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筒那端傳來的卻是柔柔的女聲。「秋苓嗎?我是依嵐。」
「依嵐?」秋苓失望之情盡現語中。
「你還好吧?」她擔憂地詢問。「告訴我,群毅是不是喜歡你?」
「啊?你怎麼會……」
「群毅今天跑到陳斌的公司當眾揍了他一頓,揚言他若膽敢再負心於你,絕對要他這輩子生不如死!秋苓,我想群毅可能誤會你和陳斌舊情復燃了……」
不——秋苓掛上電話高聲吼叫。你在哪裡!你在哪裡!我要見你——群毅——
哭了半晌之後,她強迫自己冷靜,好好想想他可能的去處。
何處是獨處的好地方呢?
陽明山頂!
對!他一定在那兒!
鈴——鈴——鈴——才思索著,電話又再次震天價響。
「群毅嗎?」她劈頭就問。
「我是江宜。」
「江宜……」
第十章
秋苓開著車在仰德大道疾駛,心中不斷想著方才江宜告訴她的事。
原來,陽明山那間屋子,是他為她精心購置的家。那屋中的陳列和擺設,全是她曾對他說過的未來家園藍圖,絲毫不差。
我怎麼癡傻到渾然不覺呀!她咬咬唇,淚水再度掉落。
而一憶起屋中共度的時光,她的淚掉得更多了。
我這笨蛋竟魯鈍至此!她踩足了油門,心中不停喊著:「等我,群毅,等等我!」急迫的心,隨著車速風馳電掣般跳躍。
她終於來到了屋前,輕輕推開虛掩的門,刺鼻的酒味和煙臭立刻竄入鼻腔。
踏入屋中,舉目四望。驀地,她渾身一顫,急急向前奔跑,淚流不止地看著牆上放大的加框照片——群毅想偷咬她拿到嘴邊的三明治,她驚愣地推開,恰與他的調皮成對比。
但是,照片中的自己洋溢著幸福的感覺,那驚愣是甜蜜的;而群毅孩童般的笑臉,絲毫不減雙眸中攏聚的深情。是的,相機捕捉了他們最自然的呈現,再怎麼細微都能讓人一眼瞧出——這是一對歡喜佳偶。
群毅也看出來了,所以他放大了它,將它巨幅擺在這個天地裡。
她動手收拾滿屋的瓶罐,漾著微笑,抹去淚水,深深吸了一口氣。
自己能在這時候看出,實堪欣慰。
褚群毅在靜謐的小徑上走了長長一段路,胸中的火氣漸漸上升。原本準備醉他個三天三夜,卻偏偏在這燦爛的星空下,愈走愈清醒。
「你存心和我作對嗎?」他踢了石子,指著夜空狂喊:「你就那麼殘忍!我想停止思考都不行,你好殘忍!你不公平——」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連續的一陣犬吠聲。他無力地垂下頭,拖著沉重的身軀步向歸途。
終於到了。他歎口氣,不大想面對屋內的雜亂與淒冷。
「唉!」他還是推開了門,但是立刻,他錯愕不已!輕柔的音樂,整齊有致的客廳……怎麼回事?
仙女來過了嗎?他再走近,幾乎不敢相信這一切。
「喝杯茶吧!你酒喝得太多了。」楊秋苓向他走來,雙手各執了一隻茶杯。
他只是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她心疼地看著他驚愕的模樣,繼而放下杯子,趨步靠近他。
他猛然倒退低吼:「你在這裡做什麼?」
她被他嚇住,原本挪移的步子也聞聲煞止。
她說不出話來,只能呆呆地凝視他,而他亦然。是她先出聲打破沉滯的氣氛,
她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
半晌,她鼓起勇氣開口:「我只是想當著你的面,簽妥離婚協議書。」
他聽了一顫。
她繼續說:「既然我們面對面在結婚證書上簽了名,那麼離婚協議書,也該如法炮製。」
褚群毅慢慢低下頭,汗滲全身。
她伸手拉他坐入沙發中,拿出那只離婚書,在他龍飛鳳舞的名字旁,娟秀地寫下自己的名。
一筆一劃,宛如利刃,刀刀橫切他的心……他直看著「苓」字落筆,感覺汗已不冒,血已不流……
再沒有比親眼看到一個結束,更讓人心死的了。
她將紙遞給他。
他茫然地接過。「是了,結束了。」難得自己還說得出話,他暗暗叫苦。
「自此,咱們男婚女嫁,各憑所願。」她靜靜地表示。
他渾渾地點頭,不發一語。
此刻再言無益,情緣落盡,已成空。
忽而,她緊緊摟住他,將渾渾的他驚得張目結舌。「群毅,」她在他耳畔低語—。
「我們的『假結婚』到此結束,彼此都是自由人了。現在我問你,你願意給我一場賓客雲集、祝福成串的婚禮嗎?」
聽見了什麼?在作夢嗎?他錯愕地自問。
「群毅,」她看著他,與他四目相對。「你願意嗎?」
褚群毅緊緊蹙著眉,不敢置信。
秋苓伸手撫平他的眉頭,輕聲說:「你不願意?沒關係,我等到你點頭答應為止。」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不禁問道。
她揚著燦爛的笑臉對他眨眼睛。「我在向你求婚!」
他聽了一愣,怯怯地說:「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你是褚群毅,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認得的褚群毅。」她緊緊握住他的手。「我愛你,你聽見了嗎?我發現我愛你。」
她說了什麼?群毅慌忙自問。她愛我?她說她愛我嗎?是!字正腔圓,他聽得一清二楚!
