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須說他們祖孫如果走在街上,絕對不會有人覺得他們有任何關係,更別說是親戚了。
見到她時,他並未露出訝異的表情,反而對她露出笑容,所以她想古昊軒應該有告訴他她會一起過來吃晚飯。
「昊軒說妳是華語老師。」古大鴻示意她不要拘謹,要她在餐桌前坐下。
「對。」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有人叫 Rick 昊軒,坐下後,她朝同桌的古維軒點個頭。
「不錯不錯,他的國語是進步很多。」他點點頭。「就是禮貌還需要改進。」
喬苡蘋忍不住笑了出來。
「批評別人一樣沒禮貌。」古昊軒回敬他一句。
「我愛說就說。」古大鴻提高嗓門。
喬苡蘋不安地欠動一下,聽見古昊軒說:「你如果要教訓我,最好等我們吃完飯。」
「對,我們還是先點菜吧!」古維軒揮手示意服務生過來。
古大鴻示意她想吃什麼就點什麼,他們四人各自點了一道菜,然後再由古大鴻點一個湯,吃到一半時,古大鴻又加點了兩個菜。
在吃飯的過程中她的心情可以說是七上八下,因為可能這會兒聊得蠻愉快的,下一秒他們祖孫兩個又幾乎快吵起來,有好幾次她真的很想踢古昊軒幾腳,叫他閉嘴。
就在他們快用完餐時,古大鴻投下了一顆炸彈。「那個 Nina 是不是來台灣了?」
所有人都停下動作,氣氛在剎那間凍結,這時候喬苡蘋有種很荒謬的感覺,她的靈魂好像飛到天花板上去,與現實世界脫節。
古大鴻繼續未完的話語,「我今天看報紙的時候,看到她要來台灣表演,好像還說她為了讓表演完美,所以提前來台灣適應環境。」
古維軒不安地動了下,放下筷子,說道:「我看也差不多了,我們……」
「沒看到我還在喝湯。」古大鴻沒好氣地說一聲。「對了。」他轉向喬苡蘋。
「妳可能不知道 Nina 是誰,她是……」
「她知道。」古昊軒面無表情地接口。
「那是他年輕的時候不懂事……」
「不要在她面前說這些幾百年前的事。」古昊軒皺眉打斷他的話。
「你不知道什麼叫禮貌是不是!」古大鴻生起氣來。
他的嗓門一下將喬苡蘋的靈魂拉回現實。
「我沒禮貌--」
「Rick,」她扯了下他的手,打斷他的話。「別吵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說話。」她壓低聲音。
一旁的古維軒假裝忙碌地喝著湯,完全不想捲入爭吵中,免得被流彈波及。
「他故意找我麻煩。」古昊軒說道。
「是你找我麻煩。」古大鴻怒視他一眼。
「你一整個晚上都在找麻煩。」古昊軒忍著脾氣說道。
喬苡蘋放棄了,她從椅上站起來,一時間三個男人全看著她。「我去一下洗手間。」她微笑地拿起包包,盡量不去注意週遭好奇的目光,他們這一頓飯吃下來不知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我也去。」古維軒急忙也起身。
「你先坐著。」古昊軒命令道。
古維軒歎口氣,只得坐下來。
瞧見喬苡蘋消失在視線後,古昊軒立刻轉頭對祖父說:「你提 Nina的事要做什麼?」
「為什麼不能提?」古大鴻不高興地說。
「第一,沒人對這個話題有興趣,第二,我不要你在苡蘋面前說這些。」他咬牙道。
「這是你對我說話的態度嗎?」古大鴻怒道。
古昊軒故意以英文說:「如果你故意要惹火我,我說話的態度就是這樣,我們可以和平相處,你容忍我,我也容忍你,可是如果你故意要找麻煩,我不會忍受。」
「你存心要氣我是不是!」他生氣地拍了下桌子。「不肖子。」
古昊軒站起身。「如果你受不了我的態度,很好,那我們最好不要再見面,反正我們一向不合。」他轉頭對弟弟說道:「送他回去。」旋即頭也不回地離開。
「存心要氣死我。」古大鴻激動地起身。「給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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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先走不要緊嗎?」喬苡蘋讓古昊軒拉著走出餐廳。她才剛走到洗手問就讓他攔住,只跟她說了句「走了」,就拉著她離開。
