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銘?金金愣了一下,才想起那個在飯店客房門口腦袋被打破的男人就叫這個名字。
「當然啦!我覺得救命大恩僅用一束花、一盒蛋糕就想打發過去,實在是太摳門了,而且完全不符合送禮原則。所謂『禮輕情意重』。那是什麼意思呢?就是說,禮物要越輕巧精緻,表現出來的情意才越真切。瞧瞧,蛋糕和花,多麼沉重?還不如一瓶香水。不過我以為救命大恩這麼偉大的恩情,一定要用更精細的禮物來回報。所以……鑽石戒指怎麼樣?如果妳同意,我立刻去跟清銘說,讓他把花和蛋糕退回去,改買戒指。」柳揚又是拉拉雜雜一大串。
金金先是瞪圓了眼,聽他胡說八道。他連說帶比,比那電視上的諧星還要逗趣。
良久,她終於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他眼裡倏地閃過一抹安心。
金金低下頭,知道柳揚是在逗她,心裡很感激他。
虧他這麼用心關懷她、照顧她的情緒,讓她受驚的心神,在溫柔的撫慰中逐漸平撫。
一股被呵護的暖流淌過她心窩,她眼眶裡溢滿淚水。
金金抿了抿唇,感覺喉嚨緊緊的,有什麼東西正想衝出來,是她想擋也擋不住的。
「謝……謝謝……」那是她久違了的聲音,異常沙啞的、好像粗礫一般,在空氣間迴盪。
這回換柳揚呆掉了。
她這是在跟他說話嗎?天哪!怎麼可能?
他原以為要讓她肯開口跟他說話,還要磨上三、五個月的,想不到……
因為期待得太深,願望突然實現,反而讓人不敢接受。
「那個……金金,剛才是妳在說話嗎……」他居然結巴耶!
這個自信滿滿的男人,總是張著一張嘴將旁人耍得團團轉、連神仙和惡魔都照騙不誤的傢伙,卻為了她一句話、舌頭都打結了。
她突然覺得他好親切,他的溫情透過眼神滲進她的血脈,融入她的靈魂裡。
她甚至可以察覺他每一縷思緒,與他心靈相通。
這一刻,柳揚對她而言是比家人更加親密的存在。
她雙手捧著花,低下頭,緩緩動著因為太久沒用,而有些發澀、生痛的聲帶。「謝謝你幫助我這麼多,我……沒有你,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謝謝你……謝謝……」她是三生有幸才能遇見他啊!
真的是金金開口了。柳揚瞠目結舌,這是這輩子上天賜給他最棒的一份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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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在柳揚家門口被程萬里的聲音嚇得三魂飛去七魄後,金金一直想找個機會問問柳揚,他跟程萬里除了是主雇關係外,還有沒有其他的牽扯?
她現在已經知道程萬里工作的柳氏正是柳揚所掌,一名員工這樣堂皇地找上老闆的妹妹,老闆卻沒有異議,這……
她反覆回憶那天發生的事,幾乎已經確定程萬里就是柳枝的未婚夫,只除了她沒有親眼目睹。
那天她被柳揚動回家時,柳枝和程萬里都走了,一件行李也沒留。事後柳揚說,柳枝大怒於哥哥的重色輕妹,暫時都不來找他了。柳揚說話的時候,表情不知道多開心,讓人忍不住懷疑他們兄妹是不是仇深似海?
金金則很煩惱,倘若程萬里真是柳揚未來的妹婿,她要告訴柳家人,她跟程萬里間的恩怨嗎?
不說,萬一程萬里對柳枝也非真心,純粹是看上柳家的錢,天知道他娶了柳枝後,會如何在柳家裡興風作浪?
而柳揚和柳枝兄妹對程萬里的為人又不甚瞭解,難保哪天被他害了,入了地獄還不曉得是誰下的手。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柳家兄妹涉險,但告訴他們……他們會信嗎?
況且,程萬里若發現她又礙著他的富貴路,一定不會放過她。
想起程萬里那日瞪著她的那雙血紅色眼睛,她又開始打顫了。
她的雙手不自覺伸向脖子。程萬里曾經差點掐斷它,那一刻,她的心臟急撞,卻衝不開死亡的重圍。
她的手腳一分一分地僵冷,力氣都被抽光了,神智漸漸迷濛,就只有痛苦深深烙人骨髓。
她甚至有種預感,如果她在那時候被掐死了,她的靈魂也會永永遠遠地飄蕩在那劇痛死亡的瞬間,不得超脫。
所以後來她只要一想到程萬里、聞到他的味道,聽見他的聲音,便感到心神若喪。
「生病的人不好好休息,瞪著一雙眼睛在那裡胡思亂想些什麼?」柳揚端著一碗稀粥走進客房裡。
是的,就在柳枝來訪隔日,金金病倒了。
醫生說她是太過勞累又營養不良,才會倒下。
這也很正常,她初逃離死亡關頭那一個月,整個人根本就是行屍走肉。後來漸漸有了知覺,最先注意到的卻是滿屋子的髒衣服和油膩鍋子。
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屋子收拾乾淨,還沒喘口氣歇息,又被程萬里嚇著,心神、體力都消耗光了,再不倒下也奇怪啦!
