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三爺不是說了,你非常肯定自己絕無可能看走眼?」
「當時我確實是這麼想,可如今我仔細地再三推敲之後,突覺裡頭疑點重重。」天可憐見,他為了她,是多麼努力地想著每一樣小細節,就只為了要重振西門府的名聲。
「哦?」反正什麼都由著三爺的性子走,他也不能反駁什麼。
前幾日,三爺回想著舒大娘說的話,逕自解釋出一段說法。儘管推斷得頭頭是道,可沒進機關房,沒取出玉洞子,就形同沒道理;如同眼前,三爺說要洗刷西門府鬧鬼傳聞,於是又回想甫進西門府時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推斷出西門府絕對無鬼。一切都由著他,只盼一切能盡如他所願。
「你不追問下去?」
「三爺若是想說,不用我追問的。」
「哼,不說了,反正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又閉上眼,像是在養精蓄銳。
「就怕時候到的太晚,你已經輸了賭注。」別怪他沒提醒。
「怕什麼?我可沒說有時間限制。」話落,慕容真勾唇笑得很是得意。
掠影恍然大悟。「難怪三爺這麼氣定神閒。」原來這是一個沒輸贏的賭注,甚至還找著了機會,無條件地窩在西門府裡。真是太卑鄙了,教他太意外了,他一直都不知道三爺也會玩下流手段的。
「偶爾也該要動動腦的。」他總算明白大哥所說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感覺了。
「可,三爺心裡自然是有什麼盤算的,是不?」
「盤算自然是有,不過……」方要開口,遠方驀地傳出古怪的細微腳步聲,慕容真瞇眼探去,喊道:「來人,拱門方向!」
慕容真話一出口,掠影方要舉步奔去,卻突見不知道打哪生出一干人,竟從四面八方包夾而來,一致奔向拱門方向。
「還發什麼呆?」慕容真躍出亭子前不忘數落他。
掠影回神,快步跟上,問道:「三爺,那些是什麼人?」
「還會是什麼人?不就是我那些鋪子裡頭的夥計和掌櫃?」誰要敢不來,誰就準備收拾細軟離開南京城!
掠影順勢探去。天,就連他也沒發現三爺竟然另外佈署了這些人。
「要他們來,是希冀他們能略盡棉薄之力,肅清傳聞!」慕容真幾乎足不點地穿梭在林子裡,欲到拱門邊,突見一抹白影飛出,他心喜的微揚嘴角。「總算教我給等著了,就不信你還撐得下去!」
話落,他抽出腰問不離身的軟鞭,朝天際揮去,在暗夜中殺出一路青銀冷光,劃過那抹白影。
「中了!」掠影高喊著。
眼見那抹白影欲落地,慕容真不禁勾起笑意跟上,卻見那抹白影落地瞬間竟發出陣陣煙霧。
「糟!」慕容真暗叫不妙。
快步走向前,晦暗無光的林子裡空無一物,慕容真梭巡著附近,卻什麼也沒發現,不禁微惱地咬了咬牙,收回軟鞭,卻驚覺軟鞭頭上竟沾上血跡。
第十章
「真的?」
一大清早,西門祖一起身,隨即跑到後院客房,豈料竟見著一大群人全數圍存後院裡頭議論紛紛。
問清楚之後,才知道這些人是慕容府旗下經營店舖的夥計和掌櫃,全都是來當見證的。
「妳自個兒瞧。」慕容真將軟鞭遞給她。「這可是眾目睽睽之下傷著的,上頭的血絕對不是狗血或貓血。」
西門祖微顫著聲道:「這麼說來,真是有人裝神弄鬼?可你怎麼會知道的?」還是他請人演出這戲碼,想要騙過她,騙過南京城的百姓?
「疑點不少。」
「怎麼說?」
慕容真搔了搔頭,睇著站在大廳外的一干人,再收回視線。「比如說,西門府多年未請下人,所以宅裡林地雜草叢生、枝蚜亂竄,在不點燈的夜裡瞧來,原本就顯得有些鬼魅氛圍,會教人一時眼花看錯,也不怎麼意外。」
「可你自己也說,你親眼瞧見的,絕對錯不了。」
「我也是這麼認為,不過……」
「不過什麼?」
「因為我想起來,我那一日在追那抹白影時,聽見了腳步聲,我想那東西應該不會發出腳步聲的,是不?」這也是他事後幾度回想才想起來的,從這兒又教他聯想到一件事。「而我之所以會瞧見鬼魅,八成是有人對我下了藥。」
「下藥?」
「記得我進機關房受了傷的事嗎?若是純粹受了傷的話,是不可能教我昏昏沉沉倒在病榻上數天的,唯一說得過去的,就是我中毒了。」他老早便知道中了毒,但是卻未曾聯想到這當頭來。
如今仔細聯想,如此推斷,理所當然得很。
「可誰有法子對你下藥?」打他進西門府,所嘗的每樣膳食莫不經過她的手,難不成他是指她?