秋苓捧著他又驚又喜的臉頰,微笑說道:「我愛的是你。你誤會陳斌了,今天之所以和他見面是應紀依嵐的請求,也就是他太太,我們三人一塊兒聊天……」什麼!這……他腦海裡浮現陳斌鼻青臉腫的模樣。「這……」他愧疚萬分。
「沒關係,陳斌不會計較。」秋苓摩挲著他新長的鬍髭,對這因她而起的消頹萬般不忍。「重要的是,我們發現彼此相愛。難為你了……」她在他唇上重重一吻。「我是個不折不扣的糊塗蛋……」她又親了他,眼淚隨著告白滴下,淳淳欣喜。
他拒絕了一直以來的木然,將她倏攬入懷,即刻印上灼熱的雙唇。
深鎖許久的摯情,在這一刻幻化、爆發,幻化爆發為對這纖巧身體的眷戀……吻她的眉,吻她的頰,吻那讓他覬覦多時的朱唇!
她的臂不自覺圈住他的頸項,原來相愛是這般美好,她想,不由深深回應他的探索,與他巧舌糾纏,繾卷吻噬……
當他的手貪婪地撫觸她飽滿的臀,她沒有發現自己嚶嚀出聲,正與他突然迸裂的低吼相呼應……一切都變得更激烈了,在他狂妄地置上她的胸,兩人呼吸同時破碎的時候——
從相識到現在,
從冷淡到關懷……
一首溫柔的樂聲,幽幽揚起,彷彿為他們喝采般,曲歌婉轉,如位如訴。
……從拒絕到依賴,
從陌生到相愛
從感動到感慨,
從體諒到責怪
從期待到無奈,
從狂喜到悲哀AllTh。seL。nelyNights。L。nelyNightsL。nelyNights!
多麼難捱——愛過的人都明白。
揮不去也甩不開,是傷悲的情懷——
「以後別聽這首歌了,」他喘著氣說。「要不然就改歌詞,因為我們不會再有『傷悲的情懷』。」
她晶亮著眼眸看他。「嗯。愛我一輩子,好嗎?」
「不,我不肯,我要生生世世。」他搖頭笑道。
她倚偎在他懷中,無比甜蜜。
「『試婚』到此結束,秋苓。」他浮現猥褻的笑容,伸出狼爪,故作撲擊後一把摟住她。「往後我天天唱『我的愛如潮水……』」
嗯,真愛如此可貴,她想。若非有這段「試婚進行曲」,她不會發現,原來愛,就在自己身旁。
長久守候的,便是情緣。
後記
我的心似湖水,
看似寧靜卻動盪;
你的心是口井,
看似古老卻深不可測;
合久必分,
分久必合,
是不變的常理?
奈何!
你我竟也跌入這世俗的深淵中。
——狂泥
這是我喜歡的詩句,我心底的愛情。
對愛,我一向抱持不樂觀的態度——太多的悲劇,大少的歡愉。
曾經天真地以為,愛情是可以說得清的。後來才明白,大家都愛玩捉迷藏的遊戲。於是,我不敢去愛,因為害怕傷害。但,仍會不小心跌落情海,深受其害。
如今,我戀愛了,對象是文字,心情是浮沉。像場夢,有股吶喊的衝動。
十五歲那年,心情的斷句,飛漫在書本的扉頁,漸漸地,斷句組合成詩,在札記中吟唱;而後,懵懂愛戀地幻成散文箴箴,愛怒嗔癡,積聚為篇章文字,於九五夏日集結成冊,深情問市。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一種無法言語的心情。
謝謝文蓓的指導和協助,沒有她,沒有這本書。謝謝淑美的關懷責備,讓我像個受寵的孩子。還有加油打氣的淑芬、純真可愛的瓊花,以及老好巨猾的俞伶。
很奇怪吧!這樣形容自己。
你想呢?
就此打住了,再說下去,我可能就會開始胡言亂語了。希望你會喜歡我的故事和我這個說故事的人。
願好。
俞伶於一個有風有陽光的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