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全移了位,玻璃茶几全破,相信那一路上的碎玻璃都是源自於此。
佟子矜關掉音響,還一室清靜。突地,一聲物體落地的巨響於屋子的另一頭傳來,間或夾雜著幾聲詛咒。
佟子矜知道這咒罵聲不絕的人便是她要找的年昱。
他現在的情緒極度不穩,所以我勸妳站在安全的範圍外。想起艾索的事前警告,佟子矜不禁失笑。
她推推下滑的眼鏡,理理綰成髻的發,深吸口氣,走向聲源。
「God Damn it!」低沉的男聲自虛掩的門後傳來。
佟子矜推開門,只見一名男子捧著血流如注的手,在一個又一個的抽屜中翻找醫藥箱,口裡的詛咒沒停過。
「你還好吧?」佟子矜開口。
男子一震,回頭看她,眸裡滿是不善。「妳從哪兒冒出來的?」
「你先坐下。」佟子矜抬手拭汗。
他沒有聽從,仍瞪著佟子矜,活像她是個神經病。隨後他似乎發現自己說了太多話,於是揮揮手。「離開我家,不然我請警察過來。」
「你的手受傷了。」佟子矜指陳,捉住他受傷的手往上抬。
「不關妳的鳥事!」他揮開佟子矜,推了她一下。「滾!」
「我很想,但是我不能。」佟子矜被他推得倒退幾步,她的眼角瞄到上頭半敞的櫥櫃裡安放著他找尋已久的醫藥箱,於是轉身將它拿出。
他一看見醫藥箱就想搶,但佟子矜將之抱在懷中。
「拿來!那是我的財產!」
「受傷的人還那麼多話真是少見。」佟子矜搖搖頭,微歎口氣。「你想流血至死,還是讓我替你包紮,年昱?」
「Oh,別又來了!」年昱無力,以為佟子矜又是一個前來攀附的女人。「聽著,我已經一文不名,別以為我很有錢好嗎?這幢別墅是我爸媽暫借給我的,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如果妳以為我爸媽死後會把這遺產留給我的話,那妳可就大錯特錯了,我早就簽下放棄遺產的聲明,所以我現在一毛錢也沒有。妳可以將醫藥箱還給我,然後離開,謝謝。」
「你流的血真多,你不會覺得暈眩嗎?」佟子矜把年昱的話當耳邊風,直問。
「那不關妳的事!」年昱向佟子矜伸手。「把、那、該、死、的、醫、藥、箱、給、我!」
「不。」佟子矜拒絕。
年昱朝她扔了一顆蘋果,以示懲罰。
佟子矜閃過。「你真有體力,不愧是網球選手……喔,我錯了,是『前』網球選手。」
「給我滾!」年昱被激怒了--事實上,他從沒有冷靜過。
「除了這句話,你還有沒有別的話可說?」佟子矜捲起袖子,走向年昱。
年昱掄拳想揍她,但她抬頭看他的目光冰冰冷冷,倒將他滿腔的怒火澆熄了。
「妳到底是誰?」該死!他失血過多,開始暈眩了。
「等我先替你消毒包紮好再問問題吧。」佟子矜拉過他受傷的手,年昱吃痛,但沒揮開。
年昱安靜了下來,打量著眼前的女人,發現她穿著冬天的高領衫與厚長裙,眉一挑。
「妳有病啊?這種天氣穿這種衣服--噢!輕一點!」話說到一半,年昱即因佟子矜朝他傷口倒入碘酒而改成痛呼。
「敢自殘就別怕痛。」佟子矜將年昱的手上下左右翻轉。「會痛嗎?」
「廢話!」年昱想抽回手,但佟子矜緊捉不放。
「我怕有玻璃碎片在裡頭,去看看醫生好了。」
「不用!」年昱與她幾番拉扯後,「奪回」自己的手。
「你想讓你的手殘廢嗎?」佟子矜揚眉,黑眸認真無比。
「關妳屁事!」年昱被戳中痛處,臉上閃過一陣頹敗。
「反正你也不在乎,不是嗎?」佟子矜冷漠的容顏因揚起的微笑而變得柔和。「就當姐姐我多管閒事,見不得別人受傷,讓我送你去醫院好嗎?」
「姐姐?」年昱敏銳地挑出他認為的語病。「妳還未滿十八歲吧,小妹妹?」
「我二十七歲。」佟子矜吐實,不在年齡上面與他爭辯。
年昱一呆,輕佻的神情一正。
「我們可以走了嗎?」佟子矜握著年昱的手腕,拉著他離開廚房。
「等……等等,我可沒答應啊!」年昱甩開她的握持,佟子矜一個重心不穩,斜倒在地,撞出聲響。
她的眼鏡被撞飛,髮髻也散了開,一頭微紅的長髮披散。
「妳還好吧?」年昱一反先前惡劣的態度,連忙蹲在她身邊,關切地伸手碰觸她蒼白的頰。
「我沒事。」佟子矜因他的碰觸而全身一顫,爬離年昱一段距離,摸到眼鏡後戴上;髮夾不知道掉哪去了,讓她只能盡量將頭髮往後耙梳。此刻年昱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讓她有些畏懼地仰頭望他。「你好高。」
