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那一張張面露驚恐的臉,有誰相信他們是心黑如墨的魔,一個個你推我、我推他地把第一名的「榮幸」推出去,非常客套地發揮手足情深的禮讓精神。
誰說比人壽命長上好幾倍的魔不怕死,其實他們更怕吃了不乾淨的東西……是所必須忍受的煎熬。
吃,他們想哭,
不吃,那位新大嫂會哭,而老大會讓他們哭。
雙重折磨考驗魔的極限,地獄對他們來說反而是天堂,面對如此優秀「手藝」非魔能消受,他們可不可以搖頭說不要?
「雖然它外表看起來有點黑,但內涵充實,表皮不起眼卻很好吃,你們趁熱吃別等它涼了,熱熱的吃口感才會酥軟。」
她研究好久才研究出經典作品,醜一點不重要,重點是它讓人吃了還想再吃,一口接一口不肯停止,宵夜、點心兩相宜。
「呃!大嫂,妳確定它沒毒嗎?」光看那色相他已經快吐了,絕不會以身涉險去嘗試。
與魔相處有些受到感染,席善緣笑得邪氣地請老四品嚐。「你是魔耶!一點毒是毒不死你,你看起來比它還毒。」
噢!這麼狠,消遣他是毒魔。「我……我剛吃一大碗公薏仁綠豆湯,還吃了三大碗溫州大餛飩,現在胃撐著還沒消化。」
「是嗎?我明明聽見肚子咕嚕咕嚕叫的聲音,難道不是你嗎?」好清晰的腹鳴聲,分明來自他的小腹。
「不是不是,絕不是我,我吃得好飽好飽,是三姊想吃又不好意思開口。」箭頭一指,頭搖得快斷了的雷恩趕緊找來替死鬼。
我?干我什麼事,我正在排塔羅牌算運勢,跟我沒關係。
但是啞口無言的雷恩娜輕嚥著唾液,屏息靜氣地瞪著送到眼前的「石頭」,受到驚嚇的表情比被恐龍獵捕來得悚然。
「老三,妳就給那個卒仔做做榜樣,讓他瞧瞧什麼叫新時代女性,」敢拚、敢沖、敢死……咦!她在縮什麼縮?臉色慘白。
我是卒仔,真的。毫不反抗的雷恩在頭上掛個「卒仔」的牌子,前一秒鐘它根本不存在。
我也是卒仔好嗎?「大嫂,老四聽錯了,是艾蓮娜忘了吃午餐,妳該勸她多吃些。」
一聽點到自己的名字,努力裝面無表情的艾蓮娜·艾佐變出一盤熱騰騰的義大利面,當著眾人的面大口一吸,呼嚕嚕的聲響讓大家都餓了。
這招夠絕,用得恰到好處,他們也要如法炮製,
於是不該出現的龍蝦大餐、菲力牛排、烤羊腿等全現身了,附刀叉和餐巾地浮在半空中,整齊地排列在艾佐家家人面前。
魔法變出來的食物口感是有點差,但聊勝於無,比起那道恐怖的炸丸子,他們寧可委屈一點。
反正日子不就是這麼過,吃飽睡、睡飽吃,有時找找人類的麻煩,大抵來說移居人間像是在度假,凡事不要太計較,得過且過。
「雷斯,我做的料理很難吃嗎?不過是毒死一隻貓而已。」大驚小怪不是魔的特質吧。
什麼而已,她還想毒死什麼?大象嗎?艾佐家所有魔的心聲。
「不,不難吃,相信他們是太客氣了,客氣到忘了禮貌。」大掌一揮,所有的餐點立刻化為煙霧,消失了。
啊!不會吧!老大這麼殘忍。
喝!有殺氣。
不--別害她。
兩道鬼鬼祟祟的影子悄悄往後退,當作沒聽見孩子們抽氣、哀嚎聲,自我保重比較要緊。
「爸,媽,你們也覺得我的女人手藝不佳是吧!」儘管溜,看你們能溜多遠。
一對不像生過五個孩子的父母尷尬地轉過身,年輕的容貌和雷斯差不多,女的嫵媚男穩重,恍若不老不死的仙人。
「我跟你媽要上樓辦事。」非常迫切。
「什麼要事非得現在走不可?起碼吃幾口丸子再說吧。」不吃別想走!他威脅著。
一向沉著的大家長羅斯特摟著妻子的手抖了一下。「忙著生老六。」
多理直氣壯的理由,還真叫人無從反駁,那種事真的不能等,以這對肉麻夫妻的恩愛程度來說,時時處於發情狀態早該添個新成員。
「吃完再去生,除非你們嫌我眼光差,挑錯了女人。」再拖呀!早死晚死都得一死,爽快些。
「這……」
這麼大頂的帽子一扣,羅斯特緊扣著妻子羅賓娜的手,兩人相視無語地露出僵笑,手腳不自然地發寒,全身僵直難移。
有必要做如此大的犧牲嗎?
