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是斯文人,不會來砸店的。」最多只會帶著律師,然後來告他們譭謗而已。
「不來砸店那來幹嘛?感謝我們報導出真相嗎?」
她譏諷地微笑道,當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我不清楚,也許有可能,反正人家指明要找卓小紅,我想你親自問他會比較清楚。」James聳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找我?」卓小紅瞪大了眼,想起照片裡齊擎風銳利的眼神,她直覺的搖頭,不想和這樣的男人有太多牽扯。
「我不出面。這些年來的默契已定,我負責採訪,你負責善後。」現在齊擎風的出現隸屬於善後的部分,所以與她無關。
「我也想多爭取些和他談話的時間,」老闆大人一臉惋惜,聳肩表示他也很無奈。「但人家就是指名要找王牌記者卓小紅小姐。還說如果八卦雜誌社真有誠意想完成專訪,只要妳親自出馬,保證絕對獨家。」
「我?」卓小紅楞住,從不知自己有這麼大的面子。
「對,就是妳。」他點點頭,推著卓小紅出門。
「所以麻煩妳快點出去迎接貴客,人家已經等妳好一陣子了,別忘了多提幾次我的名字。」
James不忘交代道,最好還能順便轉告一下他的愛慕之意。
「可是,為什麼是我?」被推了幾步遠後,卓小紅愈想愈不對勁,忍不住又回到James跟前質問道:「為什麼他會願意賣我這個面子?我又不認識他,甚至還報導了不利於他的傳聞?」
一絲絲不尋常讓卓小紅起了警覺,她嚴肅地望著老闆,開始思索起這老奸巨猾的傢伙是不是隱藏了什麼事情沒告訴她。
原本無所謂的心情因著齊擎風突來的強勢而起了變化,他指名要找她,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想這些問題妳可以留到待會兒一一質問他。」如果他真這麼神通廣大,那就不會只是個小小雜誌社的老闆了。
James帥氣的扯著嘴角,但很可惜,這招對卓小紅一點作用也沒有。
又被硬推了好幾步路,卓小紅回首,看見她的辦公室已被好人所佔據,而且還毫不留情的直接將大門關上。
「齊擎風在會議室等妳,祝妳採訪順利,我們八卦雜誌社一家老小就全靠妳了!」
這是在大門合上前,好人James所留下的最後訊息。
聞言,卓小紅除了無奈還是無奈,誰叫自己五年前跟錯了老闆,錯把好人當好人,這才會誤上了賊船,被壓搾了五年。
深吸了口氣,事到如今,只好兵來將擋、見招拆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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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敲了敲會議室的門,她推門而入,看見了一個背對著書報櫃的男人,正專心翻閱著他們前幾期的雜誌。
「請問,您是齊擎風先生嗎?」卓小紅潤了潤喉,輕聲地問道。她盡量保持自己語氣的平穩,就像她每一次的訪問一般。
其實仔細想想,姑且不論齊擎風找她的目的是什麼,只要能完成六週年慶的專訪,龍潭虎穴她都得闖。
更何況,她和那個齊擎風既沒牽扯又無冤無仇,她沒必要緊張,更沒必要害怕。
只是--話雖如此,但當卓小紅望著男人轉過身,又緩緩抬頭與她四目相接的剎那,她仍被那雙漆黑的眸子給撼動得心慌。
「妳是卓小姐?」齊擎風挑眉,有些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這個清麗的成熟美女。
她就是卓小紅?!那個五年前的小小實習生,一心只想追求真相的愚蠢女孩?他怔怔地望著她,一時無法將眼前成熟的形象和五年前的卓小紅畫上等號。
「是的。」卓小紅點點頭,趁機逃開了齊擎風窺探的眸。「不知道齊先生的專程拜訪是為了什麼呢?」她提出疑問,順便招呼男人入坐,而自己也揀了個最遠的位子坐下,以保持距離。
照片和本人果然是有差別的,光是臨場感就已經勝過千萬倍了。從電視和相片,卓小紅只能看出男人溫和眼眸下的銳利;但真的面對面了,她卻意外的發現除了眼神銳利之外,齊擎風還有更強烈的存在感,光是那雙會放電的眼眸就已經快要讓她吃不消了。
這樣的男人,真的會是……同性戀嗎?而且還是個狼心狗肺的壞男人?