「我有一八五公分。」年昱朝她伸手。
「謝謝。」她握住他的手,借助他的力量起身。
「我不是有意的。」年昱待佟子矜站穩後便放開手,低頭看著這名身高只及他胸口的嬌小女人。方纔他沒有控制好力量,也不知道佟子矜如此脆弱……不,他是忘了男人與女人間天生的差異。
「你要是良心過意不去,就跟我到醫院去。」她摀著額角,趁機要求。
年昱皺眉,知道她刻意將紅腫的額角展現給他看。他撇撇嘴角,看似不屑,但視線移不開那道他一手造成的紅痕。
「你怕看醫生嗎?」唉,愛逞強的男人。
「誰怕了!去就去!」年昱中計,臉紅脖子粗的吼叫,他捉起佟子矜的手摀住她的額角。「可以遮起來了。」
佟子矜笑而不語。
「妳現在可以告訴我妳的名字了吧?」
「子矜,佟。」佟子矜推推眼鏡,捉著年昱的衣襬往外走去,讓年昱不得不跟上她的腳步。
「子……子……矜……佟?」年昱發不大出矜的音,他試著發音,但不大標準。
「喚我『佟』即可。」佟子矜沒有心思與他計較名字的念法。
「等等。」他的大掌搭上佟子矜的肩。「我們要坐這輛破車去?」
年昱指著停在他家門前那輛不知幾年產的福斯轎車。
「我在機場租的,聊勝於無。」佟子矜正要繞過車頭。
「等等!」年昱攔住她。
佟子矜身子幾不可察地一顫,面色僵硬,隨即咬牙掄拳,拉回自己飄離的心緒,仰頭看他。
年昱指著另一個方向。「開我停在車庫裡的車去,這輛破車留著。」
「你的手重要,還是面子重要?」佟子矜不敢置信,瞪著年昱。
「都重要。」年昱態度堅決,他絕對不要坐那種破車去看醫生。
兩人僵持了好一會兒--
「OK。」佟子矜兩手一攤,妥協。
年昱帶著勝利的笑容走向車庫,指示佟子矜駛出他的BMW跑車。
佟子矜瞥他一眼。「你信任我的技術?」
「能開那輛爛車到這兒來的人,技術不會差到哪兒去。」反正若是撞壞了,再換一輛就好。
佟子矜不置可否的拿過車鑰匙,發動車子,待年昱坐進助手座後,才緩緩駛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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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好運。」醫生拆開繃帶,經過一番檢查後,挑出幾片殘留在傷口內的碎玻璃。
「輕點,很痛耶!」年昱皺眉,怒目相視。
沒人理他。
「怎麼說?」佟子矜問。
「沒有傷到筋骨,大多是皮外傷,不會留下疤痕。」醫生給她一個微笑。
佟子矜瞪了氣呼呼的年昱一眼,視線轉回醫生身上。「會影響到動作的敏銳度嗎?我是指運動之類的……」
年昱改瞪佟子矜。「這不關妳--」接著又瞪向醫生。「還有你的事!手是我的!」
依舊沒人理會亂噴火的年昱。
「這位先生應該有在打網球。一般這種傷很可能傷及筋骨,得修養好幾個月,不過他在打向玻璃時可能下意識做了保護動作,因此不會有問題。」醫生邊說邊挑出幾片肉眼看不見的玻璃碎片。
「哼!」年昱不屑地冷哼。「壞掉最好!」
「年昱。」佟子矜低喚。
「好了沒?我要走了!」年昱不理她,不耐地對醫生吼。
「好了。」醫生好脾氣地替他包紮、套上網套。
年昱跳下病床,才要轉身走人,即被佟子矜拉住。
「女人,放開我!」他吼道。該死的!現在是怎樣?他都聽她的話來看醫生了,她又想怎樣?
「請你稍等。」佟子矜毫不畏懼年昱噴出的怒火。
「我為什麼要等?!」
佟子矜給他一個微笑,只用眼眸瞄瞄他包紮好的右手,沒有回答。
年昱由她這個動作意識到自己受傷不可能開車,於是撇撇嘴角,氣得用腳亂踢,但仍留在原地。
佟子矜詢問醫生一些該注意的事項,直到醫生列了一張明細給她,她才滿意地帶著年昱離開。
「妳到底是誰?」年昱在車內發飆。若不是他受傷不能開車,肯定趕佟子矜下車。
「我是艾索請來的。」佟子矜小心翼翼地注意來車,她仍不大習慣靠左行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