然後她昏睡了兩天一夜,再醒來,柳揚就像個老媽子,無時無刻不在她身邊叮嚀著她,睡覺要蓋被、三餐得定時、還得準時上廁所。
這可沒誇張,照他的原話講就是:廢物在體內堆積久了對身體不好,因此得按時清理。
有時,她睡得暈了,他還會叫醒她該起床上廁所了。
金金給他鬧得好氣又好笑,若非每回一睜眼就見他擔心得眼眶泛紅,一副怕極了她睡上千年萬載的模樣,她八成會兜頭賞他一拳。
她就這麼迷迷糊糊地過了四,五天,精神、體力是一點一滴恢復了,就是很多該想、要問的事情都給鬧忘了。
難得她現在又想起來,張了口正想問。
「喝點紅棗粥吧!」柳揚卻把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粥品送到她面前。「在古代,有錢人家的小姐專愛吃些珍珠粉養顏美容,一般人家的姑娘享受不起珍珠粉的高價,就吃紅棗,效果比珍珠粉還好呢!」
粥很燙,騰騰煙氣熏得她眼睛有些睜不開。
病倒這幾天,他就每天熬粥給她喝,什麼白果、薏仁、燕窩、黨參……三餐換著熬。
她什麼也不必做,躺在床上讓他伺候著。
其實他不必對她這麼好的,可是……她伸手接過粥,才想跟他道聲謝,柳揚已經一大步退離床邊。
「那妳慢慢吃,我先出去。有事妳直接喊一聲,我在客廳,不過兩點過後我要去公司,妳想找我就打電話。」尾音才落,他人已經跑了。
她想,他是還惦記著她不愛與人過度接近,所以總是跟她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她心裡很感激他的體貼,但在相處一個多月、受了他許多幫助後,她實在很難再與他遙遙相望。
「柳揚……」她放下粥,追出客房,進了大廳,卻見他坐在沙發上,腦袋埋在一個大碗裡,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金金踮起腳尖仔細看,碗裡裝的是燕窩,柳揚正聚精會神地挑著燕窩上的雜毛和穢物。
其實現在即食燕窩那麼多,何必要買這種乾貨回來自己清理、發泡?
而且清洗燕窩麻煩得要命,那些雜毛又細又小,得拿著鑷子一根一根慢慢挾,一份燕窩弄到好,得費多少時間啊?
可柳揚做得好認真,他臉上沒有一點不耐煩的神情,水晶般的棕眸裡蕩漾著溫柔的波濤。
金金看著看著,眼眶不自覺酸澀起來。
她無意識地遘動腳步走向他,
柳揚察覺到她的腳步聲,抬起頭,唇角撂著一抹寵溺的笑。「喝完粥啦?」
她張開嘴,想說些什麼,喉頭卻被滿溢的感動給堵住了,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柳揚也不在乎她有沒有回答,他已經跟沈默的她住了一個多月,很習慣她的安靜了。
他指指茶几上的燕窩。「晚上做杏汁燉燕窩給妳喝,這玩意兒清肺潤喉、養顏美容,很有幫助的,妳多喝一點就不會再咳嗽了。」
她深呼吸了幾次,心情平復,聲音終於出來了。「我咳嗽不是因為生病,只是天氣變化,所以喉嚨有點幹幹的,多喝點水就好了。」
「如果妳是感冒引起的咳嗽,要吃的就是川貝燉水梨,而不是杏汁燉燕窩了。」他笑著說。
「那可以買即食燕窩啊!何必……」她想說,他白天上班,中午也只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還要這麼辛苦弄燕窩……他待她這麼好,她要如何回報他?「你有時間應該多休息才是,我會自己照顧自己,你就不要公司、家裡兩頭跑了。」
「有什麼關係?我喜歡這樣跑啊!」尤其能聽她對他說這麼多話,他覺得再累一百萬倍也是值得的。
「可是……我已經欠你這麼多,我不知道得等多久才還得起,我……」她激動得眼淚又開始往下滴。「我要怎麼才能回報你呢?」
「哈哈哈……」柳揚大笑。「妳想太多了吧,我做這些事只是因為我喜歡、我高興。我做些讓自己開心的事,為什麼要妳來回報?嚴格說來,我才應該感激妳願意接受我這一廂情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