
看看手錶,離上班的時間還早,他晃入浴室稍作梳洗。水的溫暖跟衝力,讓他舒展神經,全身放鬆。
她會上哪兒?回去另一個男人的身邊?還是流浪街頭?
不知為什麼,一想到她可能回到別的男人懷抱,他就有種激憤的感覺。
怎麼了?他不過才和她同處一夜,不過才與她共譜一段露水情緣,不過才奪走她的童貞……不過才……才怎麼樣呢?
他是她唯一的男人呀!
這個想法讓他有種責任未了的感覺,他是否應該出去我她呢?
浴室內的小窗外,不對纂陣陣的雷雨聲。
昨夜的一幕又重回他的腦海。
她不會又想不開自殺了吧!
穿好衣服,步出浴室,換好衣服後,他提起公事包走往停車場。
他決定給她一個機會,如果在將貨送往客戶的途中,他找到她的話,就帶她回來。
***
結果,他並沒有找到她。
到臣鋒十五分鐘的車程裡,他花了半個小時搜尋,不斷繞著銜巷尋找,深怕一個不注意錯過了哪條暗巷,就錯過了她的蹤影。
如果他夠理智,就應該忘掉那個個人的新娘,忘掉一夜的邂逅,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可是事實告訴他,他遼不夠理智,因為他的眼光總是不由自主的搜尋著。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良心吧!雖然他一直不太信它。
「阿偉,阿偉。」一個聲音將他飄浮的心思叫了回來。「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
原來是臣鋒的警衛,「早,顧伯。今天你早班啊?」
他馬上換上慣有的笑容。
「哪有你早。」顧伯為他做了入廠登記。「一大早就來報到,鐵定算準了今天請款是吧!」
「答對了。」偉智給他一記獎勵的笑,「賣力工作了一個月,等的就是今天。早點來,請不到怎麼辦?」他兩眼發出看見殘的晶光。
臣鋒的代工款是十月工款十一月請須,十二月才撥下來,這筆錢偉智足足哈了三個月才領到,怎麼能不趕早來呢?
「不會的。」顧伯笑得搖頭,這年輕是什麼都好,就是對殘太重視了。「像葉氏企業多大的公司,為你那一點代工費倒閉?太划不來了。」他對自己服務的公司可是充滿了信心。「快點進去卸貨吧!火熱熱的支票正等著你。」
一揮手,偉智將貨車駛進倉庫後,就將車上的貨物交由小弟點收,自己則直接乘著電梯上樓。
「嗨,阿偉,這麼早就來交貨了。」電梯在一樓大廳時停了一下,一個看來二十幾歲的白淨青年走了進來。
「真好,你一來我們又有熱騰騰的咖啡好喝了。」他興奮的說。
每次只要東林工業社的蘇偉智一到臣鋒,業務科的陳喻柔就猛送咖啡到處巴結,為的是希望幫他拉一些工作回去。
沒辦法,誰教她看上人家英俊,急著想當現成的老闆娘呢?
蘇偉智認出他是業務科的歐弘。「怎麼遲到大王今天也來得那麼早?」他閒扯的說。
「算了,還不都是咱們的程總。」歐弘沮喪的揮揮手,「這幾天不知是吃了什麼藥,急著找人開刀;大伙不小心點,當心捲鋪蓋走路。」
「為什麼?」程總發飆,這應該不是什麼新聞了吧!偉智訕訕的想。
歐弘作個鬼臉,「誰知道,這年頭人家的頭路不好吃,還是你好,不用看人臉色。等一下進去機伶點,別掃到颱風尾受無妄之災。」埋怨歸埋怨,他還是好心的盡一下朋友的義務提出警告。
「多謝提醒。」偉智說。其實誰叮他都怕,就是不怕程總。
兩人進到辦公室,果然看見平常遲到慣的人都到齊了。
「看來你還是最晚到的一個。」偉智揶揄的說。
歐弘無奈的聳肩笑笑,彎著身子趕在沒人發現之前回到座位。
可憐,這就是看人臉色的悲哀;他當年就是不想這樣才會決定獨自創業。
「嗨,早啊!」負責收發的小姐陳筠走了過來,拿著簽收公文,露出甜甜的笑容道:「早啊!幸運兒。聽說這次阿里山的貨你如期趕出來了。不錯嘛,總算沒砸了你東林『快、準、狠』的招牌。」