「我影射的不是妳。」他相當清楚她在想什麼。
這女人,沒事幹麼老將麻煩往身上兜?想也知道不是她!
「不然呢?」還會有誰?
「妳仔仔細細地聽我從頭說起;我不知道打一開始,西門府究竟有沒有鬧鬼,但是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就算有怨氣,也該消了,如今我所見,分明是有人蓄意傳出鬧鬼傳聞。」雖說只是推測,但他幾乎是這麼認定的了。
「可那個人這麼做,究竟有什麼好處?」她不懂啊,西門府裡還有什麼東西值得他人覬覦?不對--「若是如你這麼說的話,那個人我勢必識得已久,而且是我身旁的人?!」
慕容真笑瞇了黑眸。「沒錯,一切如妳所想,確實是如此。」聰明,他看上的女人果真不差。
「那麼……」會是誰?
「我已經差人去請他過府了,算算時間,應該也快要到了。」慕容真慵懶地睇向大廳門外。
此時,通向大門的小徑,傳出了些微聲響。
「祖兒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段其秀驚慌喊道。
「等你到了就知道了。」掠影指了指前方。
段其秀走到大廳外頭廣場,睇著一干人不禁有些瞠目結舌。「哇,今兒個是怎麼回事?」再探頭一看,瞧見西門祖人好好地站在廳裡,他忙快步走進,毫不避嫌地執起她的手。
「祖兒,妳怎麼了,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他左觀右看,卻壓根沒發覺她究竟有什麼不對勁。
「我沒事。」原來是拐他來著。西門祖似乎有些明白了。「倒是你,你的手怎麼了?」她直睇著他纏上布巾的左手。
「沒什麼,昨兒個上蒸籠時燙著了手。」他呵呵笑著。
「是嗎?」這麼巧?
慕容真說那裝神弄鬼之人肯定是跟在她身邊已久的人,而他又派掠影請他過來,難道是他?
「能否請你解開?」慕容真不知何時走到兩人身旁,不著痕跡地拉開他扣在她臂上的手。
「不好吧,一旦解開,我又不會纏,很麻煩的。」
「不打緊,我可以幫你纏。」話落,慕容真不由分說地動起手來。
「等等、等等,你們還沒同我說,眼前究竟是什麼陣仗?外頭那些人又是來做什麼的?」他一大早就被人請過府,還莫名其妙地要他解開布巾,這葫蘆裡賣的到底什麼藥?
「先解開這布巾,一切就真相大白了。」慕容真加快動作,眼看著布巾快要落下--
「你輕點,很疼的。」段其秀鬼叫著,邊甩著手。「你下手也太狠了點吧……」
故意的、故意的,他絕對是故意的,就說了,他的手是燙傷來著,上了藥再纏上布巾,這布巾肯定是緊貼著皮,他居然還扯得這麼大力,簡直是痛死他了。
西門祖定睛瞧著邊叫邊跳的段其秀,仔細地瞪著他受傷的手,好半晌,才睇向一臉難以置信的慕容真。
「不是其秀。」她幽聲道。
慕容真蹙緊眉頭,不相信自己竟會推斷錯誤。
不可能的,他明明記得那兩回,他都碰巧有吃到他親手做的糕餅,若不是他,究竟還有誰有本事對他下藥?
正思忖著--
「三爺,喝茶。」
珠兒遞上茶水,他微愕她何時走到跟前,卻未想得深入,只是漫不經心地應了聲,方要端起杯子,卻突地聞見一種特殊的氣味,教他的心頭驀地一顫,數種想法在腦袋裡快速地翻飛一回,聯想出的答案教他錯愕極了。
難道他打一開始就想錯了?
「也許,你的推論根本就錯了,府裡鬧鬼依舊,壓根沒有原因,只是真的鬧鬼罷了。要不,你說,西門府裡還有什麼教人貪圖的?」西門祖接過珠兒遞來的茶水,淺呷了一口,忍不住輕歎了下。
她幾乎要以為自己往後不用再過那種遭人過份冷落鄙視的生活了,豈料什麼都改變不了。
也許這就是她的命,今生注定好的。
慕容真握緊茶杯,啞聲啟口道:「那裝神弄鬼之人,真正的目的就是機關房裡的寶物。」
「可,根本拿不到的東西,還有什麼好貪圖的?」她不禁苦笑。
想要進機關房,可能得要拿命拚,誰會賭那麼大?就算拿得到,也不見得有命花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