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突然被打開,邵立夫心喜地回頭高喊:「紀嵐!」
結果出現的是陸曼君。
「怎麼回事?」陸曼君見邵立夫失望的表情,開口問道。
「沒什麼!」語氣淡淡的。
陸曼君想起他之前的喊叫,試探性地詢問:「跟紀嵐有關?」
他避而不談。「找我有事?」
她只好暫時放棄。「我想問你有沒有紀嵐的照片?我手邊恰好有幾個CASE,我想把她介紹給廠商。」
「我去拿,你坐一下。」
邵立夫起身走入暗房。
陸曼君想起酒會中,邵立夫的目光時時跟著紀嵐打轉,見她怡然地周旋在每一位賓客中,臉上卻無絲毫喜悅之情,反而像打翻了醋醞子一般,雙眼憤怒。尤其在見到紀嵐與齊家禾交談時,他的怒氣更是攀升到了頂點,而後在眾人瞠目結舌下,抱著紀嵐離開酒會。她搖頭苦笑。這是愛的嫉妒吧!她想。
陸曼君在確定邵立夫愛上紀嵐之後,心理已作了一番調適。她知道,感情這種事是強求不來的,雖然她是如此深愛著他,雖然她的心早已粉碎成灰,但……在他心中,她永遠只是他最好的朋友,一個可以歡喜與共、患難同當的最佳夥伴。唉!
她在心中深深歎息。
「喏!給你。」
邵立夫的聲音打斷了陸曼君的冥思。她接過他遞來的照片,一一翻閱。照片中的紀嵐,張張風情萬種,眉眼間的嫵媚、嬌憨令人坪然心動。
「立夫,你拍得真好,完全抓住了紀嵐的神韻。」她衷心地讚美。
「謝謝!」
「可是,」她沉吟。「這組照片和你以前所拍的有很大的不同。」
「哦!是嗎?哪裡不同?」聲音仍是冷冷的。
「這組照片多了份你自己的感情,」她斷言。「立夫,你愛上紀嵐了。」
邵立夫聞言一驚,他愛上紀嵐?
「你在胡說些什麼!」他連忙否認。
她苦笑。「我沒有胡說。如果你沒有愛上紀嵐,在見到她成功地擄獲今晚每一位客人的歡心之後,你幹嘛那麼生氣?你該感到高興才對。」
「我沒有生氣。」他堅決地否認,雖然他心裡明白,當時他真的非常生氣。
陸曼君只是笑一笑。「那麼齊家禾呢?」
邵立夫聞言眼中瞬間閃過一道憤怒之火。
「為什麼你鐵青著臉,將紀嵐自他身旁帶走,而且還不顧眾人詫異的目光,一聲不吭地抱她離去。」
她看見邵立夫握緊了拳頭,眉頭緊蹙,遂又開口繼續說道:「立夫,你自己好好想想,這到底是為什麼?我先走了。」
陸曼君拿起紀嵐的照片,怔忡地想著。
是誰說「看見所愛的人獲得幸福,是一件快樂的事」。這人一定沒有真正的愛過,否則就會瞭解這是一件心如刀割的事,一點也不快樂。她歎口氣,開車揚長而去。
而客廳中,邵立夫呆呆地坐在沙發中。
陸曼君沒有說錯,他的確愛上了紀嵐。
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倔強地拒絕他的賭約開始,愛的種子就已經撒落在他心田。
他還記得她第一次來他家時,穿韻律服的靦腆嬌羞模樣。
還有,她告訴他三圍數字時,惱羞成怒的面容。
以及培訓期間,兩人朝夕相處的點點滴滴,愛苗就是在那時扎根、萌芽的吧!
昔日兩人相處的情境,瞬間排山倒海地湧入心頭,他的心溫柔地牽動了。
紀嵐的喜怒哀樂、刁鑽、潑辣、溫柔、迷糊、憨傻、嫵媚……每一個模樣都令他心動。
是,他是愛她,否則他不會在拍照那天,失去控制,激烈地狂吻她。而今晚,看見眾人對她傾戀的目光,他不該如此憤怒,再看見齊家禾與她交談時,更不該暴跳如雷。尤其當齊家禾摟著紀嵐的腰,甚至撩高她的裙子,伸手撫摸她的腿時,他竟衝動地想拿刀殺了齊家禾。
是的,他的確愛上紀嵐了。
但,她呢?
紀嵐愛他嗎?