雖然他們對兒子的女人沒有意見,甚至是十分地喜愛她,當她是另一個女兒來疼,可是「老人家」的牙不太有力,怕會咬不動「外焦內酥」的好料。
「需要我餵你們嗎?我的女人捧得手酸了。」冷眼一瞟,雷斯的口氣算不上親切。
受兒子威脅著實丟臉,但不吃下那東西有失長者風範,再怎麼具有致命危險也要硬著頭皮視死如歸,眼一閉吞了就沒事。
一隻抖得厲害的手伸向黑色丸子,遲疑再遲疑地停頓好一會兒,最後終於下定決心嚼也不嚼地往嘴裡塞,手中多了杯紅酒喝下肚。
好幾雙瞠大的眼都佩服得要命,只差沒舉起手用力鼓掌,口哨加歡呼聲地讚許其英勇行為。
「媽--」該妳了,別假裝妳要生孩子。
「別叫我,我不認識你,你誰呀!誰家的孩子跑來亂認親,我只有四個孩子,你是路邊撿來的。」
一說完,耍賴的羅賓娜一溜煙地消失,留下一陣瞧不起的噓聲。
好好喔!這樣也成。
「雷恩娜、艾蓮娜、雷恩,你們不想捧場嗎?」敢搖頭就先把土坑挖好,一坑埋一個剛剛好。
「捧場是一定要的,對吧!大嫂。」壯志末酬身先死。這句話請刻在他的墓碑上。
「大哥要我們死,我們豈敢不死。」黃泉路上不寂寞!雷恩娜含怨地說道。
「本是同根生,不煎我們還能煎誰?」冷靜的艾蓮娜略帶哀傷地感慨著。
迫於無奈,無法倖免於難的家庭成員勉為其難地「試毒」,把它當成魔法的試驗不要猶豫,一口吞下別去想它是什麼東西。
難得做一次不理智的事,當是一場劫難,魔也有落難日,不幸葬送在人類手中。
誰說人類愚且笨,他們這些任「人」宰割的魔子魔女才是一大蠢物,明明人家在割你的肉還不還手,一家人乖乖地讓她割,這還不蠢嗎?
一盤炸四喜丸子少了三分之一,艾佐家的魔也跑個精光,他們不是怕被毒死才趕緊開溜,而是搶廁所吐光胃裡的「食物」。
如果那叫食物的話,以後的正餐就以樹根、皮革來當材料,相信艾佐家的魔都會磨出一副鐵胃。
「咦!你們家吃東西都這麼……不講究嗎?」考慮了一會兒的席善緣才說出她認為妥當的字眼。
可謂是「飢不擇食」,居然有那種令人膽顫心驚的吃法。
「不,他們很挑食。」而且非常難養。
所以他們當初才慫恿他綁個美食家回來當大廚。
只是結果多了轉折,不盡理想。
但他很滿意。
「喔!那他們一定都很餓,殼都沒剝就吞了。」還好沒梗在喉嚨,不然她的罪過就大了。
「剝……剝殼?」微愕了一下,他不太能理解她話中的意思。
「怎麼,吃炭烤栗子不用剝殼嗎?我們人類習慣先把殼料掉再吃果肉。」也許魔的飲食習慣與人不同,她猜想。
「我以為那是炸四喜丸子。」
嘴角微微地揚起,似笑非笑的雷斯眼中有著嘲弄之色,無心插柳卻擺了個大烏龍,是該說他們命中注定有此劫,還是他逃過一劫?
這不可有得受了,起碼一百年內他們不會讓廚房終結者碰任何廚具,這也算是善事一樁。
「誰告訴你那是炸四喜丸子?你知道我的廚藝是說得好。」至於做嘛!那就各安天命了,吃死不賠。
「令弟。」臨出門前他還面色沉重地警告他,要他自己保重。
「惡念呀!他去上學了嗎?」大學生的日子特別清閒,害她也想回學校當一次學生。
「嗯!」剝開焦黑的外殼,嗅了嗅味道的雷斯確定它是栗子。
「本來我是想做炸四喜丸子,身為美食家不會做一、兩道菜成何體統,可是找齊了材料卻找不到油,大概你家的某位把它藏起來,所以我改烤栗子較省事。」
可能是怕她下廚吧!把所有危險東西都收起來,油會釀成火災不可不防。
幸好烤爐沒爆掉。他暗忖。「美食家的專長是鑒賞美食,跟妳會不會料理沒關係。」
遠離廚房才能確保大家的安全。這是他放在心裡給她的忠告。
「你嫌我廚藝爛。」她沒笨到聽不出他的嘲笑。
「沒錯,是很爛,要我昭告大眾嗎?」雷斯笑著將她抱坐在腿上,栗子肉住她嘴裡丟。
先毒死她。
一聽他這麼說,想使性子的小女子當場氣弱,「討厭,揭人瘡疤,人哪有十全十美的,我只有小小、小小的不夠圓滿。」
「是很小,我手一罩還有空隙。」邪笑的惡魔罩住她渾圓的小山丘,大掌一張包容那份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