「嗯。」
她瞄他一眼。「Rick,你臉色很難看。」
他沒說話,只是拉著她往前走。
「我不在意,所以你不需要生氣。」
他停下腳步,黑眸看著她。「什麼?」
「如果是為了 Nina 的事,你不需要生氣,我不是那麼脆弱的人。」她解釋。
「是嗎?」他微微扯了下嘴角。
她頷首。「你爺爺沒有惡意,他只是想到什麼說什麼。」
「不,他對我有敵意。」他肯定地說。「我們從以前就合下來,他找我麻煩,我就找他麻煩。」
「他為什麼要找你麻煩?」她疑惑地看著他。
「現在別說這些。」他拉著她的手往前。「我們走一段,等一下再回來開車。」他的情緒還是有些煩躁,他需要走一走將怒氣消耗殆盡。
「好。」她能感覺他緊繃的情緒。「現在我終於知道你跟你爺爺相像的地方。」
他吐了一句西班牙話,就算聽不懂她也知道他在罵什麼,她微笑道:「我應該拿錄音機錄起來,這樣又可以多學一句。」
他露出笑。「我可不想教壞妳。」他環住她的腰,將她往身側帶,讓她貼近他。
她試著不要覺得尷尬,不過從流往雙頰的血液來看,她還需要一點時間適應,她實在不習慣在公開場合表現親暱。
「我是說……」她試圖以說話來轉移注意力。「你們的脾氣都不好。」
「我比他差遠了。」他望著看不到一點星光的夜空。「妳一直都住在台北嗎?」
她想他大概還是不想談他爺爺,於是順著他的話說:「我國小前住在高雄,上國中後才搬來台北。」
「為什麼搬家?」
她微笑。「因為躲債。」
「什麼?」他聽不懂躲債的意思。
「簡單地說就是我爸爸欠人家很多錢,那些人會來我們家恐嚇我跟我媽媽,所以我們才決定搬家,讓他們找不到。」
「為什麼欠錢?」他疑惑地問。
「我爸爸喜歡賭博,所以……」她聳了下肩。
「妳爸現在在哪裡?」他從沒聽過她提起父親的事。
「不知道。」她又聳肩。「國中的時候他透過親戚在台北找到我們,說他已經改過了,想一家團圓,我不答應,可是媽媽心軟答應了,結果不到兩個禮拜爸爸又賭了,那天晚上我趁他又出去賭博,立刻收拾好行李拖著我媽離開。」她淺淺一笑。
「那時候我媽媽邊走邊哭,還一直替我爸說話,說他就是賭這一點不好,其它沒什麼不好,我很生氣地說有他就沒有我,她自己選,我不想再過那種有人到家裡討債的日子,之後幾年斷斷續續還有聽到我爸的消息,可這些年就沒再聽到了。」
「我知道,不可以惹妳生氣,妳生氣會凶人。」他微笑地收緊手臂。
「我只是氣我爸爸,有時候我會想到他,然後想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麼樣,有一些親戚覺得我太狠心了,也很不孝。」
「我討厭這種觀念。」他皺眉。「我爺爺只要不高興就一直說『你不孝下孝不孝』,我猜這是我第一個學到的中文字,所以我討厭做東方人。」
她含笑道:「反正你有這麼多血統,護照也比別人多,你喜歡做什麼人就做什麼人。」
他笑道:「也對,東方的父母需要 get a life,他們太喜歡干涉小孩,管別人的事,我想我學到的第二個中文是頂嘴,『你敢頂嘴』。」
她笑出聲。「第三個呢?」
「讓我想想,對了,『養你有什麼用』。」他馬上脫口說出。
她笑著點頭。「下次你用這個寫一篇作文好了。」
「我寧願寫妳。」他彎身親一下她的額頭。
「Rick。」
「我知道,不要在街上親妳。」他挺直身子,手掌輕撫她的背。
「對。」她頓了下後繼續原來的話題。「你爸爸呢,也像你爺爺一樣嗎?」
「他比較像 Alex。他怕爺爺,他唯一做的反抗的事就是娶了我媽,不過七年後他們就離婚了,十歲的時候我跟爺爺大吵一架,然後我用我父親的錢買了一張機票,一個人坐飛機到西班牙。」
她訝異地看著他。「看來我們離家出走的本事都是一流的,不過你比我更厲害。」
他笑著又親她一下,她微紅臉,不過已經懶得再教訓他了。
「下個月我會回西班牙一趟,跟我一起去好嗎?」
她愣了下。「跟你一起去?」
「現在我們是男女朋友,可以一起旅行了吧!」他記得她之前拒絕的理由。
「我有工作……」
「妳可以請假。」他說道。
她瞥他一眼。「有人說情侶最好不要一起出去旅行,會吵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