「當然。」偉智得意的一笑,拿出送貨單讓她簽收。
「自己經營出來的招牌怎麼能砸?砸了,你們臣鋒的工作還會給我做嗎?」
「當然不會。」她戲謔的交回簽收單。「像你這樣的工作狂,難得有空到阿里山的風景名勝去,怎麼不趁機玩一玩?太對不起自己了吧!」
這句話是陳喻柔交代問的,她一直在意他為什麼沒趁機帶她一起去。
嗯哼,話題轉得那麼硬,不用想都知道是誰要問的。
「我是想啊!可是你們老總三分鐘一小CALL,五分鐘一大CALL的奪命催魂,再加上老天不作美的連下豪雨,我怎麼敢呢?」
仗著好人緣,偉智開玩笑的把罪過推到臣鋒老總的身上。
又打太極拳,陳筠白他一跟。「算了,怎麼說都是你有理。等會兒進辦公室時小心點,程總最近的心情不好,小心應付。」
又一個好心的提醒,看來這次的風暴似乎不小。
「知道,謝謝你。」偉智向她眨眨眼以示感謝。
陳筠又故意白他一眼,「別獻媚,我可不想被陳喻柔生吞活剝。」她們不只五百年前同宗,更是無話不說的好姐妹。尤其喻柔倒追蘇偉智已經一年了,她可不想因為偉智一記玩笑的媚眼,破壞她們難得的友誼。
手一揮,她拍拍屁股走了。
偉智看著她離去,低笑著搖搖頭。東林之所以能夠在這兩年屹立不搖,從眾多角逐者中脫穎而出,成為葉氏財團的眾多下游代工廠之一,全多虧了這對同姓不同宗的姐妹花,如果不是陳喻柔跟陳筠適時的提供消息,多方美言,就憑他東林不到百萬的資本額,可能拿不到這麼好的線呢。
也多虧了這麼一條又好、又穩的線,他的東林才能從每月幾十萬的營業額躍居到百萬以上,這全是她們的功勞。
當然,除了她們以外,還有一個最大的幕後功臣,那就是——
「阿偉,程總叫你到他的辦公室去一下。」三十六歲、略微肥胖的秘書王素雲剛好從總經理的辦公室出來,叫道。
「哦,好。」
偉智抬頭朝一窗之隔的程總辦公室望了望,鬚髮半白的程總正從那裡瞪著他猛吹氣。
在臣鋒職員紛紛投以同情眼光的注視下,偉智漾著一派綸灑的笑,從容的走進去。
「阿偉被叫進去了!」一罩好事考在他進去的同時,圍了起來。
「可憐喔,一定不是什麼好事。」他們同情的說。
一陣咖啡香打斷辦公室內的議論聲。
業務科的陳喻柔端著一盤咖啡出現在辦公室門口。
「各位,喝咖啡的時間到了。」她巧笑情兮的說,吸引那群人移過去。
「謝謝。我就知道,一看見阿偉,咱們今天又有香醇的咖啡可以喝了。」歐弘搶得第一,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說。
喻柔笑著白他一眼說:「再說,我讓你連咖啡渣都沒得喝。」她將咖啡一一分送給那些嘴雜的人,才發現主角根本不在。「人呢?」她有些失望的問。
啜著香醇的咖啡,歐弘朝程總的辦公室撇撇嘴:「在那兒羅。」
「哪!」
偉智一進入程總的辦公室,就自動把百葉窗拉上,正巧看到喻柔走來的身影,便朝她揮揮手。
「幹嘛,談情網!」五十歲左右的程總,瞪著一雙虎眼步了過來,替他將拉了一半的百葉窗全拉上。
「什麼事呀,程總。」
程總惡狠狠的瞪他一眼說:「怪我奪命催魂?天知道有多少人欽羨死都還討不到呢?」
「原來你都偷聽到了。」他笑著坐在他對面的椅上,怡然自得的蹺起二郎腿,一點也沒有門外那些人猜想的可憐狀。「這麼敏銳的耳朵不是奪命催魂的鬼擁有,誰會有?」
「哼,我催魂!那你怎麼不怕?」程豪冷哼一聲,把一份公文夾扔到他面前。裡面是剛撥下來的代工款項。
偉智一看到錢,兩個眼睛都直了,哪還管他生氣不生氣。「我怕?哈,才怪,天底下有誰聽說外甥怕舅舅的?我會怕才怪。」他露出不怕死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