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在同學的見證下,他終於瞭解到自己的手藝差到如此地步,可為什麼程晴從來沒抱怨過呢?
想了又想,只想到一個可能性,可之前才在感情路上重重跌過一跤的他,此刻卻又有些不敢承認那會是真的……
那天晚上,溫寧從超市下班時特地買了一個大號的海鮮披薩和兩瓶水果涼酒,準備回家好好讓程晴吃一頓。
回到家裡,卻發現家裡空無一人,這才想起這幾天她好像特別忙,晚上總在圖書館待到很晚,然後趕搭最後一班公車回來。
他烤熱了披薩,一個人坐在廚房慢慢吃著。
儘管客廳裡的電視開著,喧囂聲帶點沙沙的聲音傳進廚房,但他心裡還是有一種莫名的寂寞感覺。
以前他一個人在台北工作的時候,不也是常常這樣自己一個人吃飯,那時候也沒覺得特別寂寞啊?
……其實是有的吧。
只是那時候就是一個人,只能要自己習慣,別再去多想。
有時候,以前的女朋友會陪他一起吃晚飯,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即使只是吃著干篇一律的速食或是泡麵,但他心底總有一股暖暖的感受,覺得能有個人陪在自己身邊,真好。
食衣住行,「食」字明明就擺在最前面,很多人卻往往把它放在最後頭,一點都不在意,真是奇怪。
簡簡單單一頓飯,自己吃和有人陪著吃,那感覺硬是不一樣。
他又拿起一片披薩,喝了口水果涼酒,然後百無聊賴地看了看時鐘。
已經快十一點了,程晴怎麼還沒回來?轉念一想,說不定是不想吃他做的飯,所以才故意混到這麼晚的吧?
這麼一想讓他更加沮喪,手裡的那片披薩吃了一半便再也沒有胃口,他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一個很失敗的人?
細細回想起過去與程晴相處的每一刻,其實她足個很體貼、很為別人著想的女孩,只是她總做得不著痕跡,不想讓人知道。
在英國的第一個夜晚,他因為冷得睡不著,她半夜摸黑不聲不響便丟給他一床棉被,事後也沒再提起這件事。
他帶來的那把小傘壞掉後,她後來送了他一把可以折疊起來的黑傘,雖然不起眼,但卻非常耐用,到現在都沒壞過。
有時候家裡有碎玻璃垃圾,她也會特別包好,不但上頭寫了字,還會一大清早起床等著收垃圾工人來收走。
他有次好奇地問,既然都已經特別分開裝了,上頭也寫了「玻璃危險」的字樣,為什麼還要親自交給收垃圾的工人?
她只是笑笑,說有的工人可能不認識字,還是自己親自交代比較安全,免得碎玻璃刺傷了人。
和程晴比起來,他還真是個一點都不在乎別人感受的差勁男人,總以為別人對自己好是理所當然,很少想過要回報對方。
妹妹這時跑了過來,一腳踩在他腳上,抬起頭來望著憂鬱的男主人。
溫寧見到它漂亮的黑色眼睛,心裡又一陣慚愧。
他什麼都不會,光只會給程晴找麻煩,當初申請學校的時候要不是她那麼費心費力,他怎麼可能會被順利錄取?
還有妹妹,要不是程晴,它現在老早被送到流浪動物之家,或是被莫妍那個奇怪的大陸朋友給宰了燉湯喝吧?
「妹妹啊……」他拿起玻璃瓶子,放在地上讓它滾著玩。「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很差勁的男人呢?」
妹妹用小鼻子頂著玻璃瓶子,一路滾到客廳去,似乎完全沒聽到他的哀歎。
程晴回到家的時候,溫寧已經睡了。
她打開冰箱,意外看見吃剩的披薩,還有一瓶還沒開的水果酒。
是有客人來了嗎?不然平常節儉到家,只會挑超市當天賣剩的蔬果,從來捨不得買披薩這種「高級食物」的溫寧,怎麼會這麼大方?還附送一瓶水果涼酒呢!
仔細看看,那酒還是水蜜桃口味的,正是平常自己愛喝的。
她從冰箱裡抬起頭,望望溫寧的房間。
燈光已經暗了,應該是睡了吧?那……偷吃一點披薩應該沒關係吧?
她窩在圖書館查了一晚上資料,加上最近莫妍和她那大陸男友似乎在鬧彆扭,她也下太好意思再去叨擾人家了,現在肚子可餓得緊呢!
手都已經伸到披薩上頭了,她還是猶豫了一下。萬一這真是溫寧要拿來請客人的呢?要是她吃掉了,客人沒得吃怎麼辦?
