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大家都在啊?」隨著聲音出現,一位西裝筆挺的男子踏著穩健的腳步,朝他們走了過來。
說人人到,她對發票為什麼就沒這麼準過?楊筱惠嘀咕。
楊志堅首先迎了上去。「好久不見了,怎麼樣?近來過得好吧?」
「托大哥您的福,近來吃的好、睡的也很好,好事近了嘛!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他音量雖小,卻足以傳入每個有心人耳裡。語畢,他還別具意味地瞅了楊筱惠一眼。
後者回給他的,則是一記足以殺死人的惡毒眼光。
「來!來!別淨是站著,坐,坐啊!」不愧為楊家大嫂,一面忙著招呼眾人,一面還不忘提醒楊筱惠拿些茶點出來。
幹嘛!郊遊?野餐?情感大交流啊?搞什麼嘛?雖然萬分不耐,但她還是乖乖地將店裡現有的茶點如數奉上。也還好現在店裡沒其他客人,否則,一定會有人以為這兒正在辦什麼聯合大會!
看!才坐下來沒兩分鐘,全家人似乎都給宋宇收買去了,瞧他們笑得開心的,這到底算什麼啊!她才是這兒的女主人耶!居然被他們冷落在一旁做倒茶、遞點心的工作。
「小妹……」
正想得失神的楊筱惠,莫名其妙地被楊大嫂連拉帶拖地拉到吧檯裡。
她真的好想殺了宋宇!從他一出現開始,她原有單純的生活步調就全給弄亂了,現在更連平常難得聯絡的家人也全出現了!這……這到底在幹什麼啊?「我們真是為你高興……」楊大嫂開口將楊筱惠的魂拉回現實。「你也知道的,你大哥一直都在擔心你的終身大事,現在總算也了了他一樁心事了。」不待楊筱惠回答,楊大嫂又接著說:「聽宋宇說,你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唉呀!怎麼這麼趕呢?不過也好啦!結一結也好,兩人年紀也都有一些了,早點結早點好……」她講到最後,倒成了喃喃自語的成分居多。
而楊筱惠只是睜大了眼一眨也不敢眨地直瞪著她的嘴,腦中一直重複著一句話。「下個月……結婚?下個月結婚!?」
「怎麼啦?」楊大嫂先是搖了搖失神中的楊筱惠,然後,又像突然意會到什麼似的繼續說:「哎,其實不過就是結婚嘛!你也別想太多了。」
敢情我們楊家大嫂子是以為準新娘子患了「婚前症候群」了。
「想當初我不也是這麼過來的,別緊張了,正所謂『船到橋頭自然直』,你啊!只要等著當你的新娘子就好了,什麼都別再想了,知道嗎?」說完,她還托起楊筱惠的手,煞有介事地拍了拍。
天!該笑還是該哭呢?她一轉頭,惡狠狠地投給宋宇一記白眼;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上前咬斷他的脖子。
宋宇心有靈犀似的回過頭,報予她一個迷死人的笑容;而這笑容,更是讓楊筱惠直氣到骨子裡去了。
「小妹,知道我們這次上來是為什麼嗎?」楊大嫂把他們這一幕看在眼裡,不過不同的是,她老人家將它誤以為是「眉目傳情」。
「為什麼?」這問題是楊筱惠從他們一夥人一進門就開始想的問題,她絕不會天真的以為他們只是純粹上來探望她的。
「你大哥的意思是說,反正你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嘛,你也知道的,女孩子哪有沒訂婚就先結婚的,所以嘍!今天我們上來的目的,就是代表女方讓你們倆先訂婚。」
「轟!」她再也支撐不下了,誰來扶扶她?哦!天啊!在腦袋瓜模糊後、眼前一片漆黑時,她「咚」一聲軟軟地倒下,就再也不省人事了。
尖叫一聲,楊筱惠猛地睜開眼。
「醒來了?」低沉的嗓音竟似在耳邊。
楊筱惠眨了眨眼。天!怎麼回事?這是什麼地方?
「筱惠?」一隻手臂橫了過來,將她摟緊。
「宋宇!」她猛地抬頭,撞上了他的下巴,引起一聲悶哼。「你……怎麼在這裡?」
「這裡是我家,而這兒是我的床。」他摸著自己發疼的下巴,懶懶地開口。「可是……可是……」她該怎麼說呢,「總之,你就是不可以在這裡。」反正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索性耍賴,古人不是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不是嗎?「為什麼不?」剛才那一撞還真不輕,他的下巴到現在都還在痛,那她的頭呢,不要緊吧?