卓小紅暗自皺了皺眉,對齊擎風的印象馬上打了折扣,即使他帥氣得讓她這個從來分不清美醜的笨女人臉都泛紅潮了,但因為他是個壞男人,所以沒有獲得好臉色的資格。
「我看過報導了。」
他漠然地回答,沒有表情的臉龐推敲不出情緒波動,卓小紅雖然仍舊微笑著,但在笑容底下卻已經藏了些許慌亂。
「然後呢?有什麼事情是我可以幫忙的?」她勾起勻稱的小腿,似乎只有多些動作才能分散自己莫名的慌亂,扳回她專業的形象。
「幫忙?」他低笑道,笑聲不怎麼真誠,而且還讓卓小紅聽得很討厭。
她皺起眉,最討厭這種不清不楚的說話方式了,但沒辦法,來者是客,她只好從善如流的改口問道:
「請問您看了報導後,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需要指教或修改嗎?」她仍微笑著。
微笑是卓小紅最完美的面具,她輕輕扯著笑容,以微笑應萬變。
「指教……」齊擎風拉長了尾音,似乎對這用詞雖不滿意但尚能接受,他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沉思著,總覺得女孩已經變得和他想像中的不同了。
外貌變了、應對方式變了,而且最重要的是--
她見著了他,竟然沒有一絲憤慨或不滿的情緒,平靜得就像是不認識他,不知道他就是當年害她丟了工作的男人。
他沉默的望著卓小紅,墨黑的眼瞳顯得特別晶亮。
「妳還記得我嗎?」突然,齊擎風問了這麼一句。與其暗自猜測,倒不如直接問比較快。
他仔細地望著她的眸,不想錯過她任何一絲情緒的波動。
而卓小紅就像突然被獅子盯住的獵物,那股強烈的壓迫感遽增,她被迫不得不迎視他的眸,那雙似乎會看透人心的眸。
「我--該記得您嗎?」她不認為答案是肯定的。
雖然見到他,的確讓她有種熟悉的感覺,但那又如何?也許她真的曾經訪問過他,事實上,她訪問過太多達官名流了,當然無法一一記住,她也不想一一記住。
他們這種人對她來說都是虛假的。他們只是利用傳媒來達到他們預期的宣傳效果罷了:要不就是明明做過什麼事,卻老是死不承認,她已經聽多、看多,也厭倦了。
「很抱歉,我的記憶力不是很好,所以我們老闆常說我不是個盡責的好記者。」她笑道,很有禮貌、很虛假的微笑著。
她一向記不得不開心的事,自從五年前開始。醫生說這叫自我防禦功能,表示她的大腦有極其嚴密的安全機制。
「妳忘記了嗎?五年前妳曾經採訪過汪氏企業。」齊擎風試著提醒她,不明白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差錯。
「我記不記得很重要嗎?」她睜著無辜的眸問道。五年前的回憶是一團的模糊,就算記得,她也不願意去回想,
「難道,這和您今天前來的原因有關?」難道他今天是來敘舊,不是來砸店的?
她閃著晶亮的眸,臉上還是帶著一般笑容地望著他,齊擎風也同樣盯著她瞧,四目相交的結果,只在彼此眼中看見了一層又一層的防衛。
他們就這麼隔著狹長的會議桌沉默著,即使兩人腦子裡都閃過了千百個思緒,卻還是選擇微笑、沉默,像兩隻高傲的狐狸四目相對,誰也不肯讓誰。
「……有點關係,但不是那麼的直接。」良久,齊擎風終於歎了口氣,選擇直接導向正題。「我看了貴社的報導,發現裡頭有絕大部分的內容都與事實不符合,而你們在未向我求證前就直接刊登這則新聞,已經對我的人格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和影響。」
他頓了頓,想起五年前那個衝動女孩聽見這類唱高調話語而跳腳的景象,不禁有些懷念,因為他現在抬眸看見的只剩微笑,無止盡的微笑。
有點遺憾、有點愧疚,因為他直到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究竟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當年那個真性情的女孩不見了,會是因為他嗎?
低低歎了口氣之後,他又接續著道:
「但只要你們有誠意的處理善後,我想我可以既往不究。」齊擎風微笑道,選擇釋出善意。
歉意讓他下意識的想示好,就算卓小紅真的如她所言的遺忘了一切,他還是想對她補償些什麼。畢竟當年的一切全都是因為逼不得已,逼死一個小女孩,不是他這等大丈夫該有的行為。
「謝謝您的體諒。只是,什麼樣的舉動才叫善意?」認真說來,卓小紅還是不懂齊擎風的用意。