她懊惱地摸摸鼻子,最終還是決定放棄,心裡卻仍在嘀咕著:要是以前阿澤在的話,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了就吃。
搖搖頭,她走進浴室洗澡去了。
第二天早上,溫寧意外地起了個大早。
程晴還在浴室洗臉刷牙的時候,便聞到了廚房飄來的香氣。
好香喔……餓了一夜的肚子被這香味一激,腸胃開始咕咕叫了起來。
她好奇地走出浴室,竟發現廚房餐桌上擺著昨夜她在冰箱裡看到的披薩,熱騰騰的,起士濃郁的香味不斷湧出。
「阿寧,這不是你要請客人的嗎?」
正在研究手上那本阿澤口述菜單的溫寧聞聲回過頭,笑了笑,「哪來的客人?這是給你的啊!」
「給我的?」她睜大了眼睛。「你會買披薩給我吃啊!不是很貴嗎?」
他尷尬笑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又指了指冰箱,「裡頭的酒也是給你的。」
程晴這下緊張了,連忙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額頭。「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還是……」她眼珠一轉。「還是偷偷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想用美食來賠罪?」
「這……是後者吧!」他猶豫了一下後這樣回答。
「你做了什麼?」她戒心陡起。該不會是在外面和別的女生亂來搞出了問題吧?
「其實也沒什麼……總之,就是給你吃的啦!裡面沒下毒也沒下瀉藥,你就放心吃吧!我要去上課了,再見!」心虛的他說完也不等她回答,抓起背包就往門外衝去。
被留在廚房的程晴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
突然大門又一開,溫寧沖了回來,跑進廚房從桌上拿起一本筆記本後,又匆匆跑了出去,只在關門前說了聲再見。
「晴學姐,今天晚上還來不來我家廚房搭伙?」莫妍在校園裡見到程晴,追上去問。
「嗯……」她難得地思考了一下。
「怎麼了?有事嗎?平常你不是滿口說好?」今天的莫妍心情似乎特別好,滿臉笑容。「大鵬說他老家寄來了自己醃漬的大白菜,說要煮白菜火鍋喔!」
一聽到「白菜火鍋」,她的口水差點要流了出來,但一想到今天早上溫寧那副怪樣子,她便有些放心不下。
「……」程晴沉思了一會。「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對溫寧說了什麼,他好像突然開了竅,昨天不但買披薩給我吃,今天早上還一副很體貼的樣子,還拿了本手抄食譜在研究。」說完,她疑惑的眼神望向莫妍。
「學姐,你就先別想這麼多嘛!如果他真心想做好吃的給你吃,你應該感到高興啊!何必想東想西的。」莫妍趕緊顧左右而言他。
「嗯……」程晴思了半天,還是覺得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是哪裡出了問題。
若說是莫妍她說溜了嘴的話,也不可能啊!她平常不會隨便在人前說人不是,她只是和莫妍吃飯的時候,說了幾句自己最近老吃不飽、不太想回家吃飯之類的話而已……
她看了莫妍一眼,只見對方馬上避開她的眼光,輕聲咳嗽了兩聲。
「妍妍,是不是你說了些什麼?」程晴再度強烈懷疑地看著她。
「沒有啊。」
「真的?」
「真的。」本來就是真的,她什麼都沒說,都是大鵬說的——她在心裡這樣想,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得一乾二淨。
「那好吧!我先觀察看看好了。」程晴歪著頭想了想。實在想不透,乾脆不想了,先觀察看看再說吧!
第六章
溫寧在課堂上消失了一個星期。
他平常上課總是挑後面坐,課堂上總是認真抄筆記,很少主動發言,所以即使他消失了一個星期,除了幾個走得近的同學外,競也沒多少人發現。
這一個星期,他帶著阿澤當初口述給他的菜單,天天窩在豫庭的廚房裡,怎麼趕也趕下走,最後她只好使出渾身解數來教他,希望能早點把他請出自家廚房。
就這樣特訓了一個星期,溫寧總算知道炒菜的時候青菜要切段,而不是隨便撕幾片菜葉丟進鍋裡了事就好;他也知道了蛋餅得用小火煎,免得餅皮焦了上面的蛋卻還沒熟透;煮飯的時候米一定要洗乾淨,不可以隨便沖沖水就行,而且最好煮前要泡上半小時,再加點沙拉油,煮出來的米粒才會晶瑩漂亮又好吃……
很快他的筆記本就抄到底,又換了一本新的。
這個星期中,程晴在家裡老是見不到他的影子,一天三餐卻都是溫寧從超市買回來的食物,披薩、三明治、義大利水餃、義大利面、麵包和蜂蜜醬……剛開始還覺得不錯,可是天天吃也吃膩了,她想吃剛煮出來熱騰騰的中國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