「可是——」她還想說些什麼,但卻被宋宇給截斷。
「別再可是了,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明天?現在?早起?哇——現在……現在幾點了?」楊筱惠迅速爬下床,開燈。
「值得這麼大驚小怪嗎?」宋宇閉上眼,突如其來的光線讓他一時無法適應。「幾點了?」她大聲咆哮。
「別那麼大聲,你想吵醒全世界嗎?」他勉強睜開眼,抬起手看了下表。「三點多了。」
「三點……三點多了?」楊筱惠不敢相信地跌坐在床上。
「沒這麼嚴重吧?」看到她一臉世界末日的樣子,宋宇忍不住笑道。
「他們呢?」似乎現在才憶起她還有家人似的。
「他們?哦!你是說大哥他們啊!放心,他們都安安好好地在隔壁客房睡覺呢!」宋宇打了個哈欠,繼續說:「來吧!別再胡思亂想了,睡吧!明天還有得忙呢!」
「忙?為什麼?」
「你還好意思問!本來今天……不,昨天就可以完成的儀式,還不都是因為你,現在全都得移到今天嘍!」宋宇歎了口氣。
「你是說……訂婚?」她深吸口氣,極力控制住顫抖的語調。這麼說來,這不是在作夢,一切都是真的嘍?
「是啊!要不然你以為呢?」
「可是……」不可以!不可以就這麼結婚了!這似乎太快了吧!況且,當初她之所以答應,也是被他逼出來的,所以,除非……他再求一次婚,否則……免談!「可是什麼啊?」他起身將枕頭立直,舒舒服服地靠在上面。
「反正我就是不嫁給你!」楊筱惠露出「你能耐我何」的表情,最好能氣死你!她天真地想。
「現在已經由不得你說不了!」宋宇順勢將她拉到懷裡,俯下頭,壞壞地說。「放屁!」其實這種感覺滿好的嘛!但是看他笑得那麼囂張,她就是忍不住要頂他。
「好女人是不應該口出穢言的!」他輕啄了下她的唇。「不過沒關係,只要別太難聽,我可以試著接受的。」
「那會不會太委屈你了?」她咬牙切齒。
「哦,不會的,我心甘情願!」宋宇無辜地表示。剛才那一吻雖只是輕輕一啄,但其美好滋味已經令他有股想再緊緊抱住她,好好吻她個夠的衝動。「你自己慢慢想吧!」她起身,試著掙脫他的懷抱。
「是因為書凡吧?」宋宇沉聲說。他不想講的,但……
空氣似乎停滯了,有好一會兒,誰都沒再開口,兩個人就這麼僵持著。
「誰說的?是誰告訴你的?」她冷冷的聲調劃破空氣。
「誰說的都無所謂……」宋宇將她攬至胸前。「我只在乎你,現在的你。我不管你的過去是怎麼樣的,我只是愛你呀……」他閉上眼,讓下巴抵著她的頭。「我……」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滑下她的臉頰。
「別哭!」他擁緊她。「我無法、也無力抹滅你的過去,那段回憶對你或許是最甜、最美的,但都過去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她已經死了!」
乍聽楊筱惠之所以單身到現在,是因為悼念她的同性戀情人時,說他不驚訝是騙人的;但他愛她,連他自己都沒想到愛她的心已經沉溺得那麼那麼的深,所以,一切顧忌就在一句「愛她」中,理所當然地宣告瓦解。他告訴自己,他要她,絕沒有任何人、事、物可以從中阻礙。
「我知道她已經死了……」楊筱惠大喊。
她早就接受這個事實了;而今,卻真正讓她痛不欲生,她無法想像如果再來一次,那……不!絕對不要!預防重於治療,不是嗎?不去觸碰就不會有事了。雖然很鴕鳥,但也很實際。
「對不起!……對不起!別哭了,好嗎?」他扳過她的頭,輕柔地為她拭去臉上的淚。「都是我不好,沒事去挖你的痛處,別再哭了……」
她的淚讓他的心好痛,或許他的追求真的讓她很苦惱吧!他愛她,但或許方式用錯了。他不要她哭、不要她再痛,如果真要苦,就全讓他一個人承受吧!「沒有婚禮了!」他說。
半晌,只見楊筱惠雙眸瞪得愈來愈大,連淚都不再流了。
宋宇痛苦地閉上眼。他知道這話只要一出口,一定會收到效果的;但……唉!事實總是這麼令人無法接受,瞧!短短五個字,其功用遠比他剛才萬般的賠不是還強得多。
「為什麼?」一陣沉默後,她問。
天!做了這樣不得已的決定已經讓他的心很痛了,真的還要他再做說明嗎?他沒有這麼深的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