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他罵歸罵,凶歸凶,最疼的始終還是這唯一的掌上明珠,她萬一跌傷了,他一定找那兩個兒子算帳。
「小心點,別弄傷她,別追得太緊,別嚇到她,知道嗎?」扯開嗓門,倪仲朝跟著躍下牆頭、往外追去的兩個兒子大叫。
在場的其餘兒子聽了爹的叮嚀,一致搖頭。
要問寵壞那小丫頭的罪魁禍首是誰,當然非爹莫屬了。
☆☆☆☆☆☆☆☆☆☆ ☆☆☆☆☆☆☆☆☆☆
洛陽有三大鏢局,其中以齊家鏢局歷史最久,規模最大,鏢師陣容最堅強,齊家鏢局分館遍佈天下,任何州縣都可看到齊家鏢局的旗號。
他們不只有天下第一鏢的美稱,就是交遊廣闊也無人能及,只要是在江湖上行走的朋友,無不給齊家鏢局幾分面子。
所以齊家鏢局保的鏢,素有「鐵鏢」之譽,絕對無人敢動,因為無人會傻得跟全江湖的人作對。
但是即便如此,齊士鷹還是不敢大意,凡是重要的鏢,或鏢金十萬兩以上的鏢,他都親自護送,以確保鏢的安全。
「三爺,前面就是猛虎嶺了,過了那個山頭就是廣西地界,你看我們是要先休息,還是繼續趕路?」五十多歲的老鏢師策馬來到齊士鷹身邊。
齊家三公子齊士鷹是齊家鏢局的總鏢頭,雖然年僅二十四,但處事嚴謹、沉穩,有謀有略,很得手下人的敬重。
他的身材瘦削,沉默寡言,外型雖俊逸超卓,一雙深邃的黑眸卻炯炯有神,予人一種不怒而威的感覺,令人望而生畏,沒有一個貪婪的好商或有龍陽癖的貴族敢覬覦他的美色。
不只男人對他不敢有遐想,就連女人也是避之唯恐不及,明明是三兄弟中最耀眼的一個,應該是姑娘們仰慕的對象,卻每每一觸及他那冷鷙的犀利眼神,就畏懼卻步,嚇得逃回家中,更別提說親作媒的嫁給他了,所以他至今仍是單身一人。
「猛虎嶺上未必就一定遇得上猛虎,且錯過了歇腳的店,不如就吩咐弟兄們打起精神,加緊腳程過嶺,過了這個山頭,交了鏢,我讓弟兄們好吃好睡的休息幾天,如何?」
「好!」
這一番話無異是讓疲憊的手下們振奮精神的良藥,大夥兒辛苦波奔了半個多月,都想早早交了鏢,好好的歇息一番。
所以一致附和總鏢頭的決定,打起精神,準備快速的通過山嶺。
可是走著走著,猛虎沒遇到,卻聽見了女人大喊救命的聲音。
「救命啊!有賊……有賊啊!救命……」
騎馬走在最前面的齊士鷹還搞不清楚怎麼一回事,漆黑的樹林內就摔出一個人影。
那人反應極快,搖了搖頭保持清醒,隨即翻身上馬,坐在齊士鷹懷裡。
齊士鷹的眉宇一蹙,他一向不喜歡與人親近,正思忖著要不要把人丟下馬去。
「拜託,公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若是壯士好漢的話,就快走。」也不管身後的人是否答應,不由分說的搶過韁繩,取得駕馭馬兒的控制權。
他身下的這匹愛駒同他一般個性,都是不許人接近的,可是今晚的情況不同,馬背上早有他這個主人坐鎮,現在只是多了個沒啥重量的閒人而已,所以一得命令,也就沒有做出太大的反抗,立刻乖順的向前狂奔。
後面那一群還搞不清楚狀況的鏢隊,也不得不快馬跟上,一群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在山林裡奔跑起來。
「姑娘,你是誰?」齊士鷹一臉陰鬱,一把揪住對方的領子,想將這放肆的小妮子丟下馬。
正在全心全意逃命的倪露兒,感覺一陣涼意從背後襲來,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公子,救命,我投親不遇,淪落荒野遭惡人追殺,你不會把可憐無助的我丟下不管吧!」她說得可憐兮兮,淚眼迷濛的回頭看著他。
饒是他這樣冷情的男子,一時間也被她那可憐模樣撼動了,心弦莫名的悸動一下。
正在怔忡間,後面的追逐者已經趕到,施展上乘輕功,落在他們面前,不讓馬兒繼續前進。
「大膽狂賊休逃,快把人交出來。」倪天翊追得滿頭大汗,一雙虎目圓瞪著。
這個小鬼靈精,跑就跑,幹嘛又跳澗,又爬嶺的,弄得他們這兩個哥哥一邊要急著救人,一邊還得思忖著如何把她揪回去。
偏偏爹的命令是不許傷她,不許嚇她,就算是她逃跑時自己碰傷了,也會把帳算到他倆頭上。
所以追這個妹妹,比逮江洋大盜還辛苦。
現在她跳完了澗,也爬完了嶺,卻又竄到陌生男子的懷裡尋求庇護,這……這傳揚出去還像話嗎?