他不知道。
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她相信傳聞,相信他是一個登徒子、是個匪類。
哈哈哈,他忍不住悲苦地放聲笑了開來。
一聲聲迴盪在屋中……
第八章
紀嵐離開邵立夫家後,淚痕斑斑地來敲吳玉芙的家門。
「他怎麼可以這對我!怎麼可以用那麼惡毒的話傷害我!」紀嵐抱著吳玉芙哽咽地說著。
吳玉芙慌亂地攙扶她進屋,緊張地詢問發生了什麼事。紀嵐先是沉默不語地直掉眼淚,許久之後,她終於摟住吳玉芙放聲大哭起來,口中不住地咒罵邵立夫。吳玉芙只得由她盡情宣洩,待她情緒穩定後,再把真相弄清楚。
過了一會兒,紀嵐哭累了,才在吳玉芙的催促下洗了個熱水澡,吃了碗加蛋泡麵,倚著坐墊,坐在她小小的和室客廳中,手裡還抱著一個大布偶娃娃。
「現在可以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嗎?」吳玉芙看看雙眼紅腫的紀嵐,輕輕問道。
紀嵐哀怨地看她一眼,深呼吸後,將今晚和邵立夫的衝突一一向她說明,但省略了她主動吻邵立夫那段,她覺得很羞愧。
吳玉芙聽完卻沉默不語,紀嵐十分納悶,遂開口:「你不會到這節骨眼,還幫你的偶像說好話吧!」
見她仍是沉默,紀嵐的怒氣又揚了起來。「邵立夫根本是個王八臭雞蛋,你真是瞎了眼,竟會喜歡上他。告訴你,我不管那個什麼狗屁賭局了,他輸了是他家的事,一百萬我也不要了,我才不要拿他的髒錢,就讓那豬頭豬腦的張海成嘲笑他、羞辱他為模特兒界的大笑話。」
吳玉芙仍然大氣不吭地沉思,紀嵐又繼續她的長篇罵。正以為有幾個錢就了不起了,我也可以自己賺啊!對了,」她突然想一個報復他的好方法。「我應該主動和齊家禾聯絡,把季吉諾的春裝照拍好,努力成為一位當紅的模特兒,然後想辦法脅迫所有的人拒絕和他合作,看他還能不能活得下去……」
她不停地大聲指責邵立夫,並想出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報復方法,自言自語、彷彿光用說的就可以把邵立夫弄得身敗名裂。
「你說完了嗎?」吳玉芙終於打破沉默,開口說話。
「我還要再說。邵立夫你這個神經病、自大狂、變態……」紀嵐仍不肯善罷干休。
「你可以先暫時停下來,聽我說完再繼續罵嗎?」她大吼。
紀嵐驚得噤了口,怔怔地望著吳玉芙。
她有點訝異,吳玉芙很少這麼大聲吼她,這可以說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好吧,你說!」紀嵐忍住心中的驚駭,鎮靜地說道。
她清了清嗓子。「我想邵立夫愛上你了。」語氣十分慎重。
紀嵐愣了一下,繼而縱聲大笑了起來。
「你說……邵立夫……他……愛……愛上我。」她抖顫著聲音。「這是……是一九……一九九五年……最大的……笑話。」說完,她捂著肚子笑得人仰馬翻。
待紀嵐終於止住了笑,卻發現吳玉芙一臉嚴肅地看著她。
「你是認真的?」紀嵐終於正經地問道。
吳玉芙點點頭。
「這是不可能的。」她不能置信地睜大眼睛。
「這是真的!否則他幹嘛那麼生氣?」她反問紀嵐。
這也是紀嵐不懂的原因。照理說,邵立夫應該很高興她今晚稱職的表現,而且她也達到了他原先期望的一切——讓每個人認識她,記得她的名字。可是他卻反而指責她賣弄風騷。
「是不是?」吳玉芙見她偏頭想了想,便繼續追問。
「你太武斷了,就憑這點!」她不以為然。「誰不會莫名其妙地發脾氣,誰知道他今天哪根筋不對了!」
「是嗎?你不是最愛說『事出必有因』嗎?你怎麼解釋?」
「這種理論只適用於精神正常的人,像邵立夫那種神經病根本無法以常理判斷。」
「哦!那齊家禾呢?難道也是邵立夫亂發神經嗎?」
「當然,他簡直是心理變態!」紀嵐想起邵立夫當時的語氣、刻薄的神態,忍不住咬牙切齒地尖聲咒罵。
「好,那麼為什麼他獨獨對齊家禾的事耿耿於懷?」吳玉芙繼續抽絲剝繭地分析。
「我怎麼會知道?我又不是他肚裡的蛔蟲!」她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吳玉芙聽出她話中的煩躁,立即聰明地說道:「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她略停了停,繼而小心謹慎地開口。「你對邵立夫有感覺嗎?」
這句話彷彿一顆炸彈,瞬間在紀嵐心海炸起洶湧的波濤。
她對邵立夫有感覺嗎?
驀然,她想起今晚見到陸曼君和邵立夫親膩模樣時的怪異心境。
再思及拍照那晚,兩人激情的熱吻。
頓時,臉上泛起一片潮紅,渾身也莫名地燥熱了起來。
吳玉芙見她的臉色先是驚愕蒼白,而後一轉朱紅。
「你有感覺是不是?」她用著玩笑的口吻,其實是非常認真的心情開口。「是不是你們倆趁我到日本去玩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