若是讓爹知道,他們兩兄弟即使有十條命都不夠死。
「你們半夜襲擊一位姑娘,不覺得可恥嗎?」齊士鷹坐在馬背上,一手護著倪露兒,一手搶過她手上的韁繩,奪回駕馭馬兒的控制權。
襲擊?這男人講話還真好笑,他們是天下第一莊的少莊主,看起來像是作好犯科、夜襲女子的壞人嗎?
倒是他自己,長相陰柔,美得不像男人,眼睛裡又透著懾人的邪光,說不出的詭譎,指他是拐騙少女的採花賊還差不多。
「可不可恥不關你的事,總之你快點把人放下。」倪天翊拔出長劍,指著齊士鷹。
「如果我說不呢?」齊士鷹慵懶的瞇起雙眸。
他身後的鏢師們對於這樣的陣仗早已見怪不怪,一見情勢不對,不待齊士鷹的命令,立刻抽出佩劍,將鏢車層層圍住,一等有空隙,就會伺機先走。
而倪天翊和倪天齋的目標也只在倪露兒身上,根本不想多生事端,一聽對方拒絕,二話不說便一同刺向齊士鷹。
齊士鷹冷喝一聲,施展輕功翻落地面,手持青銅寶劍就和兩人廝殺起來,凌厲的氣勢嚇得倪露兒一陣不安緊張,深怕有人受傷。
而她後面那一群鏢師卻像事不關己,逕自押著鏢車快速離開。
「喂……喂……」倪露兒想叫住他們留下來幫忙,他們卻反而加快腳步跑得不見人影。
倪露兒又急又氣,暗罵這些同伴沒良心、沒義氣。
可是不一會兒她便發現,這個陌生人的武功竟然還不錯,應付起兩位兄長游刃有餘,令她開心不已,不禁鼓起掌來。
兩位哥哥的武功她是知道的,在江湖上排名雖不及爹,卻也是響叮噹的人物,現在這名陌生男子臉不紅、氣不喘的樣子著實不簡單,看來想要擺脫哥哥們的追緝,非得靠他不可。
「小心暗器,有毒。」她從包袱內拿出兩錠碎銀,學著說書裡的壞蛋人物,朝兩位哥哥射過去。
正在激戰中的倪天翊和倪天繼,正為齊士鷹的武功咋舌不已,突然聽聞有暗器發來,也沒細想發聲的人是自己妹妹,就反射性的朝旁一閃。
倪露兒見機不可失,踢了下馬腹就朝齊士鷹胞去,伸手將他拉上馬背,一起往前狂奔。
剛剛齊士鷹為了顧全鏢車的安全,不敢讓愛駒放開四蹄,全力奔跑,現在鏢隊先行離去,他再也毫無顧忌,輕輕拍打愛駒的脖子,示意它盡情狂奔。一時間週遭景物快速後退,倪露兒和齊士鷹很快就擺脫了倪天翊和齊天繼。
「太好了,快點……再跑快點。」倪露兒像是孩子似的,不住的發出讚歎聲,催促馬兒再跑快些。
而他們身下的那匹千里名駒像是聽得懂人話,拚命的往前狂奔,還不時發出嘶鳴聲。
眼看那兩個男人絕無可能追上來,齊士鷹猛地拉住韁繩,馬兒立刻停下腳步。
「夠了,你可以走了。」他的聲音冷到沒有溫度。
「跑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停下來?」倪露兒不依的發出抗議聲。
他雙瞳冷闇,「我說的話,你沒聽清楚嗎?我說『你可以走了』。」
倪露兒轉動眼珠子,天真的反問:「走?你要我走到哪去?這山那麼大,天那麼黑,樹又那麼高,一個女孩子走在這裡很危險的,你不會是壞心的要讓我被狼吃掉吧?」
而且她忙了一天,好累、好睏,與其孤零零的走在這深山野嶺裡,倒不如坐在馬背上面睡覺。
想著想著,就不自覺的靠向他的胸膛,將他披在肩上的斗篷拉過來,圍在自己身上。
齊士鷹瞪著這個毫無戒心,不知避諱男女之嫌,直往他懷裡蹭的嬌憨娃兒,她的爹娘難道沒有教她男女授受不親嗎?
「我說下去,聽到了沒有?」他拎起少女的領子,不客氣的將她扔到地上,冷哼一聲,就想騎馬離去。
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馬兒居然一動也不動,用嘴咬著少女的衣領,硬把摔得哇哇叫的她拉了起來。
「墨龍,你這是幹什麼?」一向不與人親近的愛駒,竟然主動纏住人不放,這倒是有趣。齊士鷹的劍眉斜斜地一挑。
「我就說馬都比你有人性,你一個武功高強的大俠,好意思把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丟在荒山野嶺不管嗎?我若死了,你會不會良心不安?」倪露兒一邊揉著摔疼的屁股,一邊忿忿不平的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